赵遇如看着宋墨卿的模样,虽然还是温柔如旧,但是在她眼中一切都变了。
“我防着你?我们是夫妻,为什么我要防着你?我身强力壮的不需要什么破暖手宝!”但是她也不是吃素的,丝毫不慌,站起身看着宋墨卿说道:“你怎么会这样想?难不成,你没有完全信任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密谋什么坏事呢?”
见赵遇如如此硬气,宋墨卿自然不会跟她顶嘴。
“我只是觉得,自从你九死一生的逃出来之后,对我的态度似乎变了。我知道,那个时候没有去救你,你一定怨恨着我!但是我是有苦衷的!”
赵遇如心中冷笑,苦衷?我倒要听听你究竟有什么苦衷!
“没错,我的确是因为这件事在怨恨你!”赵遇如委屈的说道:“我是你的妻子,但是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却不知道在哪里!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受着怎样的折磨吗?你却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我怨恨你都是轻的,若是换做我以前的性格,此时你早就被我赶出去了!”
见赵遇如说的含娇带嗔的,宋墨卿也稍稍放下了心来。看样子,赵遇如对他应该还没有起疑心。
“娘子!”宋墨卿连忙上前,半跪在她面前说道:“是我错了,我考虑不周,顾虑太多。毕竟我们还有那么多人在王城里,我怕我轻举妄动惹怒了拉玛丹,那么麻烦就多了。”
“你不敢轻举妄动,那淮阳王就敢了吗?”赵遇如抹了抹眼泪,她也是真的心里有气,索性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我还不是他的老婆呢,他冒死救了别人的老婆都没有任何顾虑,你倒好,畏畏缩缩,听着我受了一夜的苦也无动于衷!你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跟我爹我哥哥保证的?我真是讨厌死你了!别说看账本了,连我的人你都别想看到!”
说着她站起身,不由分说的将宋墨卿推出了营帐,然后对着自己的下属大喊道:“送宋大人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进我的营帐一步!马双,进来继续看账本!”
宋墨卿吃了闭门羹,面对周围将士揶揄的眼神,他自觉脸上无光,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赵遇如透过门帘看到了他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心中也默默地叹了口气。
还好她机灵,反客为主,用撒泼的方式转移了宋墨卿的疑心。
赵遇如坐在了桌前,重重的叹了口气。本以为自己是找到了真爱,却没想到依旧是一个骗子。
当她是林羽芙的时候,接近自己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美貌。当她是赵遇如的时候,接近自己的人却是冲着自己的家世背景。
怎么,难道她是天煞孤星一个?注定得不到男人的真爱?
赵遇如长叹一口气,看着趴在桌上算账的马双,走上前说道:“马双,你成家了吗?”
马双抬起头,憨憨一笑说道:“没呢,不过我爹娘已经给我说好亲事了,是我的远房表妹,我俩也算是青梅竹马。等到两年后回京的时候,我就娶她!”
赵遇如听了点点头说道:“啊,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真是羡慕啊!”
马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说话。
“你说什么是爱啊?想跟一个人走完一生的那种念头,是不是就是爱?”赵遇如看着桌上的账本,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马双一愣,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赵遇如此时心里也乱的很,她站起身走到了营帐外,一掀开帘子,迎面而来的便是刺骨的寒风。
她皱了皱眉头,放眼望去,每个士兵都是弓着腰走路,这样如何能够作战?
“你先算着,我出去一趟!”赵遇如过上厚实的披风,把自己的脑袋罩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一头扎进了风雪中。
另一个营帐内,小六正在不停地烧着炭火。赵遇如一掀开帘子,一股冷风进来,坐在最里头床上的燕临钧就猛地咳嗽起来。
“赵总教头,快进来!”小六连忙把她拉了进来,一进来,赵遇如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她捂着鼻子,绕过了炭火盆来到了燕临钧的床前。他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被在身上,脸色惨白,但是眼光还盯着自己面前的地图。
“这炭火若是再热一点,你的营帐就要烧着了!”她解开了自己的披风,顺手就披在了他身上。
燕临钧没有拒绝,依旧盯着地图,面色严峻,看样子是遇到了问题。
“他们王城今年的位置不好打啊!”燕临钧叹口气说道:“王城背后是一条河,若是以往,倒是可以派人潜水悄无声息的过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是这个天气,河水早就结了冰,一举一动人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说,我们没法偷袭了?”
燕临钧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是,我想问一下,以往和北蛮打仗都是那么直接的吗?直接在人家的都城下面开战?你想想要是有人打到了上京的城墙下,那我们岂不是离亡国不远了?”
燕临钧听闻,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
自知说错话的赵遇如尴尬一笑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北蛮虽然地大,但是并不宜居。所以他们活动范围很小!况且王城是可以迁徙的,几乎没什么价值。他们随时可以丢弃。只要人在就好了。”
赵遇如听了,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由很多部落吗?现在这种天气,也来不及过来支援吧?”
燕临钧听了,摇摇头说道:“我说你,怎么对北蛮一点都不了解?每年每个部落都会派自己最强壮的武士和最精锐的士兵驻扎王城,护卫王城的安全。所以你就别替北蛮担心他们没人打仗了!”
赵遇如听了,心中越发烦闷。这样看,对方完全占据优势嘛!还怎么打?
“我看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粮食比他们多了!”燕临钧喝了一口热茶苦笑着说道:“但是就算我们想耗着,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说完,他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赵遇如连忙拍着他的背说道:“不是吧,那个血菩提,那么有效果?戴在你手上就能立竿见影的好了?”
小六上前,拿起了炉上的汤药端了过来说道:“血菩提是集天地精华的神物,自然不一样!”
赵遇如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看你家主子这个样子,就算是仙丹来了,他也不行了!”
小六听了,愤恨的瞪了她一眼。
燕临钧没有说话,只是搓了搓手,将汤药一饮而尽。这隔着几米都能闻到的苦味,他就这样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喝下去了。
“都说日子苦的人,吃糖会特别甜!我看你是苦到底了啊!这药碗都散发着苦味,真是难为你了!”
小六收拾好了药碗,摇着头说道:“是因为甘草没有了,所以这药才会如此的苦。”
“什么?”赵遇如看了一眼小六,甘草这般普通的药物,怎么会没有?
“王爷的药量越发的增加,李姑娘准备好的那些药材,也逐渐不够了!北蛮本就贫瘠,加上这大雪天的,镇上的药铺没有甘草也是正常。”
“我知道北蛮贫瘠,但是没想到贫瘠到这个地步!”赵遇如摇了摇头,看着燕临钧说道:“那你,还能撑多久?”
燕临钧虽然面容枯槁,但是眼神却依旧坚定。
“我说过,我不会死的!”
赵遇如没说话,只是听着窗外的风雪声,想着自己以前是最怕冷的,也不知道林羽芙在北蛮待得还习不习惯?
“你说林羽芙在北蛮,生活得如何?是不是跟我们一样冷的够呛?”赵遇如摇头晃脑的说道:“哎呀,我都忘了,她怎么会冷呢?人家有苏蒙太子暖床呢!”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了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
她抬起头看到了小六,小六一副“你活该”的表情,真是贱贱的。
“你今日,话中一直带刺,怎么了?谁惹你不快了?”燕临钧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又咳嗽了几声。
赵遇如低下头,还能是谁?
“是不是觉得自己嫁错了人?”燕临钧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笑。
“明知故问!”
“如果真的找出了证据,证明宋墨卿就是那个通敌叛国的人,那你会如何?”
赵遇如迟疑了一下,摇着头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大燕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他,为什么要做叛国贼?”
燕临钧听闻,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你!”
“无聊!”赵遇如白了一眼说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只懂得儿女情长的女人啊?他娶我无非就是利用我,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还要去自取屈辱吗?”
“哦?那你还真是变了很多,我还以为你会跟以前一样,抓着他不肯放!”
赵遇如长叹一口气,知道燕临钧是在揶揄自己。
“行吧,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年少无知做下错事的人是我,只能任你嘲讽了!”
“说笑归说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宋墨卿是你的丈夫,你们赵家的女婿!若是真的牵扯起来,你们赵家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想全身而退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赵遇如当了那么久的赵总教头,又何曾不知道赵家树敌有多少,这件事非同小可,轻则丢官,重则丢脑袋!
“还不是老头子自己选的人!”赵遇如气不打一处来:“谁选的人,让谁自己承担后果去!”
燕临钧露出一个笑容,看着气急败坏的赵遇如说道:“那万一是个误会呢?”
“我亲耳听到的,怎么会是误会?”她摇摇头说道:“我也希望是个误会!但是我今日让马双帮我看账本的时候,宋墨卿明显察觉到了我在怀疑他。若是心里没鬼,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胡思乱想?”
“宋墨卿不是一个书呆子,你日日夜夜跟他相处,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赵遇如点点头,转念一想,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燕临钧,露出了一个坏笑。
“都说,男人在床上的时候,对女人的要求是有求必应,你说我若是在这个时候趁机套话,能不能成功啊?”
燕临钧没想到赵遇如会如此毫无忌讳的说出这些话,小六在一边更是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你是说,你要用美人计?”燕临钧说话也开始变得结巴。
“是有这个打算,所以我想问问王爷,这个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赵遇如朝着燕临钧眨了眨眼,仿佛是能勾引到他似的。
“小六,送赵总教头出去!”然而,换来的只是燕临钧的逐客令。
“切!”赵遇如见自己的魅力无人赏识,白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一掀开门帘,又是一股猛烈的寒风袭来。
赵遇如搓了搓手,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小六在一旁哆哆嗦嗦的说道:“赵总教头您的身子真是壮实,我看你穿得不厚,也没有很冷的样子!”
赵遇如看了一眼小六,的确,这个身体真的是铜筋铁骨,换做以前是林羽芙的时候,畏寒又惧热,折腾人。
“哎,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冻得瑟瑟发抖,可别把我多年未犯的冻疮又逼出来了!”
还真是让赵遇如说中了,林羽芙正在帐中感到手脚又痛又痒,纤纤玉指此时肿胀得跟个大萝卜一样!
“公主你可千万别挠!”莳萝端来两盆热水,帮她脱了鞋袜,将脚和手都浸泡在了里面。
滚烫的水一泡,林羽芙这才感到舒服了一些。
这已经是她泡得第三盆水了,手都泡起皮了。但是不泡着又十分的痒。
“长冻疮就是如此难受的,之前不知公主有这个毛病,也没有带相应的药草过来,您先忍一忍,我去找北蛮的大夫给你看看!”
林羽芙可谓是欲哭无泪,这虽然不是什么的大毛病,但是十分的折磨人。现在的她走走路都觉得难受无比,要如何去探听北蛮的情报?真是急死人了!
正当她发愁的时候,门帘掀开,居然是格朗带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
“大统领!”莳萝连忙后退行了一个礼,然后用一块布盖着林羽芙的脚。毕竟在大燕,女子的脚是不能轻易让人看到的。
格朗笑了笑,看着双手双脚都泡热水里的林羽芙,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大夫说道:“陆青大夫是我们家的大夫,对于治疗冻疮很有心得,太子特地让我带来给太子妃看看!”
林羽芙一听,自然是感激不尽!她看向了那个陆青大夫,虽说穿着北蛮人的衣服,但是名字和长相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北蛮的人。
陆青走上前,林羽芙将泡在水中的手拿了出来,擦干之后放在了桌上。
“太子妃您以前生冻疮吗?”陆青弯着腰问道。
“我······”林羽芙语塞,这她哪里知道啊?
“以往冬天若是很冷的话,也是会长的!”
“嗯,那以前用的是什么药?”
“就是普通的冻疮膏!”林羽芙讪笑道。
陆青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药箱,从里头找出了一个小药罐子,仔细的给她上药。
格朗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他们。
见帐中气氛有些尴尬,林羽芙只能挑起话题。
“陆青大夫,见你的样子,你不是北蛮人吧!”
“嗯,小的是西冀人!不过在北蛮已经快二十年了!”
“西冀的人啊!”林羽芙嘟了嘟嘴,这倒是没想到。她低头看着陆青的模样,西冀有如此慈眉善目的人?还真是少见!
“我还没去过西冀,若是日后得空,定要去那儿走一走!”
陆青微微一笑,点着头说道:“西冀虽然不及大秦风景秀美,但是崇山峻岭,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是啊!”格朗在一旁笑着说道:“就是因为陆青大夫的描述,所以我几乎每年都要去西冀待一段时间。”
“大统领你喜欢爬山,特别是险峻山峰,西冀是最合适不过的地方了!”
格朗点点头,但是随即便露出了一丝忧虑。
“不过当了大统领之后,也是难有机会再去了!”
林羽芙闻言,心中冷笑。他表面衣服淡泊名利的样子,但是她可是知道,这个大统领的位置,是他花费了好大一番心思,甚至和燕临钧一起联合起来夺取的!
但是他装出这副样子,是给谁看?给陆青,还是自己?
陆青手脚麻利的上完了药,绑好了布条,然后将剩余的药膏递给了莳萝。
“待会儿给太子妃的脚也上药,每天三次,就按我刚刚的方法涂药,明白吗?”
“明白!”莳萝点点头,接过了那个药罐。
“冻疮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难以根治。用小人的这个药膏,可以暂缓痛楚。等天气渐暖,太子妃的冻疮自然能好!”
“多谢!”林羽芙点了点头,陆青见状,便准备和格朗一起离开。
“大统领!”林羽芙连忙叫住了格朗,脑中飞快的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次多亏了你!听闻你走遍大江南北,一定有许多的奇闻轶事在心中。我在帐中呆的苦闷,也没个人说话,所以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格朗一怔,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陆青,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
“啊,是我唐突了!”林羽芙立马变了表情,轻轻吹着自己手上的药膏说道:“羽芙只是在这里觉得孤独而已,若是这不合规矩,那么大统领就请回吧!”
说罢,她转过头对莳萝说道:“送客吧!”
格朗听闻,连忙摇头说道:“太子妃多虑了,我只是在想应该说些什么故事,让太子妃您开心起来!”
听到格朗这样说,林羽芙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她倒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可以将那个上京花魁的扭捏劲儿学个十成十,若是赵遇如在,肯定要夸自己进步飞快了!
莳萝将陆青送出了营帐,格朗略为拘谨的坐在了林羽芙的对面。林羽芙妩媚一笑,拨了拨面前的炭火说道:“帐中闷热,大统领无需裹得如此严实!这狐皮围脖大可拿下来!”
格朗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不知是这屋里的闷热还是心里的燥热,他当真脱下了那围脖,有些无措的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林羽芙定睛看去,那枚血菩提安静的挂在他的脖子上,散发着独有的香味。
燕临钧,你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