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裕民正要上床睡觉,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李沁芳的号码,他接通以后,那边传来李沁芳欣喜的声音.
李沁芳告诉田裕民,田壮壮的手术已经作了,非常成功,康复得也很好,医生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在电话里,她感谢在同济医院田裕民为小壮壮联系了最好的大夫.
田裕民忙说道,没什么,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李沁芳说完以后,将电话交给她哥,他哥高兴地说道:"呵呵,田科长吗?感谢,感谢!若是有空一定要到青山县做客,老哥要好好地敬您几杯……"
田裕民从电话里听得出来,这个木讷的庄稼汉,前段时间田裕民见到他的时候,始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现在电话里,远隔百里之外,田裕民都能听到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田裕民说道若是去青山,一定拜访.放下电话,田裕民不禁为李沁芳他们一家子感到欣慰。
省委考察后不久,楚都市领导班子发生了重大调整,杨立进市长被调到省城任省劳动厅厅长,向前进被任命为市委常务副书记,代理市长,在一个月后的市人大会上,又被正式选举为市长,而漆春明则升了一大步,从市委常委成为专职副书记,分管组织、人事、规划与发展、老干部等工作,常委会排名一跃升至第三位,从市委的大管家一跃也成了当家人之一。
市委常委班子调整结束后,下面各市直机关的领导班子随之也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动,市委秘书长由原市委办公室副秘书长罗光达接任,但罗秘书长暂时不担任市委常委。而办公室副主任覃克明被调到丰山县任副书记……
一个春日暖洋洋的上午,田裕民正坐在电脑旁提前准备综合二科今年一季度的工作总结,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吴春娜接了电话就喊:“田科长,黄秘书找你。”
黄秘书名叫黄河,原来在市政府办那边坐冷板凳,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只因有些恃才傲物,难以融入环境,虽然参加工作过了七八个年头,还是没有干起来,仕途失意之余,他埋头笔耕,一些颇有见地的文章,不时出现在省内外报刊上,漆春明注意这个人已经很久了,所以履新之初,就把他调到身边做专职秘书。
做了漆春明的秘书后,黄河和田裕民来往多了起来,交谈过后两人才知道他们原来还是校友,同毕业于江南大学,有了这层关系,他们就更加亲近起来.
田裕民接过电话打了个哈哈道:“黄兄,有何指教?”
黄河嘿嘿笑道:“岂敢,岂敢,田兄,书记大人有请。”
田裕民坐电梯来到漆春明的办公室,见外间已经坐了三位市直科局的领导,黄河手里正拿着一张报纸,坐在椅子上,遮住了大半张脸,见他进来就向里面努努嘴,田裕民忙敲门走了进去。
田裕民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机会不多,这三位恰恰都不认识田裕民,见到这样,他们三位不干了,把脸拉得老长,轻声抱怨道:“黄大秘,怎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都等了快一个钟头了。”
黄河把报纸翻到第四版,一边看着国际新闻,一边向上推了推眼镜,懒洋洋地回道:“这人我拦不住,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不认识他,让他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结果事后漆书记大发雷霆,训了我三天,咱是吃亏长记性,对不起了各位领导,大伙再等等吧。”
黄河打入冷宫,坐冷板凳的时候,这三个领导没怎么待见他,他也就对他们没怎么客气.
这样的话,覃克明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就说过一次,他们三人虽然感觉不太对头,可也不敢据理力争,市委管干部的专职副书记的秘书,他们是断然不敢得罪.
三位局领导没敢理论,依旧捧着大肚子微笑地坐在那里,如同寺庙里供奉的三尊弥勒佛。
田裕民推门进去后,见漆春明正挽着袖子在一张宣纸上泼墨挥毫,他走到办公桌前,漆春明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
“中正平和”田裕民见他这四个字笔法圆润柔和、锋芒不显,正合了题意,就由衷地赞了声“好字!”
“送你的。”漆春明在下面提了落款后,把毛笔放下,抬头道:“以后就挂在房间里,把你那毛毛躁躁的脾气给我改改。”
田裕民微微一笑,就自己过去倒了茶,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等漆春明继续说。
漆春明把身子坐好,手里握着一管签字笔,在桌子上吧嗒吧嗒敲了半天,才语气凝重地道:“打算让你去下面摔打两年,怎么样?”
“去哪?”田裕民把茶杯放下,表情也严肃起来,田裕民这段时间对繁琐的机关生活也有些厌倦,心里也正打算瞅个合适机会跟漆春明谈谈,看看能不能到下面做点实际工作,但没想到竟被漆春明抢了先,提前安排了。
“挂职去青山县当副县长,怎么样?”漆春明脸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但目光却一直盯着田裕民的面孔,细心观察着他的表现。
“糟糕。”田裕民听说是去青山县,心里格登了一下,可是他语气中没有任何高兴还是失落的意思,只是随意点点头问道:“几时走?”
“过几天我让赵本初部长安排人送你下去。”漆春明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砸吧砸吧嘴,又把茶杯轻轻放下,抱着膀子道:“机会给你了,是鸿鹄还是燕雀,还得看你自己能飞多高,不过不要有太大压力,反正你的人事关系还留在委办,干不好就回来坐机关,也不错。”
挂职是干部交流的一种方式,分为上挂和下挂,上挂是为了学习的需要;下挂要多些,就是上面为了培养干部,把干部放到基层锻炼,挂职期间可以担任高于自己本身行政级别的职务,挂职期满后,只要考核合格,一般回到原单位后都会提拔使用.
现在政策上对挂职干部管理得不严,很多人甚至趁着挂职做些兼职,更有甚者,报个到后,就向挂职单位找个理由请个假,根本不去上班,要么做着自己的生意,要么干脆躺在家里睡大觉,吃起空饷,下面的基层领导大多也对挂职干部的工作,不抱多大期望,知道人家是下派干部,放到下面无非就是镀镀金,转一圈上去,就会提拔重用,对他们的管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宽松得多,时间一到,就让人填上各种表格,盖上几枚公章,写上大同小异的评语就算挂职完成,弄了个皆大欢喜。
田裕民知道漆春明这话半真半假,一方面他说的也是事实,下去挂职,实在干不好的话,的确有退路,可以给退回原单位;另一方面田裕民知道这老谋深算的老秘书长打的是什么算盘,点将不如激将,他这是在激励自己,希望自己在下面能够做出点成绩来,到时他老漆的脸上也有光,提拔的时候也能堵住一些人的嘴,要真是干得一塌糊涂,灰溜溜地逃回来,那还真就没法抬起头来,不过田裕民心里也没多大把握,毕竟青山县工作难搞,那在全省是出了名的,在全省排名倒数第二,全市排名倒数第一。
如果说楚都市是东江省这个学校里的落后班级,那青山县就是这个落后班级里的差等生,和楚都市不同的是,楚都换得最快的是二把手,而青山县换得最勤的却是一把手,上面为了早日振兴青山经济,五年内先后派过去三位书记,结果一个都没留下,最后只好从当地提拔。
田裕民在市委办,有所耳闻,换届的时候,有些地方为了争当县委书记,明争暗斗,不惜相互拆台;青山县那儿,截然不同,倒是一团和气,互相谦让,组织考察的时候,风平浪静.前两年民间还流传着一个笑话:在青山县里,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天天挨骂的头,常委会上,老哥几个在底下一合计,就决定抓阄解决,有个专职副书记,抓到了写着县委书记的纸条,气得回家跳起脚骂老婆,说:“妈拉个巴子的,昨晚上你那个地方,是不是没洗干净,怎么老子今天手气这么背?”当然这只是市直机关里的一个笑话,无从考证。
对于青山县的班子,田裕民还是有些了解的,现在青山县的班子在县、市、区里,是最不团结的,田裕民听说市里曾经三番五次地做调解,不过传言如此夸张,倒也能从侧面反映出在青山工作有多困难,但田裕民考虑到自己二十多岁就能过过副县长的瘾,砸吧砸吧嘴,就觉得不吃亏,不是说越是困难的地方,就越锻炼人吗?青山那地方原本基础就不好,白纸一张任意涂抹,万一干好了,自己能够再进一步,如果没有干好,那也是人家基础太差,怨不得人,大不了卷起铺盖,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漆春明这样安排,其实是大有深意的:一个原因是青山县形势吃紧,候新宝大有失去阵地之势,他想派出田裕民这员大将前去增援;另一个原因是田裕民曾经挂点青山县的泉山村,据漆春明了解,那儿现在正好是好做文章,容易出政绩的地方,这个桃子,他就让田裕民去摘吧。
当然,这些他今天是不会对田裕民说的,他需要观察的是这小子既然挂点泉山,吃过苦头,看他敢不敢应战。
漆春明原本以为田裕民会打退堂鼓,没想到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好像有点欣然之色.就觉得很是欣慰,看来,这小伙子经过市委办的历练,迅速成长起来了,虽然并没有自己最初认定的那么沉稳,但总算胜在勇气可嘉,能够不畏艰难,并且漆春明相信自己的眼光:像田裕民这样的人,越是把他放在艰难的地方,就越是能很好地发挥出来他的聪明才智。
田裕民还这么年轻,一块好钢尚且需要好好锻造,何况是一个他早已看好的青年才俊呢。
若是漆春明知道田裕民刚才的想法,甚至产生临阵脱逃的念头,他只怕会气得跳起脚来要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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