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1 / 1)

雄伟的祭坛上点起了熊熊的烈火,冲天的火堆中灼烧着数只牦牛的肩胛骨和檀香木。

大股青烟缥缥缈缈地升上天空,在无风的午后天气中一直升到天空高处才弥散成一团再散开去。

巫萨们披着红绿两色拼成的彩衣长袍,高举墨绿色铜刀,围绕着火堆转身起舞,祈求着盘鞑天神的注视。

篝火附近是大群衣着华贵的北陆贵族,手中握着长长的青铜酒杯,脸上挂着浓烈的笑意,高笑着和附近的同伴交谈,高谈阔论,气氛热烈,但所有人的眼神中还藏着满满的期待,这无疑是一场宴会,但显然正主还未抵达。

“去迎接了嘛!”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披鎏金长袍,懒懒的靠着地上的软塌,身后俏丽的女奴小心翼翼的敲打着老人肩膀,老人闭着眼老态龙钟问道。

“九王子早上就已经出发了,提前已经在沙木堡等着了,按照硕风部传来的消息,按照这个天色估计已经到了!”

那老人听到这话,不禁闭着的眼睛微微一睁,面上古铜色的斑点随之颤动。

“那就好,不比从前喽!大不比从前喽!是小九的福气啊!”

老人雪白的胡须说话间微微一动,然后想要起身,那旁边侍候的一中年人看见了,急忙上前搀扶住了老人的胳膊。

“谁说不是呢!硕风!硕风!这下可真就是名副其实占据一洲的王部了!

不过这也是我们赫连部的福气,硕风部也从没忘记我们当年雪中送炭的恩情!您看,这次硕风大君要召开库里格大会,那不是先派使者最先到我们赫连部嘛!”

那中年人扶住行动缓慢的老人,细言细语温声缓缓说道。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这些孩子里小九的福泽还是最好的,竟然能娶了硕风的公主!”

老人迈着步子,走至了金碧辉煌的大帐门口,眼睛眯着,看着帐外喧闹热烈的众人,不屑的一笑说道。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一个个还妄想着攀上硕风部的高枝,也不瞧瞧自己都他娘的是什么货色,有几斤几两,一听说硕风部的使者快到了,一个个的打破头往这宴会里挤!”

“人性如此,老大君想必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吧!”

那赫连部老大君斜着睥睨看了一眼那一旁讪笑的中年人,嘴角一撇,嘴中低低骂了一句。

“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也约摸着怎么和那硕风使者捎上关系呢,不过也好,记得打好关系,等我死了,就靠着人家去看旧情照拂你们了!”

那老大君神情微微有些落寞,不过转头又好似想起什么了,神色好奇问道,“我听说那对贺兰王部发起灭部之战,统领三十万大军的是硕风部刚举行完新血礼的小世子?”

那中年人讪笑神色一收,面色凝重,暗地里藏着几分羡慕,“正是!听探子说正事硕风部这位小世子统领全军,耗时三月,一战攻克贺兰王城,一代贺兰王部从此烟消云散,族破人亡!”

那老大君听闻此言,怔怔一叹,“哎!硕风部三代人皆是人中之龙啊!我与那硕风已故的老大君曾经还在一起猎过鹿呢!

他那会就是一代人杰了,弓马俱佳,那时却没想到他的儿子孙子也是如此出色,我恨啊,盘鞑天神何其不公,三代人杰出于一部,我赫连何时能有如此福分!”

老大君那长满斑点的大手在风中无力一晃,那中年人在一旁看的却是心中一酸,连忙又是上前搀扶住老人身子,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缓缓摸着老人手背。

“好啦,人之将死,这话就多了起来!去迎接贵客吧,陪着我这糟老头子有什么用!”

那老大君眼神只是暗了一瞬,便再度明亮了起来,一拍身边中年人的胳膊,笑着骂道。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您!”

那中年人献媚一笑,尬笑着摸了摸自己束在脑后的辫子。

战马低低地打着响鼻,黑色的白狼旗帜在冷冽的风中翻滚,两军隔着百步的距离对面停住互相观望。

赫连部的甲士们好奇地望着那些甲胄精良的硕风战士,虽然他们在风中艰难跋涉了那么久,但是他们身上手工锻造的鱼鳞甲依旧在太阳下的光芒下反射着剑光一样的森然冷光。

沉重的铁盔上洒下黑色的长缨,一直延伸到甲士鼻尖保护了整个面部的额铁掩住了他们的面容。

墨黑色的白狼王旗下,黑马上端坐着一位魁梧的甲士,他整个身躯笼罩在沉重的铁铠中,就像是被整个用黑铁锻打出来的。

远远观望的赫连的战士们的心里满是惊惧,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与硕风铁骑相对,只不过庆幸的是他们不是作为敌人。

看见对面在凌冽大风中上下舞动的上千面白狼大旗下,立着那么多背阔腿长的健马,都是凉州大马,清一色的漆黑,竟然还比自家正宗凉州战马仍然高出一尺。

战马在远处硕风骑兵的驾驭下仍旧不安地抖着蹄子舞动高高的马鬃,放眼望去那片马潮如潮水一般翻腾着,像是风暴前夕的海面,随时会以山崩地裂的姿势发起冲锋。

雷云下意识的舔了舔下唇,觉得喉咙发干,夹马的双腿有些虚软。

他是赫连部战士的后人,他也是一名战士,只不过还没有亲身上过战场,族中的长辈们每当说起当年瀚洲之血战役中,少不得说起这些披挂着漆黑铁甲的硕风骑军。

他们如同疯子一样呼吼着插入当时的真颜大军的两翼和阵后,挥舞马刀砍杀,像是人人都不畏死,倒下一个又有一个扑上来,那是同为草原儿郎的赫连骑军也没有见过的惨烈打法,那种杀敌方式是让一切所见到这一幕的观众都为之胆寒的。

这一点不像是两部相欢的热烈场面,平坦的草原上只有战马的低嘶,此外竟是别样的寂静。

“九王子,我们是主人。”一旁的战将压低了声音对着那为首的一人说道。

铁雨默默点头,正要带动战马上前迎接,却看见对面骑军为首的一人翻身跳下战马,他解开黑色大氅,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铁雨心神震荡急忙拍马上前迎去。

铁雨翻身下马目光隐隐有些激动看着对方,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人,他的侧脸如同刀削一般,两颊有着整齐梳理的两撇胡须,一头带有墨褐色的发辫,用一截牛皮绳高高束起。

“瀚洲所属硕风王部,天泽骑军万夫长,孟虎,参见凉洲赫连部九王子!”那重铠武士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半条小腿贴在平坦的草原上,他却丝毫不介意。

百步外的硕风甲士们却只是翻身下马,齐齐横出手臂,猛力一挥,敲打着胸前铠甲,辽阔的平原上整齐的发出了咚得一声巨响。

铁雨已是早被这单膝下跪的甲士弄懵了,这时听到这天地间的一声巨响,猛地醒悟自己所面对的人是谁,他立刻俯身,弯腰扶住了身前武士的胳膊。

那武士含笑直直起身后,从贴身的铠甲缝隙中取出了一只淡金色的信封,他顺手解开袋口的封绳,将火漆封缄的卷轴高高举过头顶。

“大君的手信,孟虎带到了,孟虎没有辜负大君的期待。”

铁雨扭头示意,随行的赫连部的礼官疾步上前接到手中,缓缓展开,清了清嗓子:

“呈凉洲赫连大君座下:夫万载之远,天地之分,无九州七海之谓,世间诸族,本骨肉之无间,交相亲爱,同涉沧桑……”

在场的没有一人敢出声,这些繁文缛节北陆的武士们乃至大君本人都不明白,不过却是为了这次会面的郑重起见还是准备了文书。

不过赫连部礼官朗读文书,朗朗的声音在寂静的草原上远远地送了出去,将战马的嘶鸣声也压下了。

“愿两部自此如兄弟手足,永为和睦之邻,千载不变!”

文书朗诵完毕,又将卷轴呈还给铁雨。

铁雨面色肃穆将卷轴高高举过头顶,短暂的沉默后,铁雨身后的贵族和武士们一起高呼起来。

孟虎起身,随着铁雨的马队奔赴即将要召开的盛大宴会。

没有过半盏茶的时间,一行人便到了赫连部的王帐,赫连部的贵族大臣们都围在门口争相与孟虎搭话。

锦衣小袖的奴隶们从大帐中缓缓而出,长而厚软的羊毛毯卷开来一直铺到孟虎的脚下,奴隶们在毯子两侧安置小桌,桌上铺开华丽的细软,架起了烧烤全羊的火堆,浓烈的酒香远远飘来,大坛大坛的赫连烈酒被揭开了酒封。

硕风的武士们从未见过草原如此热烈迎客的大场面,一望无际的平原之地忽然就被美酒和丝绢围成了欢宴的场所,硕风的武士们撤了下去,年轻的女奴们恭恭敬敬地请他们入座,所见都是笑容,他们心中的不安稍稍退去,每个人都有些兴奋难耐。

“大君的盛情,真是叫人感激不尽。”孟虎低低地赞叹了一声,躬腰行礼。

“一些小小的款待,又怎么比得上孟虎将军带来的东西”。

赫连老大君又一次扶起他,“硕风大君的信,是什么礼物也比不上的,我们赫连等着和硕风兄弟喝酒等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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