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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我硕风(1 / 1)

阿苏勒为首的数人走在队伍前头,楚青封右手旁就是面色从容的全身戎装的铁伐。

古雷牵着贺兰部的小阏氏达瓦一言不发随在身后,众人身后是大批精干的亲卫守卫。

阿苏勒还未至贺兰王帐前,就已经远远望见了在大帐周围大批驻守的白狼骑,嘴角一扬,步伐加快,心知这定是舅舅已经回来了。

阿苏勒刚至帐前,周遭白狼骑纷纷拱手行礼。

“你们大统领呢,可是已经到了,怎么来的这般迟,他人在何处?”

“回禀世子,大统领率我等在冲城清缴贺兰守军时半路遇到龙骧卫护着的车队正在逃窜出城,大统领所猜乃是贺兰部重要显赫人物,大统领于是当机立断就率我等追袭。

我等在城外十里处终于追赶上车队,一番厮杀已经将残余半数龙骧卫尽数杀绝了,并且也将那车队中的贺兰王族带了回来,听候您的发落!

大统领此刻就在帐中等您,还有那车队中的贺兰王族一并都在里面!”

白狼骑副将,听到自家大君问话,数步上前躬身回道。

阿苏勒仰天大笑一声,向前快步,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刚掀开玉珠所制的帘子,进到帐中,阿苏勒一抬眼先是看到了一旁端坐正怡然自得自顾饮酒的舅舅,以及正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几名妇人。

古勒尔望了一眼进到帐中的阿苏勒,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不过转瞬又是捻起自饮。

阿苏勒一边打量了一眼几名妇人,还顺势斜瞪了一眼自顾饮酒的古勒尔,缓缓踱步上前,坐至帐中王位。

“我以为你率白狼骑遭遇什么草原上的迁徙的马群,被困在里面,陷入苦战,迟迟出不来了呢,没想到没有啊!”

阿苏勒也不管地下跪着的众人,也是手拿过案上的琉璃壶,一边笑说一边为自己也是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口中美酒,醇厚悠长,回味无穷,顿时让斜倚在王座上的阿苏勒,惬意的舒了一口气。

“坐,都坐,自己找位置,在我面前别拘束!这地方你总比我熟吧,站着属实让我觉得有些突兀。你们看人家白狼骑大统领,多么惬意享受,你们也学着如此吧!”

阿苏勒望着陆续进到帐中的众人,先是看了一眼铁伐笑说道,再后面就是看着面色愁苦,不知所措的古雷说道。

“世子,就再不要挖苦大统领了。若您是实在忍不住,大君也可等到我等不在时挖苦嘛。何苦当着我等的面,此时您挖苦大统领,被我等听见,我等以后被大统领惦记可是要遭殃啊!

我还能逃过一劫,可古雷刚到我们硕风部共事,被大统领若是设计一番,那世子可要失去一名绝顶谋士了!哈哈哈!”

自顾找到位置的阿达木,刚刚坐定,听了自家世子不怀好意的调笑,也是笑着出声附和,和阿苏勒唱起了双簧。

“对对对!阿达木你说的极是,硕风部谁不知道白狼骑大统领最记仇。哎,没想到是我今日害了你等,让你们遭此大难!我心中有愧啊!”

阿苏勒正含着笑饮酒,此时听到铁伐搭话,顿时一副痛心疾首模样,惹得帐内亲卫齐齐含笑低头。

“阿苏勒不要以为你今天是全军大帅,我就不敢揪你耳朵了,还有你阿达木皮痒了,是吧。次次如此,一番说辞都从不改变一下,你们没演够,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就是没提前没有该你传递消息,告诉你我率白狼骑来了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嘛!”

吕骁听闻放下手中酒杯,假装一脸不耐,撇着嘴角出声冷哼。

“看吧,大统领又生气了。哎,不敢说了,不敢再说了,不然恐有大祸啊!”

阿苏勒还想出言调笑,却看着一脸佯怒的吕骁,顿时闷笑摆手说道。

自家这位舅舅一贯性子冷淡,言语少,所有心事也是自己憋在心里,从不外露。

哦,除过一人,自己阿妈若是问起来,他却也什么事都也不瞒着。

以前若遇到烦心事,就定会跑到后帐中去,找到阿妈一股脑吐露出来,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自己惦念多时的军机大事,尽数如实相告。

自己最爱的便是调侃自己这位面冷心热的舅舅,虽然调笑完了之后总会被抓住欺负一二。

那时候自己被舅舅欺负了总不该他好脸色看的时候,舅舅就等到那时和阿爸连起伙来挖苦调笑自己,想想那好像成了那段时光里最大的暖意。

阿苏勒心中心思泛起,捻着酒杯,迟迟沉吟不语。

阿妈当年撒手离开自己,舅舅却也人已经奔赴边境,没见上最后一眼,三年前硕风部边境局势不稳,阿爸派他率白狼骑到大雪原驻守,一守就是三年。

那时候心疼弟弟的阿妈知道了,埋怨阿爸埋怨了好久。还记得整天在阿爸耳边念叨,若是边境以定,就把舅舅召回来,可惜向来惦念着幼弟的阿妈临终之前也是再未见到最疼爱的弟弟一面。

阿爸也一直觉得有愧于他啊,虽说阿妈出事之际,就早早派出快马发急报召舅舅回部,却还是晚了一步,这一步天人永隔,一步再难相见。

记得当年自打这舅舅回部以后,性子越发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奴仆们都吓得不敢近前伺候。

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中有苦,做不出声。

自己时不时去看阿妈的时候,就好几次远远看见他枯坐在阿妈的墓前,怔怔饮着酒,想必也是心中极想吧。

万幸还有自己,在自己面前,舅舅才会松懈心神,放下防备,露出原本的样子。自己看到这一幕,也是心中大为感怀,阿妈若是看到了想必也会嘴角含笑吧。

阿苏勒攥着倒满酒的玉盏,定定望着前方,面色几换,迟迟不语。

这一异动,已经惹得帐下众人心中各有一番沉思。

就在阿苏勒不言语的功夫间,已经吓得跪倒在地的几名妇人魂魄皆失,眼前这人与自家性命息息相关,可一言定之。

此时这硕风世子迟迟不语,定在想如何处置自己等人,妇人们顿时只觉得两肩之上有如大山将倒,重不可受。

“舅舅!”

阿苏勒突兀开口,几名妇人宛如耳边炸起一声惊雷,脸已是如白纸一般煞白,嘴唇微颤,手指不由自主的哆嗦。

古勒尔抬头望着自家外甥,却不言语,眼神探询何意。

“今儿已是十一月了,年关将至,阿爸怕是已等的急了,我们明日便出发回部吧!再迟点怕是大雪封路,徒劳耽误些日子!”

古勒尔听到此话,神色大动,低头转着琉璃酒杯。

“参加完今晚的庆功宴了,我们就走,回部族!”

阿苏勒沉思一会,“这样也好,若是你不能再稍留几个时辰与全军好好庆贺一番,到时候若是众将士都到场,唯独少了你,诸将士心不安,不能尽兴,我心也不安!”

“也好,我们那就再耽误一晚,一会去贺兰部所藏得的宝库里挑一些新鲜玩意带回去该宝音,我走的时候没和她道别,她又定会怪我,带些好玩的回去,她也许就忘了。”

古勒尔起身抬头,冰冷的脸上泛着一丝暖意对着阿苏勒说道。

“好,你且去挑吧!也该我挑出一份!”

“自己去挑!”

话刚说完,古勒尔就一个转身大步出帐而去,前去挑选物件!

“你这脾气,哦,对了,舅舅,眼前这几名妇人如何处置!”

正欲掀开帘子的古勒尔身形一顿,出帐离开前,淡淡说出一句让几名妇人肝胆欲裂的话。

临走之前还瞥了一眼帐门口,正面色愁苦的古雷,以及躲在他身后哪个慌张至极的少女。

“你是世子,你看着办,若是处置起来麻烦,就全杀了!”

“大人!大人!还望开恩啊!”

那四名女子中,三人已是乱作一团,面色苍白祈求到。

唯有一名年长妇人,在听到此话后,呼出一口长气,面色从容,却也不求饶,视死如归。

阿苏勒起身,走下王座,站定在几名妇人之前。

“都说说吧,是何身份!”

“回禀硕风世子,我等四人乃是贺兰大君阏氏。”

四人中,气度最为不凡那名女子,抬头回道。

阿苏勒正走的步伐一顿,“哦,你是贺兰大君的大阏氏?”

“是!她们三人是侧阏氏,还请硕风世子饶过她们三人。”

阿苏勒走进看着这名雍容华贵的女子,这种养尊处优的气度是模仿不出来的。

“哦,那你呢,饶过她们三人,你是想去盘鞑天神哪里陪贺兰大君吗?”

“我自知半生享受贺兰部荣宠,如今难逃一死,还望硕风世子成全!”

那贺兰部的大阏氏,神色平静,盯着阿苏勒淡淡说道。

“啪!啪!啪!”

阿苏勒拍着双手,走到王座旁,坐定睥睨望着四人。

“贺兰大君死前说,君王有君王的死法,我成全了他。他的妻妾我不屑虐杀侮辱之,来人,赐白绫!”

那为首妇人面色一白,身体摇摇欲坠,却强自忍住。

一扣首,拜倒在地。

“谢硕风世子!”

其余三人已是惊弓之鸟,状若疯狂,不停磕头求饶。

阿苏勒却再看也不看,起身已是先出帐而去,铁伐等人望了一眼也是陆续相继离去。

最后只剩古雷一人,留在帐中。

古雷望着为首那女子,怔怔不语,面露悲色。

“明珠..我...”

“古雷,达瓦就交该你了,替贺兰大君和我照顾好她。

她年纪还小,这尊崇的无上荣耀华光她也没有享受了几天,就已经是落得个族破人亡的下场。

我死后,你便照顾好她,让她忘了她原本的身份,从此她不再是贺兰部的达瓦阏氏,只不过是一个贺兰大部的一个寻常大族女子。

以后不许她为我们报仇,若是可以,再也不要和她提起贺兰部,我不要她一生荣华,只求她能安稳快乐。

古雷,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那贺兰部的大阏氏泪眼迷离直直望了一眼一旁束手站立的古雷,语气凄凉说道。

“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处,你当初也是为了自己亲妹着想才会如此行事,天有不测风云,有人旦夕祸福,你又怎么能看透日后事呢。”

“我阿爸死后我们家便在部族失了势,偌大的明牧家族几日间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哪些以往舔着脸巴结我们家的现在看到了都恨不得过来踩一脚。

我恨啊,明牧家没有一个儿郎可以撑得起这个衰败的家族,我可以在后帐里失势,我可以再不苦苦支撑明牧家,但是我亲妹妹,我明牧家最小的女儿要怎么办!”

那贺兰部的大阏氏声音歇斯底里,跪坐在大帐中,尽情的嚎啕大哭。

一旁的古雷双眼怔怔看着这一幕,一双手死死攥住手心,苍白的手背上青筋炸起,整个人一时间几次颤栗不止,站立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

“你可以写信该我啊,我会帮你啊!我...”

“你那时远在边境,明为牧守边境,实为流放。况且那时你已经与大君之间纠葛的水深火热,关系一度到了冰点,曾经那么相好的二人我也不知道到头来怎么会如此,我又怎么能在这事上拖累你。”

古雷侧过身子,语气低沉,缓缓说道。

“我远在边境之时,却听到了大君他帐中新收阏氏的消息,是明牧家最小的女儿。”

话未说完,古雷却闭嘴不言,一时间二人皆是沉默。

“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妹妹跌落到泥土里,有那么鬣狗在一旁想看着我们跌落尘埃,然后跑上来大口撕咬我们的血肉。

哪怕我知道这条路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只不过我没想到过,这条路会如此之短,眨眼间一个王部便消失在这瀚洲的大风中了。”

那贺兰部的大阏氏凄楚一笑,手中攥着那三尺白绫,一时间怔住了。

“照顾好达瓦,我便去了!”

“好!从此之后,达瓦便是我古雷唯一的妹妹,我定会护她周全!”

那贺兰部的大阏氏,深深望了一眼古雷,再望了一眼被带出到帐外的达瓦,凄然一笑,那想要去再去触摸妹妹身体的手留在了半空中,迟迟不肯放下。

“达瓦,阿姐走了,你以后一定要快乐啊!”

古雷紧紧攥住手掌,脚步趔趄,背影拘偻,一时间仿佛苍老几分,缓缓走出帐外。

这一日,贺兰部大阏氏以白绫自尽。

这一日,亲人离散,先后逝去,尚不自知。

这一日,贺兰部族破人亡。

入夜,星辰北斗高悬在天,大地之上却是喧闹无比。

“喝!”

“都该老子喝!”

“哈哈哈,痛快,痛快!”

整个贺兰王城已是成了硕风部族庆贺的主场,贺兰王帐再无半点威严可讲,到处都是高举起的酒杯,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诱人气息。

喝到尽兴处,男儿跳到场中间围在一起跳着草原的战舞,一旁的同袍高歌和着。一时间,惹得周围人群起身叫好。

“阿达木,你他娘的赖酒!说好的三坛,这会喝了一坛就他妈的再不喝了!”

“是啊,阿达木,不能喝,以后再少喊兄弟们喝酒!”

阿达木红着脸,醉眼惺忪,梗着脖子骂道。

“拓跋,你他娘的少该老子起哄,我喝不就行了么。”

阿达木提起一坛烈酒,咕噜噜仰头就灌入口中。

“好!好哥哥!痛快!”

“哈哈哈哈!”

周边几位主帅看见此幕笑作一团,纷纷举杯相碰!

“为世子贺!”

“为硕风贺!”

“为战死的兄弟贺!”

“喝!”,诸位骑军主帅,对视一眼,慷慨大笑,大吼道。

“硕阳,你他娘的喝酒怎么这般不爽利,快,喝了!”

原来刚碰杯时,硕阳未一嘴喝完,被铁伐看见后大吼取笑道。

“哈哈哈,铁伐你眼尖,差点被硕阳逃脱了,哈哈哈,喝!”

莫泽含笑望着不断起哄的众人,只是一杯一杯往杯中满酒,唯有求醉,人生百年不过一场大醉,可是瓦岩你看到了么,我硕风部胜了!酣畅淋漓的大胜!

阿苏勒端坐在主位,身边两侧是铁木,古勒尔,堂下还坐着古雷。

“这场大战,将我硕风部的精气神都打活了!痛快!”

阿苏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气高声说道。

“自此之后,我硕风部势以成矣,瀚洲可尽归我硕风部!”

铁木举杯,向着阿苏勒沉沉说道。

“诸位,满饮!”

阿苏勒赫然起身,面色沉稳,举起酒杯。

“为大君贺!”

“为世子贺!”

底下诸将士齐齐高举手中酒杯,面色慨然,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古雷也是顺势起身,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现在又不是孑然一身,还需照料好达瓦,且得用心做事,博出一个封侯将相,何况如今见这硕风部真当得自己平生所学,一展宏图。

今日十数万硕风男儿,尽高举杯中酒,齐贺我硕风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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