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悲哀
在座的三人面面相觑，但还是笑着各自喝了一杯。
不过这一杯过后，催文元显然是有点不耐了。他扫了眼身旁的市场部总经理李东敏，后者当即对着黄局长一番低语。黄局长像个孙子似的连连点头，期间不时看上周生两眼。
周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始终没有出声。直到酒过三巡，黄局长再次发话，他才露出了一丝怒容。
只听黄局长道：“周总，说实话我是很佩服您的为人和能力的。不过盲目的仇视情绪要不得，你的投资公司如今虽然风生水起，但也要明白是杭城这个体制给了你生长的泥土和养料。如今有机会走出国外，你作为公司的领导人一定要责无旁贷的起到带头作用，将目光放远一点。”
顿了顿，黄局长又道：“韩生集团这边可是杭城这几年重点引进和扶植的外资企业，关系到整个市委的颜面。我想你也不希望贾秘书那边有所为难，所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来替你做主，把这次合作给敲定了吧！我看过他们提供的合同样本，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听到这一番话，周生心中只能满是悲凉。难怪当年作为蒙牛老总的牛根生在面临蒙牛危机的时候，不敢对体制内抛出橄榄枝，恐怕当年他若是一时糊涂寻求体制内的庇护，蒙牛很可能一早就成了合资企业。
当年他畏惧外资企业入股，又怕一旦寻求体制内的帮助会变相的引来这些外资大鳄。所以到最后他只能写了几封信给当年一起在长江商学院读书的校友，如联想的柳传志等人，筹集了近二十亿资金让蒙牛起死回生。
一封信，二十亿，这便是天朝商圈内的特殊能量。但牛根生有这样的特殊能量，其他一些民族企业呢？所以天朝内始终不见能够真正屹立百年的民族企业，因为它们都过早的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周生虽然没有那位牛总可怕的人脉能量，但在杭城，他总算还说得上一点话。眼见黄局长一副以官压人，越俎代庖的架势，周生再不隐忍。
“合作的事，我还是那句老话。今天的菜还不错，谢谢款待了。”说罢，周生便起身准备离去。
他这一起身，顿时惹急了那三位自以为稳坐钓鱼台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黄局长。他好歹是个正局级人物，如此低姿态的跟周生说教已经自认为是给足了面子。却不想周生油盐不进，根本不给面子。
其次便是那位催文元总裁，他之所以会亲自过来，也是听下面的李东敏说起周氏投资公司的强势拒绝。但如出一辙的心思是，他自认自己身份极高，能够屈尊来此面谈，已经算是摆出了极为重视此次合作的姿态。
“周先生，你不怕因为这次合作的拒绝而给贵公司带来负面影响？”糖衣炮弹过后，敌人终究是亮出了锋利的獠牙。催文元的这句话已经充满了威胁的味道，一旁的黄局长配合着做出一副阴森的表情。
周生笑了，不知是悲叹黄局长这样的体制人员的愚蠢，还是可笑催文元的自负。他本欲离去的身子慢慢转了回来，用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绝不和韩国人做生意！”
不给其他理由，周生就是用这一句话狠狠的反击了出去。
“砰！”
周生这边话音刚落，黄局长那边突然猛摔了一下桌子。那张胖脸上此时写满了恼怒，恶狠狠地道：“你真想继续这么执迷不悟？”
“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威胁我吗？”周生眯起了眼，嘴角上已经扬起了习惯性的微笑。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若不是看在贾秘书的面子上，周生根本不会赴这个局。
“你怎么理解我不管，但这次合作你必须要答应。”比起周生，黄局长更加的阴狠。他目光锐利的盯着周生，充满了威胁。
一旁的李东敏和催文元笑了，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他们见过太多这样体制内的人为了自己许诺的一点好处而逼死自己的人。虽然在他们心里这始终是种愚蠢的行为，但至少这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们乐于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然后等着最终的胜利。
只是这一次显然要让他们失望了。周生平日里的温开水性格给人留下了太好欺负的印象，可一旦真的爆发，怕是连省委书记雷定国都得掂量几下。
黄局长不过是个招商局的正局，在周生眼里只能勉强上个及格线。此时对方一副天王老子的架势，周生哪里还有好脾气相与？
一杯酒毫无征兆的泼了出去，淋湿了黄局长满头。周生重重放下酒杯，冷声道：“别给自己找不自在，合作的事我不会答应。你要想为了自己的一点政绩跟我玩，老子让你连乌纱帽都保不住。”
顿了顿，他将目光投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催文元和李东敏，阴森道：“还有你们两个。千万别再跟我玩手段和心计，不然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国情。”
说罢，周生再不停留，转身出了包厢。里面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已经满是遭了羞辱后的怒火。
“一群王八犊子！”走出国宾馆的时候，周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叼上一根烟，慢慢沿着西湖边走去。今日一事对他触动很大，虽然有些东西他是早有耳闻，可真等亲身面对，却完全是两种心境。
参香丸如果不是他周生所创，又必须要有化古之力作为基础，参香丸一定会在还未真正开花之前，就被夭折在了摇篮之中。
人家国外努力想着培育自己的民族企业，给尽方便之门。可天朝之内呢？不说当年投资公司申请挂牌的时候有多奔波和麻烦，就说眼下都还要遭受这群体制内的混蛋的压迫。
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是神仙也难以打造出一个真正的民族品牌！
吐出一口浊气，周生头一次觉得疲惫。一开始他赚钱，纯粹是为了自己、家人和身边的朋友。但在经历了一些事之后，他的心里渐渐萌生出了一点要为国人做点事的想法。
这种想法在大多数人眼中很可能会觉得可笑，特别是那些个大家族，更是嗤之以鼻。但周生却觉得这或许会成为自己日后发展的动力。钱达到一个程度之后，只会是一个数字。
以他现在的家底，哪怕是停滞不前，也足以让身边所有人过上富足，甚至是奢华的生活了。
“既然你们一个个想着收购侵占，那迟早有一天老子会你们后悔。”周生在心底里暗暗发狠。催文元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就因为他今日的步步紧逼，使得周生萌生了日后要转行做资本大鳄的念头。直到若干年以后，周生以君临天下的姿态将韩生集团吞并的时候，催文元才会明白自己当初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冬季的西湖很冷，远没有中的那种静谧如处子般的感觉。周生踱着步子，给刘大去了个电话。他之前在席间喝了点酒，便只好让刘大来替他开车。
对于当周生的司机，刘大这个原杭城的地下老大极为热衷。按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在公司一没文凭，二没本事，唯一能炫耀的也就年轻时跑长途货运时练下的老辣车技了。
刘大过来最起码还要三四十分钟，周生便慢慢朝着断桥走去。临近年关，晚上的西湖已经少了很多游人。加之此时也已经快晚上十点，周生独自一人走在断桥上到是有点像个孤魂野鬼。
还记得上一次来西湖的时候是纪敏相陪，周生恬不知耻的唱了一首《千年等一回》。如今一年过去，无论是纪敏还是小妖精那边，原本反对的家人总算摆出了默认的态度。这让周生心存感激的同时，也越发的珍爱这两个女人。
正走着，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回过头看去，却见是一个穿着、长相都颇为出众的男人在断桥边声嘶力竭的唱着一曲《爱你一万年》。其嗓音跟当初周生为纪敏唱歌时有的一拼，实在不敢恭维。
周生露出会心一笑，估摸着这个男人跟当年的自己一样，为了哄身边的红颜一笑，不惜出丑卖乖。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持续多久。当他看清那个女子的面容时，周生已经满眼错愕，心底泛起了一股失落和酸意。
秦清！
这个独立大学的女神不知为何竟然来到了杭城，而且身边多了一个护花使者。看那男人明知自己唱的难听，但却仍憋红着脸费力唱歌的模样，到是对秦清颇为在意。
只不过对面的这个女神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冷，面无表情，就那么站着。仿佛她根本看不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目光始终像是眺望着远空。
周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不远处的这个女人曾在自己离开海南的时候，义无反顾的付出了一切。虽然最终这个骄傲、倔强的女神没能说出挽留自己的话，但至少周生的心里有她的一席之地。
正这时，秦清却见到了周生。周生只能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朝着对方走去。可还没走到跟前，便听到秦清突然道：“李阳鸣，我答应你的求婚！”
一句话让周生顿住了脚步，面露一丝惊愕和愤怒。之所以会如此，周生是觉得秦清是在见到自己之后意气用事说出的这些话。
那个叫做李阳鸣的男人此时已经一蹦三尺高，欢呼雀跃起来。不过看他虽然忘情，却是没敢一把将这个不可侵犯的女神揽入怀中。等稍稍平静之后，李阳鸣这才注意到周生的出现，随后看了几眼秦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