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老市场(1 / 1)

宁栀正式出发的时间定在了九月开头。这个时间,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雄赳赳气昂昂的暑期旅游大队变得溃不成军。唯有她这个松散闲人,趁某一天林沐华不在的时候,背着个松松垮垮的包就上路了,连行李箱都没带一个。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空中飞行,降落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目睹着无数个斑斓的光点组成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由微观变成宏观,直到自己也置身其中,这种感觉是微妙的。

过海关的时候发生了件小插曲,瘦巴巴的工作人员接过护照,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抬起头盯着她,朝她咧咧嘴角,小眼睛泛着精光,三根手指聚拢在一起搓了搓,嘴里小声而又含糊不清地蹦出个单词,宁栀凑过耳朵才听清楚,“money”。

见她傻愣愣地没有反应,他又从桌上摆着的文件夹下抽出一样浅棕色的东西在她面前飞快晃了一下。宁栀这回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张二十元的人民币。

她有些郁闷,自己办的又不是落地签,怎么还要交钱?但是入乡随俗,她不想惹麻烦,只好从钱包里抽出张二十块递了过去。瘦小的男人接过钱,嘴角咧得更大了些,快速在她护照和入境纸上砰砰砰盖了几个章,连指纹都没让录就给过了。一直到在转盘前等行李,听到后面有人抱怨自己给了十刀多么不值的时候,她这才回味了过来,方才原来是海关在明目张胆地收小费。

宁栀心疼地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样,好歹是成功抵达了。

走出小小的机场厅,外面早就候着一排三轮摩托车。好几个司机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指了指铺着花布的木制座椅,做着开车的手势,问道:“突突?”

她坐上其中一辆突突车,经过一阵哐当哐当的颠簸,总算到达了酒店。暹粒是一座旅游城市,各方面的条件都不算差。在梁梓音的安排下,宁栀这次住宿比在内蒙时要好得多。酒店是皇宫式的建筑,外表看上去富丽堂皇,如同裹着一层金箔一样。内部的装修也很精致俱全,实际价钱却并不算贵,一晚相当于国内标准三星的价钱。

她躺在床上,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这次听到的声音很短,而且仅此一次,在确定了城市以后,林沐华从网上找了几百家暹粒酒店外景图片让梁梓音辨认。在梁梓音挑得眼睛都快瞎了的时候,终于勉强辨认出了一间,也就是她现在所处的这家。然而梁梓音的线索到这里就切断了,剩下的需要她自己来找。那么,先从哪里开始好呢?她起身走到阳台上,凝视着楼下花园巨大的游泳池;又眺望远方,那里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想必应该是夜市。

宁栀心想,距离梁梓音听到声音的日子已有快半个月的距离,即便那灵当时确实是在的,现在只怕也转移了位置吧?这可真是难办啊。她呼了口气。

一般来说,遇到棘手的情况,宁栀会选择故作忧郁,放空自己,把烦心的事暂且搁置到一边,给心灵来一次SPA。因此她也就焦急了那么两分钟,紧接着就换上泳衣兴高采烈跑去楼下游泳了。跑着跑着转念又一想,如果林沐华在的话,此时可能会上来掐死她,而且掐死她以后表情也丝毫不会变,面不改色继续处理掉尸/体……想到这里,她不得不再次认为不让他一起跟着来是个万分英明的决定。

在水里泡了约莫半个小时,她回到房间,听到了肚子咕咕作响的声音,深切地感受到了饥饿感。于是当机立下,换了身衣服,在酒店门口叫了辆突突车就跑去夜市了。

在车上时师傅向她介绍,当地人一般称这个夜市为老市场,里面有一条酒吧街,街上有家叫“RedPiano”的酒吧,是当初安吉丽娜朱莉拍《古墓丽影》时的取景点。她向司机谢过,在老市场的入口下了车,步行进去,看到沿途都是在等候拉客的突突车师傅,不停用熟练的中文、日文或韩文说着“你好”,更有甚者直接窜出来来了句“姐姐,你好漂亮”,让宁栀哭笑不得。

除了突突车,最吸引人的还是一家家堆满了水果的流动小推车摊位,最前方摆了张手写招牌:FruitShake,统一售价一美金一杯,几种水果混杂的会更贵一些。宁栀点了杯百香果味道的奶昔,抿了一口,觉得不怎么浓郁,而且炼乳加多了点,没有林沐华榨得好喝。她捧着杯奶昔在街上走啊走,忽地又被一个小摊吸引了注意力。年纪不大的小帅哥正做着小卷饼,有点像印度飞饼的做法,把一张面饼摊开在煎饼机上,洒上切成片的本地香蕉,涂一层巧克力酱,再麻利卷成筒状,就出炉了,同样一美金一个。

就这样,一条街走下来,她已经吃了个半饱,餍足地伸了个懒腰。再往前走是一条小河,河上有好几座小桥,对面是一排卖生活用品和纪念品的小店。宁栀因为是第一天来,还不打算这么快买,便掉头往回走。

走了几十米,右转便是先前司机大力推荐的酒吧街,而拐角处第一间就是名声在外的RedPiano,里面门庭若市,坐着来自各个国家各个肤色的游客。她不怎么感兴趣,正打算再兜一会儿就回酒店,目光却顿然触及到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正孑身一人坐在吧台前,似乎正在喝着什么,看上去居然有点像……冲锋衣同志?

怎么可能。她飞快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是太寂寞了,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竟产生了想要异国他乡遇故知的冲动。再说了,以他的酒量,来酒吧岂不是找打吗?她疾步向出口走着,顺带捏了捏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回到酒店已经是十一点了。宁栀得知酒店可以提供单车免费租借服务,为了节约用钱,她到前台预约了一辆。办好手续后,她还想查一查酒店之前的入住记录,却被告知自己没有查看的资格,只得做罢。她坐上电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刚在老市场上只顾着看风景了没有感觉,此时才感到困意一点点涌了上来。

回去冲个凉就睡觉好了,她耷拉着脑袋想。

出了电梯,走在走廊上,她感受到前方迎面走来两个人,迷迷糊糊抬起头,正好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一男一女,皮肤白皙,看上去岁数都不大。女孩穿着条红裙子和红色高跟鞋,留着直黑的长发,就连嘴唇也涂得红红的;男的一反常态穿着件灰色盘扣长衫,外头罩着件鸦青色对襟短褂,带着点稚气,又有几分民国时期文人墨客的样子。

介于两人这样的穿着站在一起实在不太搭,宁栀也不由得来了精神,多看了他们几眼,结果跟女孩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对方大大方方朝她嫣然一笑,反倒弄得她觉得自己失礼了,便也回了个笑,三人擦肩而过。

宁栀回到房间,晕晕沉沉,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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柊裴独自步行在街道上,街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几个小孩嬉笑着跑过,从影子上踩了过去。

一个小女孩跑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回头好奇地望望他,紧接着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叠东西,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问道:“你好?明信片?”

见他不语,她赶紧又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一刀,十张,便宜。”

柊裴接过来瞧了一下,印的都是些吴哥窟景色,精美说不上,倒是挺别致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子,俯身递给她,笑了笑,女孩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谢谢,哥哥!”小女孩开心地拿着钱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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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宁栀就起床了,尽管仍没睡醒,但她打算赶早去吴哥窟看个日出。倒不担心不认识路,因为一路上都有同样骑着单车的游客陪着她,多半是白人,一起沿着道路随大流走。骑了快一个小时,总算是到了售票点,工作人员居然比她还早。她索性买了个三日套票,需要拍照,门票制作好以后接过来一看,上面的人表情蔫巴巴的,一脸困意。

接着又骑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小吴哥门口。她的体力比不上那些经常健身的人,此刻已有一些气喘吁吁,在路边的早餐摊顺便买了一条类似缩小版法棍的面包,里面夹着奶酪、火腿、酸黄瓜和酸木瓜丝,再在上头浇了点鱼露,是当地高棉人的传统早餐。一口咬下去外脆内软,十分有嚼头。

小吴哥外面已经聚集着不少人,都是在等着看日出的,站在池边,等待着天空的苏醒。今天的天气看起来还算不错,天空中泛起一层红色,映照着一轮金灿灿的明日,从小吴哥几座塔尖后面缓缓升起,夺目的光芒将周围的云朵也映衬得像镶金嵌银般闪耀。吴哥窟的真容虽然还未显现,可整个轮廓都被清晰地勾勒了出来,五座梅花式排列的宝塔倒映在莲花池水面上,水平线成为了中轴线,将真实和幻象隔成了对称的两面。随着旭日朝霞,万道金光开始在水平面上荡漾,泛起了层层涟漪,破碎了古塔的倒影,浮光跃金,如同水墨画般静谧,甚至有种“镜花水月”的虚幻美。

太阳逐渐升起以后,人们也正式开始向各个神庙挪动步伐。宏伟的庙宇被护城河紧紧环绕,主干道两侧各分布着一个藏经阁。走过一座天界桥,宁栀正式进入了吴哥城的内部。

没来之前,她还在想,一个能媲美长城,不输金字塔的古迹到底会是怎样的呢?等到真正站在它的面前时,她才实实在在体会到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与之相比人类实在太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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