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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八路军节度使——第二十章:向北(2)(1 / 1)

广顺三年四月十五日夜间,延州治所延安县东门大开,一辆辆马车自城门驶出,驶向延河对岸的肤施县。据负责守卫延安城门的军官回忆,那一夜急匆匆前往东城的马车中乘坐的都是一些执掌州治大权的实权人物,延州布政主事秦固、按察主事萧涯离、转运主事文章,布政曹司农主事检校延安县令张鼐竟然是一起深夜乘车前往东城,十分不同寻常的是,互送这些大员们出城的,竟然是肤施团一个步兵都的正规军,这让此事显得更加不同寻常。

这许多大人物一起前往东城,熟悉延州军政格局的人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出他们究竟去哪里。除了坐落在西城的原观察府,也就是现在的丞相府,还有哪家能够深夜劳动这些延州政府的大员集体出动呢?

就在这天晚上,在大员们进入丞相府不久之后,八匹快马驰出了李彬的丞相府,在茫茫夜色下向延州治内的八个县驰去。

当晚,几个巡街的更夫看到了一个令他们惊骇莫名的情景,一州十县最高司法官员按察主事萧涯离萧大人,亲自带着一般巡缉衙役班头在延安县城内四处张贴告示。

第二天一大早,起得早的延安县居民便在街头看到了这份在延州具备最高法律效力的文告。

延州观察府晓谕文武官吏军民人等:因胡夷寇边肆虐,细作往来刺探军机者众,状态紧急,为绥靖治安震慑宵小事,自广顺三年四月庚辰州境戒严,各县官吏昼夜轮值,务使衙署公务析理适时;州县城门午时开启,未时关闭,按察治安缉捕官吏昼夜巡察,勿使细作宵小猖獗肆虐。州治商旅。皆良善子民,值此非常之期,禁囤积居奇,禁肆抬物价。州治道路皆以兵丁巡察,广设哨卡、凡州境行走胡商。限期至经商科具名立保,州命所系,不得出关,可于州治择地安置居住。州治黎庶,凡见有情状类于平夏番夷,口言胡语者,不得私自留宿,必举报官府,赏格一千。此命州出。各曹县科里,见命奉行,如有违误。以资敌论。检校司空延州观察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

这份文告一出,整个延州立时变得紧张肃杀起来。

这是李文革执掌延州一年以来这个边境州郡首次进入所谓的“紧急状态”,也是首次封境戒严。

之前虽然有过几次戒严,却都仅仅是在延安县城内进行戒严,与这次举州戒严的程度比起来要轻许多。

告命一出,整台行政机器迅速运转了起来。

李彬年岁已大,大事由他决策,但是像州府轮值这样的事情就不能安排他来做了。秦固、萧涯离和文章三人经过会议,最终确定了节度府轮值次序,无分昼夜。时刻要保证州府有人处理政务和突发事件。按察曹三科所有官吏巡缉衙役班头以四个时辰为期进行轮值,非常时期,治安科向州治各处派驻官员衙役,随时准备应急。

布政曹经商科则暂停发放胡商离境路引,并延长其居住保单效期。

至于转运曹。反倒没有多少事可做了,文告一出,水路运输和延芦公路运输全部军管,南部的主干道上也设了军方哨卡,转运曹相对事务减少。抽调了一批文官去帮助布政曹和州府维持日常运转。

对于沈宸竟然能够说服李彬紧急状态的州命。魏逊颇为惊讶。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此事是否原本便是李彬在幕后策划推动,不过一来他没有证据。二来李彬位份实在太高,他这个监军的权力再大也管不到李彬的头上去。更何况李彬与李文革之间的渊源关系天下知晓,魏逊即便心中疑惑,却也绝对不敢对李彬无礼。

惟其如此,魏逊更加担心,于是在他的坚持下,八路军地都虞侯司与都监军司合署办公,他自己干脆就带着被褥等物搬到了沈宸的屋子里,沈宸在这里向下签发的每一份命令他都要仔细审查过目,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肯副署。就是这样他还是不能放心,他将监军司所有的监军官员都抽调了出来,每个去下面部队传达命令的虞侯军官身后都会跟上一个监军军官,确认都虞侯司不会在命令地传达环节玩花样。

同样,根据建军条令,魏逊毫不客气地接管了军部亲兵都的调动指挥权。也就是说,在紧急状态解除之前,沈宸这个检校都虞侯使拥有调动全军兵马的最大权限,但是负责守护军部的警卫部队却捏在魏逊这个检校都监军使的手中。大军的调遣行动由沈宸负责,而沈宸和司令部机关的安全却由魏逊负责。

对于魏逊的这种过激反应,沈宸也只能报以苦笑。魏逊却毫无惭愧之色地告诉沈宸,这是对事不对人,按照李文革设定的紧急状态条令,魏逊是有这样地权力的。

魏逊的说法很简单,这是制度,也是军法,兄弟情分自然没得说,他也相信沈宸不会有异志,但是制度就是制度,制度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事情地。若是紧急状态没有颁布,亲兵都的指挥权自然还是由沈宸掌握,如今既然沈宸按照紧急状态文告已经拥有了调动全军的权力,那么魏逊自然也要按照规定接管亲兵都兵权。

监军制度防范的从来都不是个人,而是特殊情况下的绝对权力。

除此之外,至于魏逊是否真的相信沈宸没有异志,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好在沈宸也并不在意这些,他屁股坐在都虞侯司里,一道一道简单却明确的命令便那么签发了出去。

第一道命令是调动延安团左营(欠两都)护卫延芦公路,同时驻守延河石桥。

第二道命令是调动肤施团全团抽调六都兵力进入丰林山后山进行大范围搜索,务求将所有渗透进入后山的潜在敌军搜出来。

第三道命令是将武库中的所有铁甲下发给延安团右营,并命令右营十二时辰待命,人不许卸甲,吃饭时武器都不许离身。

第四道命令是命令肤施团剩下的四都兵力分别警戒两座县城地北和西两个方向,严查过往行人和商旅。

第五道命令是将伤患营、丰林、六韬馆全部撤入延安县城。

第六道命令是向劳役营的厢兵下发武器。

六道命令均经过了魏逊的仔细审查方才签发,起码到这时候为止,魏逊还没有发现沈宸有甚么不轨的举动。

就在第六道命令签发后。一匹快马驰回了丰林山上。

一个传信兵快步走进小院,向着正在看木图的沈宸平胸行了军礼:“禀都司,凌统制回话说,青岭门方向敌军没有异动,近期不可能有大批敌军越过或者绕过芦子关进入延州!”

沈宸闻言。抬起头看了看这个传信兵,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那个传信兵应命退了出去,一旁地魏逊却终归松了一口气,道:“不是党项人搞鬼,这个紧急状态可以解除了吧?”

沈宸抬头看了他一眼:“还不能!”

魏逊皱起眉头道:“为何?”

沈宸淡淡道:“我们丰林山的防御自诩严密,却叫这些连武器都没有的外族人轻而易举便混了进来。这是一大失着。这些外族人看来倒是没有什么敌意,不过凡事小心为上。在没有弄清楚这些人来历身份以及目的之前,州治戒严是必要的。”

魏逊皱眉道:“为了这么些连武器都没有携带地胡人,便弄得阖州商贸停顿。上上下下紧张不堪,是否有些大题小做了?”

沈宸淡淡一笑:“我请李相公颁布紧急状态文告,原本便不全是为了这些胡人地缘故!”

魏逊一怔。

沈宸转过眼睛去看挂在墙上的绢帛制地图,口中简短地道:“大人一回来便要筹划北伐,到时候兵出芦子关,那是大动作,军事行动,总以保密为第一要务。自现在开始进入紧急状态,也是为了北伐预作准备!”

魏逊顺着他地目光看向地图,却完全没有明白沈宸语中的意思。

沈宸道:“周大哥那边已经在开始建造抛车撞槌等攻城器械了。整日在山上伐木打铁,我们的防卫又不够严密,日子久了很难保密。北边的探子总能探得消息。这些事情传到夏州,拓跋家自然便知道我们要出关了。自然便会相应加强青岭门的防卫。我们提前一步闭关戒严,不但令党项的探子们无法传递消息。还可以令拓跋家摸不清虚实,不能轻举妄动。”

魏逊皱起眉头:“北伐总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之后才好进行,现在就闭关锁路,是否早了些?”

“不早了!”沈宸摇摇头,“真到了要北伐地时候再闭关锁路。恐怕就来不及了!”

“此话怎讲?”魏逊还是不明白。

沈宸轻轻抿了抿嘴。道:“兵法中最倡虚实之道,实际上无论是虚者实之还是实者虚之。都不是上佳办法。最好还是令敌军摸不清楚虚实。对方越是摸不清楚我们的虚实,越是不敢轻举妄动,眼下的态势兴许就能够维持下去,真到了发动地时候,才能发挥出其不意之效。”

“我们一旦闭关戒严,平夏部不是立即便会猜到我们有大动作了么?”

沈宸笑笑:“猜是一回事,确认是另外一回事。拓跋家这一年险些被我们挤死,无论是族中存粮还是手上可用的机动兵力都显得捉襟见肘。让他们动员起来应急,还是做得到的,但让他们长时间保持这个状态,就很难了。这个冬天过来,今年拓跋家根本没有打大仗的本钱。我们现在闭关,拓跋家或许会诧异惊骇,或许会举族动员备战,这个不难,但是让他们维持这种备战的状态一个月到两个月,非拖垮了他们不可。”

魏逊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挺得过去,此刻起就开始动员备战。等到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我们真的动手发兵之时,敌军的心态早已疲惫了。一支等待战争的军队,等了一个月战争还没有到来,从上到下都会产生错觉和疲态。那时候我们的发兵才能显得突然,战果才可能会更加丰富……”

魏逊缓缓道:“就为了这么个目的。就禁绝商旅封闭州境?这可是亏本地买卖!”

“我们亏,拓跋家更亏!”沈宸干脆地道,“我们亏,但是我们亏得起;拓跋家也亏,但是他们却是亏不起的。”

“大人原本是想用两年时间挤死拓跋家,如今不知为何,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快刀斩乱麻一战解决平夏问题。既然如此,我们便要顺着大人地思路做事情。今年最大的事情绝不是将庆州收入囊中,而是出兵北伐,将平夏四州以及大漠北边的三受降城之地纳入大人麾下。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必须少死人。趁着还没正式开战,先耍着拓跋家玩一把,有何不好?”沈宸道。

魏逊倒吸了一口气,问道:“若是封境一个月,州府地财政最少要损失数万缗钱!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沈宸毫不犹豫地道:“将士们的性命不能用钱来买。我们提前一步戒严,敌人便会过早进入备战状态。如此真到了出兵地时候,敌人反倒因为长期备而不战疲惫松懈了,我们才能做到在战略上出其不意……”

“我觉得你有些想当然!”魏逊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沈宸笑笑:“打仗其实是个细致活儿,战前靠算,兵力兵器。天时地利,这些都要一样一样地算;真正打起来,七分靠骗,骗得敌军部署失误,我们才会趁隙下手。即便做不到这一点。也要骗得敌人乱了步法节奏。我们北伐的准备起码要进行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敌人若是得不到准确明晰的讯息,便会坐观其变。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敌军若是提前作出反应。一个月空耗士气粮饷。是十分不划算地。敌军若是暂不做出反应,我军发兵便可收取出其不意地效果!”

魏逊道:“照你的说法。我们封境戒严,无论敌军怎么应对都是输!”

沈宸点点头:“是这么回事。敌军地反应,只需看青岭门方向的动静便可知道!”

“大战之前阻隔消息往还,是很自然的道理,也是兵法中常用地手段!”沈宸淡淡道。

魏逊道:“战前靠算,战中七分靠骗,还有三分靠什么?”

“三分靠胆!”沈宸淡淡道,“该算的都已经算到,该骗的都已经骗了,剩下地就是双方拼胆略拼勇气。大战一起,两边自然都要拼命隐藏自己的主力和攻击目标,这时候敢不敢出手就是关键了。对于那些瞻前顾后的庸将而言,这个胆字尤为难得。好的将军总是喜欢亲上战场,不是为了炫耀勇武,而是为了能够掌握敌军虚实的直接凭据。何处虚何处实,只要打上一仗,立见分晓,这是无论如何骗也骗不过去的。将军处在第一线,随时可以根据试探的结果调整部署决定对策。若是仅仅依靠斥候,经过了别人的眼睛耳朵和嘴巴的东西总是没有直观的印象,决策地时间也拉长了,这样打仗,很难打赢……”

魏逊轻轻吁了一口气,又问道:“这伙莫名奇妙的胡夷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州治之内?事先没有半点征兆,人数还如此之多,居然令我们忙了个手忙脚乱……”

沈宸怔怔想了半晌,缓缓道:“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疏于防备,对于芦子关过于有信心了。居然忘记了天下没有绕不过去的关隘这个道理……”

“可是凌普不是来口信说芦子关方向的党项兵没有异动么?从昨日到现在,捉地俘虏已经有三百余人,这么多人,不可能是从西北那片大山里绕过来的吧?即便能绕过来,凌普也万万不会发现不了……”

魏逊的分析确实合乎情理,沈宸发了一阵呆,突然扭头冲着门外喊道:“给我备马——”

“你要去哪里?”魏逊一愣。

“去拜访折令公——”沈宸若有所思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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