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进门,屋内静悄悄的,不过暖气开得很足,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一个人在家?”
“是的,丈夫出去工作了。”她说,“两位老人去散心。”
我倒是求之不得,要是面对一大票人,我还觉得有点应付不来哩。
“要喝点什么?”她说。
“不必了。”我说,“已经很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呀!”她笑着说,“我一个人也是无聊得很,你来正好解解闷呢。”
她打开茶几下的抽屉翻找着,找出几张纸来:“喏,这些是我们周围邻居要租的房子,我觉得最好的是这个,就在边上……咦,不过你不是在上大学么?住到这种地方来,不嫌距离太远?”
“反正马上要放假了。”我说,“我原本也是想在学校附近看看,但是没有满意的住所。”
“你……没和男朋友住一起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同时心里深怕她还会问出什么可怕的话来,还好她只是微微一笑,继续给我介绍那些房子了。
……
半个多小时后,她说:“好了,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房东们的联系方式都写在这些纸上了,如果你觉得可以考虑的话,就打电话给他们。他们都是些值得信赖的好人。”
“实在是太谢谢了。”我说,“承蒙您关照……”
“哪里哪里,是我该说谢谢才对。”她说,“能有一个年轻人来陪我说说话,我实在是很开心的。”
“那,我去找找这些房子。”我说,站起身刚准备离开,突然一闪念,回过头说:“对了,您认识袁芊骊吗?”
“袁,芊,骊?”她歪着头,露出疑惑的表情:“那是谁?”
“她是林书南的朋友。”
她想了好一会儿,说:“没有印象。书南那孩子,很少跟我们提他的事儿。”
看来她根本连袁芊骊的存在都不知道,林书南的口风也是够紧的。
我准备告辞离开了,然而,刚走出没几步,门口便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门开了,首先踏进来的是七夜雄治,随后是那一对老人,他们见了我,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点头微笑,金安蓝解释道:“这孩子正想租房子,所以我把几处朋友的房子介绍给她。”
“你们好。”我说,这回没有上次见到的那种尴尬气氛,真是太好了。
“正好超市减价,买了熟食回来。”七夜雄治说,“买得有点多了,你不留下来一起吃?”
“咦?这不太好吧?”
他摇摇头:“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家,正好缺一点年轻人的气息。”
我猛然想起林书南,林书南跟他们大概有很久没见过面了吧。而且,如果林书南不是七夜家的孩子,那么他们亲生的孩子,此刻正远在万里之外,生死未卜。我想起这幢屋子里有一间儿童房,不知现在它是否仍被孤单地搁置着。
“对了!”金安蓝却说道,“你刚刚不是问,那个袁……什么吗?我虽然不认识,但是我先生可能认识。”
“袁芊骊。”我说。
七夜雄治想了想,摇了摇头:“很重要的人吗?我可以帮你打听……”
“不必了!”我连忙说道,“我还是不打扰了,还得去找房子。”说着,我便往门口走去,但是金安蓝在我身后喊了一声:“等等!”
“什么?”
“今天降温的日子,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她说,“正好,我这儿有几件搁置的外套,你拿去披着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
她笑笑:“没关系的。”说完,便转身跑进房间去了。七夜雄治望着她的背影,而两位老人则上下打量着我,见我看着他们了,便露出腼腆的笑容。
“是和睦的一家呢。”我试探着说。
七夜雄治笑了起来:“当初闹翻的时候,吵得别提有多凶,我一气之下都跑到了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不过,都是过去式了。”
两位老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们听得出是和他们有关的事,所以用好奇而不安的眼神来回扫视着我们。我不禁感慨,当初令一对眷侣背井离乡的恩怨,如今也算是过去了。那么,林书南所遇到的那些麻烦,是不是总有一天也会过去呢?也许总有一天,我们谈论起现在的事,会露出怀念而感慨的笑容,说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些都过去了。”
嗯,不过,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也会成为对方的过去呢。
金安蓝从屋里出来,拿着一件黑色外套:“唔,这个好像有点儿大,不过套在毛衣外面应该还合适,你将就着穿吧。
“实在谢谢了。”我接过衣服说。
道别之后,我走上了继续寻找住处的路,有了金安蓝的帮忙,我很快就找到了个好地方。果然如金安蓝所言,那房东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她的屋子干净,宽敞,价格也十分公道。据说因为儿女突然决定出远门,她又不愿一个人住,才想把屋子租出去的。她告诉我,如果不需要重新装修的话,可以立即入住,只要入住,屋里的家具、杂物都可以随便使用。于是我从仓库里搬了一辆电瓶车出来,准备将来骑着它去学校。
晚上,我在这新租的房子里给林书南发短信:“今天一切都还顺利,我觉得自己开始转运了。你呢?”
他没回复我。并且在之后的几天也没回复。
考试前一天,林书南仍没有回来。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帮他给学校请个假,申请缓考什么的,但他也许明天就会回来。我坐在桌前,对着书本,思索着我皮夹里的钱还够住几天宾馆,看来总得找一个便宜地方租住,也许明天的考试结束……不,算了,那事儿太麻烦,还是等全部考完再说罢。
第二天上午我早早地去了学校,成了第一个坐在考场里的人,在最后的一点准备时间里,我对着书本,心不在焉,打算慢慢地消磨掉这些时间,有人从我身边经过,坐在了后面的位置上。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一回头。
是林书南坐在我身后。
他抬起头看着我,神色平静,我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过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早上好。”
“早。”他说。
我犹豫了一下,说:“情况如何?”
“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太坏。”他说,“都在预料之中。”
我深深地叹息一声,说:“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该来的总会来。”他说,“只是让你久等了。”
“我……我不介意,只是有些不习惯。”我把头转回去,背对着他说,“我把狗放到外面去了,自己另外找了个地方住。”
“你完全可以住在我那儿。”他说。
“不……我不能反客为主。”我说,“说到底我从一开始也没打算住在那儿。”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兰兰,你觉得……你不应该住在那里?”
“是。”我说,“我想离开,不是说离开你的屋子,而是离开这个镇子。这个地方发生了太多的事了,我不愿一直牵扯着那些事生活。”
“也罢。”他说,“你既然愿意住在其他地方,那就住吧。我那屋子,虽然大,于你可能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是啊。”我说。
沉默很久之后,林书南换了话题,说:“这次考试,你复习充分了没有?”
“我自以为已经复习得很好了。”我说,“倒是你,你真的有好好复习吗?”
“我不复习也不会挂科的。”他说,“而且就算挂科也不要紧,我不介意和你一起重修。”
“别说得像我肯定会重修一样!”
这时候,监考员走了进来,瞪了我们一眼:“靠窗的两位不要打情骂俏,确认一下自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座位也坐对了!”
“擦,谁打情骂俏啊!”我小声嘀咕,林书南没说话,坐我右边的女生斜着眼睛看我。
考试还算顺利,之前认真努力的复习收到了良好的效果,至少没有看到令我一头雾水的题。林书南比我早五分钟交卷,我交卷出去的时候,他正站在教学楼外,盯着我那辆电瓶车的车把手,把手上有我贴的标签,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弄了一辆这么土的车?”他说。
“不会说话就别说。”我说,“这是我们房东送的。”
“房东?对了,你现在住哪儿?”
“城西北,三十三号街那儿。”我说。
“这么远?”
“因为近处找不到好地方嘛。”我说,“那个地方环境不错,房东人也好,我还是挺满意的。”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他只是轻叹一声,说:“罢了,就这样吧。”
这个考试周,我一共有七场考试,考完之后,便是漫长的寒假。因住在了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寒假伊始,我的生活便渐渐失去了与学校生活的关联。学生会会议基本是懒得去了,天气冷的日子,也都是宅在家里。去年寒假我在干啥来着?对了,那时候有利含情,她会常常约我出去逛街。
而这次寒假,我就像暑假期间伤着了膝盖的时候一样,几乎一个星期才出一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