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任泰被诛杀以来,皇帝任德都躲在恬园内不闻不问。太皇太后派人去请旨,清剿“吴王余孽”的时候,任德也只是一律婉拒。这都是出自楚柔柔的主张。但楚柔柔却也心急如焚,她身上的百日牵机散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解药的缓解了。
不过,楚柔柔抱定了决心,周太妃的命令只到鼓动任德政变为止,自此之后,无论周太妃如何通过郭宝传令过来,楚柔柔一概不理,她反而向任德献计,摆下宴席,宴请太皇太后和各位王爷!这一着的目的其实就是在赌!
楚柔柔赌的是:任德还没有被太皇太后完全抛弃,她在赌任德还有很大的价值!她明白,自己要报仇就必须要得到一个靠山。而周太妃,明显只是利用自己而已,这一点楚柔柔早已想明白了。
“我委身于任德,可不是为了做你的棋子!”楚柔柔在传达着这样一种态度。
“娘娘,这碗莲子羹,请你喝了吧。”
宴席开始之前,郭宝却出人意表地摒退了一众宫女、太监,奉上了一碗甜品。
“有劳郭公公了!”楚柔柔拿碗的手在颤抖,赢还是输,就看这一碗莲子羹了。她仰头一饮而尽。甜得发腻的糖水进了肚子,楚柔柔感觉到一股清凉,浑身的不舒畅在这一刻一扫而光。
“太妃娘娘亲自交代的,这莲子羹可是大补啊!”郭宝意味深长地传达着主人的话,“娘娘,您老要保重。太妃娘娘说了,您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啊!”
楚柔柔顿时释然,看来周太妃还不想失去自己这颗棋子,也不想失去对任德的控制。
“说吧!太妃娘娘还有什么交代?”楚柔柔将碗慢慢放回郭宝双手捧着的托盘里,悠然说道。
“太妃娘娘说了,今晚的晚宴请娘娘好好演,这里是她写的唱词。”郭宝递过一张花笺。
楚柔柔拿来看了,眉头紧锁:“要安排几个舞姬表演?”
“放心,这些女子都是貌若天仙、体态轻盈的。保管皇上会满意。”郭宝的笑容很阴险。
“那,跳的什么曲目?”楚柔柔冷笑以对。
郭宝慢慢步近,在楚柔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楚柔柔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就回禀太妃。本宫会依她所言而行的。”
郭宝心中冷笑,这个女子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居然就自称“本宫”了?你可连封号都没有的。楚柔柔一点也没留神郭宝的表情,又或者是她根本不介意,只是轻轻一摆手,就让郭宝下去了。郭宝忍住想当面嘲笑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的心情,躬身露出谄媚的笑容退出了寝宫。
楚柔柔待郭宝退下,便走到梳妆台前。这阵子任德放浪形骸,整天和宫女们厮混,楚柔柔独守空房,心中不免有了些妒意。楚柔柔不爱任德,一丁点都不爱。但任德是她第一个男人,“他是我的东西!”楚柔柔心中一直有这种念头,不过,让任德以为——“我做个糊涂皇帝,一直胡闹就不会引起太皇太后的怀疑”。这种伎俩也是周太妃交代的,楚柔柔只能执行。
“这个皇帝可真够可以的,自己身边全是太皇太后的人,却懵然不知,他还以为近卫将军邓显会真的为他效命?他还以为躲在恬园内就等于逃脱了人家的掌握?”
楚柔柔慢慢描画着眉毛,心中在暗暗叹着气。任德是个傀儡,那就是说楚柔柔自己的地位也不过就是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假皇妃。但是,太皇太后却并不打算真的换掉任德这个皇帝,这又是为何呢?
“这个老不死的老妖怪,她究竟想干嘛?”
楚柔柔身处这个位置,反而看得非常清楚。任德不是没有才干,但他却处处受制。韩王任良握有兵权,秦王任风深孚群臣众望,就连前一阵子刚刚代任德出巡赈灾的越王任明也在民间博得了不少的名声。这三个王爷,无论哪一个,都可以随时威胁任德的皇位。更不用说周太妃已经派人过来告知楚柔柔,桂王已经掌握了整个“镜花水月”的信息了!
一想到楚霜霜的瞎眼丈夫居然将晋国俩个秘密组织都握在手中,楚柔柔画眉的手不禁轻颤了一下。
“那个贱人!”楚柔柔恶狠狠地扔下了画眉的笔,“本宫一定要让你碎尸万段。”
“发狠是报不了仇的……”
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突然自床幔后面响起。
“谁?”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自床后慢慢走了出来!
“那里有秘道?”楚柔柔心头狂跳,她的寝室之内有秘道?那就是说自己一举一动全部都在别人的掌控中?这人究竟是谁?对自己是恶意还是善意?楚柔柔寒毛都竖了起来。
“娘娘放心。小人只是来打个招呼而已。”铜面具的声音充满了魅力,单单听声音就让楚柔柔感觉到一种诱惑,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你、你能不能揭开面具?”楚柔柔全然忘了对方可能会对自己下毒手,她情不自禁地自妆台面前站起,她迈开莲步急不可待地走到“铜面具”的面前。
“不能。”铜面具笑了,那笑声很好听,就好像有人在心上挠了一下一样。楚柔柔忍耐不住自己心中的“痒”,她居然不顾自己的身份,一只手紧握住铜面具的手臂。
“你、你是仙人吗?”楚柔柔一脸的憧憬。
就在此时,一把匕首自楚柔柔阔大的长袍内刺出,一阵裂帛之声,匕首刺进了铜面具的身体。鲜血流出,但铜面具居然还在笑,他笑得很开心。
“笑里藏刀,你这女人很有趣!”
楚柔柔感受到手上传来了匕首入肉的感觉,但铜面具的眼神却非常轻松而且带着欣赏,就好像楚柔柔刺中的并非是他的身体一样。
“你!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铜面具的眼睛闪动,他那双眼竟然是碧绿色的,那种寒潭一样的深邃仿似能将楚柔柔整个人都吸进去。
“这个人神通广大!他居然知道恬园内的秘道?”楚柔柔知道铜面具的来头不小,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哦?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这人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会受你迷惑?”铜面具冷笑着说出了楚柔柔的心事。
“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我、我喜欢聪明的男人。”楚柔柔松开了握住匕首的手,她刚刚画好的柳叶眉下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注视着铜面具的碧眼,“你跑到人家的寝宫里来,想做什么?”
铜面具突然推开了楚柔柔,他缓缓拔出了身上的匕首道:“你省省吧,小人可不想死在牡丹花下!”
楚柔柔故作可惜地叹气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你又何须害怕?”
说着,楚柔柔居然张开双手,想要抱住铜面具。
“好!”铜面具闪身滑开几尺,他笑了,“你果然很有意思。放心吧。百日牵机散的毒我会帮你解掉的!”
铜面具将一粒乌黑的药丸扔到自己的脚边。
“捡起来吧!”铜面具突然换了一种主人对奴仆的语调。
楚柔柔咬着樱唇,她在为难。万一这粒药丸不是解药,那怎么办?
铜面具仿似知道楚柔柔的心意,他柔声问道:“你怕?”
“不怕。”
楚柔柔突然走过去俯身捡起了药丸。看着弯腰的楚柔柔那雪白的颈项,铜面具不禁喉头一阵抽动。楚柔柔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身子仿似没有骨头一样软靠向铜面具的身上,昏暗的寝宫,突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你、你的伤口。”楚柔柔突然温柔说道,“不碍事吗?”
铜面具微笑道:“你好像很关心我?”
“我喜欢强大的男人!”楚柔柔伸手抚摸着铜面具流血的伤口,她将还没凝固的鲜血用手指蘸了,轻轻放于口中舔着,“你的伤不轻。不如下次再……”
铜面具笑了,笑得异常的诱惑,他反而放开了双手:“没有下次。你放心,我是不会碰你的。”
“你嫌弃我?”楚柔柔愣住了。
“非也,非也!你以后会知道的。小人告退了。”
铜面具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入了床后,他准备踏入秘道之时蘸了伤口的鲜血点了点一块墙砖说道:“你记住了,这条秘道的机关在墙壁的这个地方。”
楚柔柔茫然点头,她对这个铜面具的来历愈发好奇了。墙壁合了起来,仿似铜面具从来没有出现一样。但那块墙砖上的血点却告诉楚柔柔,这一切并不是梦境。
楚柔柔将乌黑的药丸吞进了肚子里面,突然,腹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骗我?”楚柔柔心头狂跳,但她随即明白过来,“不可能!他要杀我轻而易举,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疼痛一阵阵传来,直把楚柔柔痛得瘫倒在地上,她咬着牙在地上翻来覆去地翻滚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浑身的衣衫也被冷汗所湿透。
疼痛持续了没多久,但楚柔柔却感觉时间异常的漫长,支撑着她熬过来的,竟然不是对铜面具的恨意,反而是一种心甘情愿的念头——这是我爱上的男人!我可以为他死!
楚柔柔猛然发觉,这个神秘、危险而强壮的男人居然在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心。想通了这一点,楚柔柔竟然笑了,她瘫倒在地上,以手扶额,纵情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