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乾满脸的不忿但却不敢说话,只是看着一直在沉吟的太皇太后。他打小在宫中服侍这个主子,却从来没看过她露出这种神色。
“成乾,你是不是很生气?”太皇太后终于不再独自思考,转而询问孙成乾。
孙成乾连忙跪倒说道:“成乾不敢生气。成乾是奇怪。”
“哦?你在奇怪什么事?”
“为何主子不杀桂王!”
“杀桂王?你果然不如你干爹!”太皇太后微笑着挥手道,“你倒是说说,十步之内,你有没有把握阻止桂王杀哀家?你记住了,没有哀家的命令,你不得擅自报仇,不得动桂王和楚侧妃分毫!你知道了吗?下去吧!”
“成乾斗胆!还是想问个明白!要是太皇太后让皇上下旨,桂王他不敢反抗的。最起码,也要杀掉楚霜霜这个祸害!”孙成乾满头冷汗,但他记起孙成宗的恩情,终究是不肯轻易退下。
“哦?你倒是长进了啊。不枉哀家派你去梁国历练一番。”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手掌。
黑暗的草堂角落处走出一个婢女来,孙成乾看时,却是认得的,此女便是堇,是孙成宗以前埋在任平生身边的钉子。
“主子!”堇恭敬地跪倒向太皇太后行礼。
“你将楚霜霜的事情跟你的新统领说一下吧。”
堇立刻转向孙成乾,她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楚霜霜她连夜铲了药店的联络点,深夜进宫刺杀主子。不过,刺杀主子之后,楚霜霜不但被孙统领下手打伤,而且她还失去了记忆。依卑职看来,楚霜霜不似作伪。”
“怎么回事?”孙成乾不解问道。
太皇太后又再拍了拍手掌,两名黑衣女人抬了一具黑衣女子的尸首进来。
“这是落霞。是哀家派去桂王府试探楚霜霜的。但楚霜霜没有对她手下留情,一招将其毙命!”
孙成乾有些明白了:“主子是说,若是楚霜霜有心假装失忆,反而会被落霞所伤,不肯轻易杀人?”
“楚霜霜当然也可能反其道而行之。但这不是重点……”太皇太后脸上不知为何露出了笑容。
孙成乾再次迷惘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但太皇太后再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一挥手,堇和俩个黑衣女人抬了落霞的尸首下去了,孙成乾也不好再追问,他带着满肚的疑惑和对楚霜霜的恨意,慢慢退了下去。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太皇太后轻皱眉慢舒袖,她吟诵着这首武帝任天雷非常喜欢的《定风波》。
“天雷,他武功很高,而且杀伐果断处事得当。他、他太像你了。我打小便毁了他,是不是做错了?天雷?”
幽暗的草堂内,只有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她。
顾惜缘等了大半夜,她就站在桂王府的大门口等着。全然不顾那些盯视着自己的目光。
“怎么?姐姐你在望夫归吗?”顾飞烟不知何时走到了桂王府门前。
任风的门客早已经退去,现在的桂王府门外只有几百个羽林军。郑仁成不愧是老狐狸,他在几个时辰之前和前来“探望桂王”的任风对峙,却没有正面冲突,他命令自己的手下退到旁边几栋大宅的门廊前候着,桂王府里面的人出来一个,他就派两个士兵跟着。
郑仁成当然知道自己那些废物点心对付不了桂王府的人,但起码自己是尽力了,要是上头怪罪下来,他也可以用力有不逮来应对了。顾飞烟想进桂王府?这可不拦着。郑仁成不想触霉头去碰靖南王的宝儿女儿。
顾惜缘看着手持长剑的妹妹,她冷冷地问道:“你过来添什么乱?”
顾飞烟当然知道自己姐姐担心什么,那正是她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但她还是一脸撒娇的笑容拉着顾惜缘的手说道:“肥水不留外人田,姐姐,你就让姐夫教教我嘛!”
“说话说清楚了!教?教什么?”顾惜缘本就在吃楚霜霜的醋,进宫觐见,竟然召楚霜霜进宫都不召本王妃?顾惜缘早已烦透了,此刻又听到了自己妹妹来挖墙脚,心中更烦。
“那自然是学剑法嘛!”顾飞烟举起了手里的宝剑,但她的眼神中却明显藏着一丝狡黠。
“学剑?你别学着学着,学到其他东西才好!”顾惜缘没好气地点破自己妹妹的企图。
“怎么了?你倒是说说,我、我能学到什么其他东西?”顾飞烟脸早已红了。
顾惜缘正要继续说下去,紫鹃本在她旁边侍候,她轻声说道:“王妃,在这里说这个不合适。”
顾惜缘这才冷冷一招手道:“进去坐坐吧。过门都是客。”
“大家自己人嘛,不是客。”顾飞烟没羞没臊地拉着自己姐姐的手。
顾惜缘由她拉着,却叹气道:“坏事你要争,好事你也要争。你、你就不能滚远点?”
顾飞烟皱眉道:“哪有做姐姐的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姐姐?楚霜霜也是这样叫本王妃的!”顾惜缘板起了脸,“你乖乖搁秦王那里呆着也就是了,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秦王不是打不过姐夫嘛!我来学剑,当然是要找最好的师父!”顾飞烟装傻,但她脸色早已绯红,“看见姐夫那一剑的,可不只是姐姐你一个。”
她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看上任平生的可不止你一个,这几乎就是下战书了。顾惜缘顿时怒了,她伸出手指,一指戳向了自己妹妹的眼睛。
顾飞烟连忙跃开,两人居然就此动起手来。
“王、王妃!”
“紫鹃你不用管!今天我就要教训一下这死丫头!”
“姐姐,你可别忘了,你武功不及我。”
顾惜缘猛然想起,顾飞烟所言非虚,她正想停手,顾飞烟早已绕到她背后伸手臂环抱住了她的颈脖。
“姐!你别生气嘛。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只学剑!真的!真的真的!”顾飞烟的脸还是红的,但神情却很恳切。
“这可是你说的!”顾惜缘冷哼,“一个楚侧妃已经够我头疼的了。这不,到这时辰了,他们还不回来。都不知道是不是……”
紫鹃抿嘴笑道:“是不是什么?”
顾惜缘顿足道:“当然是不干好事了!”
顾飞烟的脸更红了,紫鹃也涨红了脸,她却不知道顾惜缘是因为中了楚霜霜的催眠术,对自己有问必答。就连顾惜缘也脸红耳赤地慌忙掩口,她心中一阵的惊疑:“怎么我对着紫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呢?”
顾惜缘倒猜得不错。任平生命阿弦打着马车送夏夕到霜苑用心保护,而他自己却携了楚霜霜在霜苑内闲逛,他希望楚霜霜会对这里的景物有印象。
楚霜霜来到了霜苑中,她依旧像在马车上面那样,小鸟依人般依偎着任平生。却丝毫没有一点点的迹象想起了什么旧事。
任平生叹着气,他突然发觉自己非常想拥着楚霜霜。多日的昏迷,醒后的失忆。这都让任平生非常心痛眼前这个人儿,他轻抚着楚霜霜的头发。楚霜霜顿时误会了,她更卖力地施展着魅惑的手段,缠得更紧了。
任平生本想推却,但突然一个念头在脑中涌起:“她或许会因此恢复记忆?”
于是,任平生突地一下抱起楚霜霜推门进了房中,他轻轻放下了楚霜霜,俯头吻着她。
楚霜霜心头小鹿乱撞,但她的心中却突然有一丝难以名状的痛苦,竟然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来。
“你怎么了?”任平生俯视着自己的爱妻。
“我、我害怕。”楚霜霜颤抖着说,“我、我们真的已经是夫妻?真的早已……”
“她终究是全忘了。”任平生苦笑着翻身躺在楚霜霜的身边。
楚霜霜如释重负,她靠在任平生的怀中呢喃道:“我、我不是不愿意,只是妾身还觉得自己尚未出阁。”
任平生点头道:“夏夕说你得的是离魂症,本王怎么问,她都没再说其他。”
楚霜霜听到任平生提起夏夕,她柔声问道:“夏、夏姑娘是……”
“她是大夫,说她为当世第一名医也不为过。”任平生叹着气,“可惜,她被烧成这个样子,要想详细问你的离魂症,怕也要等上些日子了。”
楚霜霜咬着嘴唇看着任平生英俊的脸,她想了一下突然赤着脚下地吹熄了房内的红烛。但她突然记起,自己不知何故,现在能在黑暗中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吹熄红烛根本是多此一举。
这让楚霜霜不觉轻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之间,百媚横生。任平生再也忍不住对楚霜霜的思念,他轻轻拉过佳人的玉手,轻轻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第二天一早,门外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谁这么早啊?”楚霜霜睁开惺忪的睡眼,她想下地去开门,却发觉自己身上衣衫有些不整。
“谁啊?”楚霜霜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问道。
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了,顾惜缘一步迈入了房中,她冷眼斜睨着不顾衣衫不整慌忙跳下床的楚霜霜。
任平生也早已被吵醒,他反倒镇静地将楚霜霜轻轻拉到一边,自己却找了张椅子坐下微笑道:“王妃来得好早。”
顾惜缘像楚霜霜怒目而视,正要发飙,但任平生却突然轻轻抛了一封书信过去。
顾惜缘愣住了,她疑惑地伸手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任平生脸上露出阴险的笑意:“你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