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已经掌灯,大晋皇帝任德拿起那些加急奏折皱起了眉头。某某处又水灾、某某处又大旱,这些消息让任德心乱如麻。他轻叹一声,拿起一份奏章,这一份却不是报忧,却是“报喜”。但这种喜悦没有传给任德。
“靖南王长女居然随杨羽将军一同进京了?”任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顾惜缘……”
这个听上去仿似是有着温柔名字的女子,任德依稀还记得。当年他尚年幼,靖南王顾南天在京盘桓了一个多月。皇太后——当时的上官皇后拉着自己长子任德的手,指着面前那个梳着两条辫子,脸盘胖胖又一脸凶相的女孩子说道:“这位便是你未来的皇后了。”
“我不要!”
一直很内向的任德出乎意料地反对。他不过是七八岁年纪,并未真的懂得何谓“皇后”,他只是觉得这个仿似球一样类似女孩的物体肯定会压扁自己的。
“我还没见过有人敢拒绝我的!”顾惜缘拎起了瘦弱的任德狠狠地说道。
上官皇后当时非常震惊。但皇帝任远和靖南王顾南天却都哈哈大笑。这一次之后,任德在那一个月里一见到顾惜缘便扭头就跑!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在跑,那模样就像躲避猎人的可怜的小鹿!
任德拿着那份“喜报”苦笑不语,儿时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却也青涩有趣。可是,这顾惜缘还是那么胖吗?任德忽然很想见到这个故人,却又觉得“皇后”这个头衔并不适合顾惜缘。
“国宴那晚露出半边脸的楚霜霜长得倒是很漂亮。可惜……”
任德曾经暗自感叹过。四个王爷一起邀约楚三小姐郊游的事情早已传为美谈,任德也早有耳闻。其实,他也很希望能够和那美人策马同游。可惜,他不可以,因为他是任德,是大晋国的皇帝,而大晋国皇帝的皇后也只可能是顾惜缘!
皇后不需要样貌,皇后需要的是外家的势力。顾惜缘的父亲有权势!
太皇太后、皇太后都是极有权势的上官一族出来的,而上官一族早已遍布朝野,盘根错节。在任远去世之后,外戚的势力更加是日盛。这让任德一度觉得很头痛。但太皇太后却仿似知道任德的担忧似的,悄悄让族中几个当朝的一品大员告老还乡,悄悄地消弭了一场争斗。但任德却觉得太皇太后当时不过是多管闲事!
女子不得干政,可不要说是太皇太后了,就算是自己的亲母上官皇太后,哪有不干政?简直是俩个影子皇帝了!
“哼!”任德越想越怒,他把奏章远远得扔了出去!
旁边低着头一直在磨墨的小太监被任德这一下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他”慌忙低着头捡起了那份奏章,恭敬地跪着放回了御案上面。
任德并未理会,他挥去那“球状少女“的阴影,继续批阅着报告灾情的奏章。但他随即又长叹一口气,抚着额头靠在了龙椅上。
“这里要钱!那里也要钱!夏侯将军又在监视着靖南王,又跟朕要军费!难道让他们先撤回来?”任德喃喃自语,“不行,顾南天他不知会作何打算,不能撤。那,从哪里拨款呢…..”
加赋?不行。开源不行,那就只能节流了。任德叹着气拿起了宫中用度的账簿,先帝的妃嫔们的用度已经减无可减。那近来最大的一笔支出赫然便是皇叔桂王任平生的婚礼支出了。
“太多了。”任德用朱笔将那笔支出减了三分之一,又觉得不妥,改为减少四分之一,又将自己的各项日常使用费用减了三分之一。
“杯水车薪,如之奈何?”任德放下了账簿。
“那,让官员们一起捐献,皇上你觉得如何?”磨墨的小太监轻声说道。
“主意是不错,就让那帮铁公鸡出出血。”任德笑了,“你倒是很聪明,叫什么名字啊?”
“奴才是新来的,姓游。”小太监头垂得更低了。
“哦?你、是太监?”任德看着这个姓游的小太监那明显纤细得可疑的腰肢。
那小太监的头几乎贴着胸口了。任德的目光从他的腰肢转到胸脯,再看向那粉嫩透红的脸。
“分明是个女子!你好大的胆子!”任德冷冷地轻轻拍了拍桌子。
“小太监”慌忙跪倒在御案前面,头贴着地面,不敢说话。
任德站了起来问道:“说,是不是皇太后让你来的?”
那假扮小太监的少女不敢说话,只是跪伏在地。任德叹着气摇头。皇后之位要悬空,那是无奈之举。皇太后并不想自己的长子不去碰其他女人,也经常会让一些美貌宫女过来侍候,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添几个小孙子。
可是,任德却非常木衲内向,他虽然不喜欢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顾惜缘,却也不想随便去碰其他女子。皇太后拧不过,最后也只索罢了。
这一次,皇太后又再重施故技了吗?还变本加厉,让少女假扮太监?任德有点恼火,他指着那俯伏在地的少女说道:“滚回去。”
那少女并不惊慌,只是趴伏在地,慢慢跪着倒退了出去。那模样甚是可怜。任德皱眉,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在干嘛?”
“民女不知道怎么滚,只好爬出去了……
任德笑道:“那你不会走出去吗?”
“皇上暴怒之中,民女不敢贸然放肆。”
任德奇道:“你一口一个民女,你难道不是宫女吗?”
那少女却突然抬起了头,任德眼前一亮,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那少女正是扮作太监的楚柔柔,她粉嫩的脸庞在烛光下更加红艳可人,加上她跪在地上的低矮姿势,更加显得我见犹怜。
任德情不自禁走前了几步,他轻轻地扶起了这个绝色少女。
楚柔柔站起来后,依旧低垂着螓首,她轻声道:“民女乃是相国嫡女楚柔柔,只因家母蒙冤被休,民女被逐回娘家。偏生舅舅是个不争气的赌鬼,民女这才投靠了同族的周太妃。民女倾慕皇上,特意求周太妃让我来侍候皇上的,并没有非分之想。”
任德对相国府的事情当然也早有耳闻,但那是太皇太后处置的,而且,当年相国府的姨娘却又的确死得离奇。谁是谁非,任德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楚柔柔这美貌少女楚楚可怜地站在那里表达倾慕之意,任德的脸却也有些发烫了。
楚柔柔见任德不置可否,她眼中的泪水滚动着跪倒道:“民女不是奢望皇上为民女伸冤。民女只是在国宴上一睹了皇上的风采,心中记挂,这才哀求周太妃让民女为皇上侍奉笔墨,民女心愿一了,便、便……”
说到这里楚柔柔索性不说了,只是轻轻抽泣着拜伏在任德的脚边,纤纤玉手,轻轻地抓住了任德的裤脚。
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碰到了任德的脚,任德浑身突然一震。任德十六岁登基,年少时又非常自省克制,平日举动也很庄重,并没有与宫女们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就连皇太后都嫌自己的这个儿子过于正经了。
但此刻,楚柔柔一脸悲楚的神色跪伏在地,任德的心头却在狂跳。楚柔柔知道皇帝对自己动心了,她款款站了起来,盈盈福了一福,正要转身退去。
任德却突然喊道:“不要走!”
楚柔柔站住了,她轻轻转过身来。
任德满脸通红,他故作镇定目光飘忽地说道:“你、你就留在这里帮我磨墨吧。”
楚柔柔连忙过去拿起了墨块,轻轻地在端砚上研墨着,那如玉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捏着墨条,她的眼睛却盯着呆立当地的任德。楚柔柔那双美目在烛光映照下闪动着光芒,又仿似会说话一般,向任德倾诉着无限的相思之意。
任德沉醉了,但他依旧克制着,从新又坐回龙椅继续看着那些奏章。这一晚,除了记得要削减宫中用度和要官员捐款之外,任德对其他政事看了也等同白看。楚柔柔轻轻转着圈研墨的姿态深深地刻入了任德的脑海。他在幻想着轻轻握住那正在磨墨的玉手。
楚柔柔并没有继续她的媚功,适可而止,恰到好处。这八个字楚柔柔把握得很有分寸,她于夜深之时悄然离去了,只留下一脸惆怅神色的任德依旧拿着奏章在那里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