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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扬没有直接回乐器店,而是在送走了吕媛之后,又沿着这条街向南走了一段。
看到“昌乐大药房”的牌子,楚扬缓步走了进去。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要买什么药?”楚扬刚进药店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便上前热情地和他打起了招呼。
对方这么热情,楚扬显然有些不适应。同时他也暗自纳闷,什么时候药店和商场差不多了?还有卖药这么主动的?
“我想配几味中药。”楚扬对着那女人说道。
“中药啊,有的有的,这边。”女人热情地将楚扬引到了药店的里面。
昌乐大药房是本地最大的药店连锁,楚扬进的这家是他们的总店,整个药房上下三层,占地面积近千平方米。楚扬本来是随意找一家,他准备给父亲楚国昌配些续骨的药品。
出院的时候,医院也带了一些药品回来,只是那些药品,楚扬根本就瞧不上,不过是一些舒筋活血的药,指着这些,再过十年也治不好父亲的腿。
“请问您需要配什么中药,我们这里的药品种类是整个县城最全的。”中药柜后面的售货员礼貌地冲着楚扬笑着问道。刚刚把楚扬领过来的那个黑衣女人,则转身又回到了门口,看来是专门迎宾的。
“哦,我这里有个方子,你就照药方开就可以了。”楚扬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a4纸,递了过去。
“好的,我看一下。”售货员许婷婷接过药方,只是扫了一眼,就忍不住有些吃惊起来。
槐花三两、**二两、没药五钱、龙骨一两、檀香三钱、血余四钱、陀僧一两、当归八钱、续断两钱……望着密密麻麻几乎写满了一张a4纸的药方,许婷婷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抓药的人。
这张方子,足足近百种药材,其中还有几味药比较稀有,就连他们店里备货也是极少,这,真的是药方吗?
许婷婷好歹也是中医出身的,可就算是她熟背过《伤寒论》里的三百九十八个方子,也从来没有看过这个药方。
按说,药方万变不离其宗,就算有几位药变化,但总体也应该能看出个痕迹来,可这张药方,看上去就像是乱写一通,如果真照这方子抓药,这些药混在一起,能吃吗?
“这些~~全都要吗?”许婷婷看着楚扬,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都要啊,怎么,有问题吗?”楚扬见小姑娘不抓药,反而来问他,不禁有些奇怪。
“没~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你等久一点。”许婷婷犹豫了一下,说道。
“哦,那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去抓药吧。”楚扬说着,在柜台前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许婷婷带着疑惑,拿着药方开始抓起药来。
近百味药,饶是许婷婷业务熟练,也是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只是,越到后来,她的速度越慢,因为楚扬写在上面的药材越来越生僻,很多药材外面的药柜里根本没有,她需要到后面的贵重中药的库房去找才行!
直到后来,许婷婷看到药方上那味“五十年份以上的野山参一钱”时,小姑娘彻底无语了。
她们这里只是普通的中西药房啊,不是燕京同仁堂好不好。五十年份的野山参?现在二十年的都快绝迹了好不?这小伙子看起来挺好的,却拿着这张不靠谱的方子来抓药,不是精神有问题吧。
“不好意思,你这方子里提到的五十年的野参,我们这里没有。”许婷婷有些歉意地冲着楚扬说道。
“啊?没有?那怎么办?这味药是我这方子里的主药啊。”楚扬有些着急了。
“你要五十年份的野山参入药?”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楚扬抬起头,却看到从楼上走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满面红光,精神极好。他的身材微微发福,一身暗红的唐装极是得体,手中两个锃亮的文玩核桃,灵活地在手心里盘动着。
“爷爷,你怎么下来啦,不研究你的伤寒论啦!”许婷婷看着老人,顿时上前拉着他的胳膊,亲热地问道。
“下来活动活动。”老者笑着拍了拍孙女儿的手,同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老者叫许昌元,是昌乐大药房最大的东家,昌乐许家世代行医,最辉煌的时候曾经给皇宫里当过御医,眼下虽然荣光不复,在昌乐这片产业却也不小。
许昌元一生没有别好,除了中医,就是研究道教,他的医术不凡,但年近七旬,近几年已是极少亲自出手给人治病。能请得动他的,都是一些至交好友的关系,或是极为重要的客人。
今曰闲来无事,本想到外面走走,却不想刚刚走下楼梯,就听到有人要五十年份的野参,倒是引起了他几分兴趣。
看着这个年轻人,许昌元第一个感觉是太年轻了。
再打量了几眼,他不禁有些动容。
这个年轻人,给了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许昌元却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他一生研究道家经典,自然知道道家里有所谓“天人合一”之境。达到那种境界的人,可以和天地融为一体,无分彼此。眼下这年轻人,虽然还没达到那种境界,可却是许昌元遇到的无数奇人中,给他这种感觉最强烈的!
“你要用五十年份的野山参入药?”许昌元笑呵呵地看着这个年轻人,问道。
“没错,可惜刚刚那个小姑娘告诉我说没有。”楚扬见老人对他笑,也笑着回了一句。
“哦?婷婷,把你手里的药方给我看看。”许昌元转身看着孙女说道,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孙女婷婷手里那张纸。
“给你,爷爷,这药方好奇怪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张方子里用这么多药的,爷爷,你说这方子该不会是乱写的吧。”许婷婷看着爷爷,顽皮地笑道。
“胡闹!药方哪有乱写的道理?人家既然写出来,肯定有一定的道理,药理之道,千变万化,你只看过一本伤寒论,背了几个方子,就以为所有方子都能看懂啦?”许昌元瞪了一眼孙女,一板一眼地说道。
“可是,爷爷你不是说,伤寒论是天下方剂的总纲吗?”许婷婷不服气地说道。
“是总纲没错,可方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死守着方子不变,终究成不了大器,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总也不长记姓!”许昌元继续唠叨着。
“嘻嘻,知道啦,爷爷,这些话你都说了无数遍啦。你还是先看看这方子吧,我是看不懂,不如你给我讲讲?”许婷婷顽皮地说道。
“恩,我先看看。”许昌元说着,展开了手中的那张药方。
“好字!”还未看方,先看字。这一笔字写得飘逸洒脱,刚柔相济,乍看上去,居然有裂纸而出,飞动欲起之感!
学中医之人,大多习得一笔好字,尤其是老中医,很多人都能写得一笔漂亮的小楷。许昌元也不例外,不夸张地说,如果他想在书法界发展,不往大说,起码秦海书法家协会里,肯定是会有他一席之地的。
能让他这样的书法行家看上的字,可不多见。
眼前这笔字,既有瘦金体“意度天成”的气度,又不乏王羲之行书“清风出袖,明月入怀”之神韵,愈看愈妙,那一笔一画之间灵动的神韵,竟然隐隐有让人随之起舞的律动感!
许昌元在那儿看得摇头晃脑,时不时还咂吧两下嘴,显然这一笔好字让他看得极是过瘾。
“爷爷,你别光看字呀,快给我说说这个药方吧。”许婷婷见爷爷居然半天只看字,不禁有些急道。在她眼里,那字写得是不错,可也只是不错而已,对于书法鉴赏,她根本不懂。
“你这丫头,急什么?”许昌元瞪了一眼孙女,这才看起了这张药方。
这一下之下,整个人顿时又是怔在了原地!
足足半个小时,许昌元就那么站着,一会儿盯着方子看,一会儿闭目苦思,一会儿又恍然大悟眉飞色舞。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许昌元才一拍大腿,兴奋地大喊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妙,妙啊!水火相剂,君臣调和,好一副龙虎大药啊!”
听着这个老人的话,楚扬也不禁暗暗点头。对方能说出这几句话来,证明他的药方,这人是真看懂了。本来他这不是药方,而是一剂丹方。只不过他此刻无法催动内火炼丹,手边也没有趁手的丹炉,所以只得改动了一些地方,用一些辅药将那些需要用内火调合的主药,用药姓相生相克之理引导调合在一起。这样一来,虽然没有成丹的效果好,可若是用来治疗普通人的断腿,却也勉强够了。
许昌元感慨完了,一把拉住楚扬问道:“你这方子,是哪位前辈开的?”
被许昌元这么一问,楚扬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随口道:“老爷子,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据我爷爷说是一个游方的道士给他的,是治疗断骨用的。”
“治疗断骨的,治疗断骨的,果然是这样!”许昌元见楚扬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愈发激动。
“那个,老爷子,你别光顾着激动啊,这方子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慢慢研究,不过那野山参,你这儿到底有没有啊。”楚扬看着这老爷子激动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提醒道。
“野山参?嘿嘿,小子,还真算你问着了。你要这年份的山参,别说昌乐,就算可秦海打听,也不见得找得着根参毛,偏巧我前两天在燕京一个老家伙那儿淘到半根,看在你这方子的份上,就给你吧!”许昌元听到这小家伙要把方子送给自己研究,顿时老怀大畅,哈哈笑道。
一旁的许婷婷,听到爷爷的话,顿时有些凌乱。
五十年份的野山参,足足半支,一张方子就给换走了?
以现在的市场行情,这半根山参,怕要将近十万吧。
看着爷爷捧着手里那张纸,如获至宝的神情,许婷婷觉得这世界实在太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