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胡义见再有几个转弯就能出了密道,心下松了一口气,猛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声响,抽出手中长刀,转身喝问。
“当家的,是我是我……”
裘富贵慢慢在隐蔽处出来,脸上笑容谄媚。
“裘富贵,有两下的啊!”
胡义见裘富贵出来,心下微微一惊,眯着眼睛,其中涌现着杀机,自己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想还是被人跟上了,犹豫着要不要杀人灭口。
“当家的说笑了,小的没别的意思,只想和当家的做笔买卖,保住这条小命而已。”
瞧见胡义阴狠的眼神,裘富贵赶紧出言解释,若不是他知道胡义的秘密,也不敢悄悄跟来。
“说来听听。”
胡义不知道裘富贵打的什么算盘,收起手中钢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家的,这里就你和小的二人,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老当家是怎么死的,小的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还有您这些年做的事……”
“你威胁我?”
“小的没有那个意思,只要当家的带小的出了这密道,小的还是小的,当家的也还是当家的,依旧为您马首是瞻,那天晚上也整夜未曾出过屋子,您看如何?”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完胡义眼中杀机不再隐藏,盯着裘富贵咧嘴冷笑。
“小的既然敢跟来,自然是做了两手准备了,我若是活着,自然就不会再有别人知道,当家的觉得这买卖……”
裘富贵手心额头冷汗不断,他哪有什么两手准备,不过是在蒙骗胡义,若是被察觉出来定然小命难保,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笑呵呵的回答。
“哈哈……”
胡义心下思索,不知裘富贵说的是真是假,但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江湖中人大都瞧不上真小人,但最恨的还是伪君子。
“什么小的当家的,都是一个山头的弟兄,你不说我也会带你出去的。”
见胡义哈哈大笑,裘富贵顿时心凉了半截,随后又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心下虽然鄙夷,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暗自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
“以后继续跟着我就是了,有我的一口自然就会有你的一口。”
胡义慢慢走到裘富贵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笑容真诚自然,哪还有刚才杀气腾腾的样子。
“小的无以为报,以后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胡义闻此心中冷笑,将眼中杀机深深隐藏起来,笑着向裘富贵点了点头,转身示意他跟上。
悄悄抹去额头的冷汗,裘富贵看了眼胡义的背影,迈步跟了上去。
…………
“横空出世,笑屠万人,可谓雄。”
听着文孝廉说起文守道对墨小鬼的评价,仅仅是这短短十一字,就让锦豺儿寒毛倒竖,耳畔似是能听到万人嚎哭,胸中血海翻涌波涛不歇,久久难以平复。
横空出世,没有任何缘由笑屠万人,这就是鹿鸣山那个整天只知道喝酒下棋拨弄算盘的二当家吗,让锦豺儿着实是不敢相信。
长输出一口气,锦豺儿终于明白每次问起赵龙牙他为何这般害怕墨小鬼时,那副闭口不愿多谈身体冷颤的模样。
“爷爷!”
锦豺儿神思游离还未舒缓过来,就被耳边文孝廉的声音惊醒,随后血腥味扑鼻而来,又刚刚知晓墨小鬼之事,腹中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赵龙牙将背上的尸首放平在雪地上,看着伏在尸体上痛哭不止的文孝廉,摇着头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手轻轻放到他的背上。
“文老说让你替他执笔……”
“你走开啊,你不是说能将爷爷救回来吗!你还我爷爷……”
不等赵龙牙说完,文孝廉用力将他推开,泪流满面对着他大声吼叫。
赵龙牙任由文孝廉将自己推倒,对着想要扶起自己的锦豺儿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子,看着伏在尸体上痛哭的文孝廉,任他去发泄心中的悲痛。
“老怪物,怎么回事?”
锦豺儿将老怪物拉倒一边,撇了一眼雪地上的尸体,小声询问。
“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了,没交待几句就咽气了。”
赵龙牙将山上发生的事慢慢讲给锦豺儿听,言语中满怀叹惋之情。
“那胡义呢?”
“不知道,应该是见风头不对,提前跑了吧……”
锦豺儿听完后唏嘘不已,心头也沉重起来,想到这文守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为了江湖事持节秉义,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那他如何安置?”
看了眼还在哭着的文孝廉,锦豺儿出声询问赵龙牙。
“等他心中缓过这阵悲痛再说吧……”
锦豺儿闻声点了点头,赵龙牙既然不肯透露这一路的去向,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善地,自己已经是麻烦缠身,身边更有一个傻大个需要照顾,若是再带上文孝廉,不便倒是其次,怕是也会给他添去祸端。
可文守道持节秉义,若将他的孙儿弃之不顾,锦豺儿也于心不忍。
“先将你爷爷的尸体葬了吧……”
死者为大,赵龙牙俯身拍拍文孝廉的肩头,慢慢拉着他站起身子,转头示意锦豺儿过来帮忙。
文孝廉听见赵龙牙的声音,不忍爷爷的尸骨曝于寒风中,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哽咽着点了点头。
“就葬在这里吧……”
锦豺儿抱起文守道的尸体,在林中选了一棵挺拔的寒柏,招呼着赵龙牙用长刀将树下冻土掘开。
“我自己来就好。”
“也好。”
锦豺儿将文守道的尸体慢慢放入挖好的土坑中,正准备将土填上,被文孝廉的声音打断。
看着含着泪将土慢慢填上的文孝廉,锦豺儿心中五味杂陈。
…………
“爷爷生前嘱咐,孙儿谨记,立誓不负爷爷重托!”
待将土埋好后,文孝廉跪在雪地上,看着身前的土坟,伏下身子将额头紧贴在雪地上,两行清泪落在雪地上,黙声立誓。
锦豺儿看着已经在林中跪了半个时辰的文孝廉,心头酸楚涌过,想起文守道临终前的交待,让文孝廉替他执笔江湖,那掂量着不过几两的分量,怎能是他一个孩子可以提的起来的。
“唉!”
“小子,若这点生死头都见不惯,我劝你还是留在青湖山庄的好。”
赵龙牙听见锦豺儿的叹息声,目光紧紧盯在锦豺儿的脸颊上,声音沉缓严肃。
“我不是没见过这生死,只是可怜这孩子。”
锦豺儿第一次见赵龙牙这般认真,微微一愣,猜着是怕他见不惯生死才出言提醒,摇了摇头向他解释。
“先收起你这份悲天悯人吧,江湖中哪天不死人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多了,你都一一去怜悯不成?”
“你也不要说我这心硬的像石头,对这孩子的怜悯,我心中比你只多不少,但江湖毕竟是江湖,你这自己还未料理清楚,难不成还想做度人于苦海的菩萨不成?”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一步一步来,你真当这江湖四大境界只是对武而言的,为人不也是如此?”
“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吧……”
赵龙牙说完之后不再言语,留给锦豺儿自己去想,若是他真想不明白,这花城不去也罢。
“我知道我知道……”
见赵龙牙喋喋不休,锦豺儿摆手示意他自己心里有数,自己只不过是心生怜悯,这老怪物竟然会和自己说这许多,真当他是黄发小儿了不成?
“知道就好!”
赵龙牙见到锦豺儿这副样子,知道自己的好心被他当成了驴肝肺,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招呼他上路吧,都跪了半个时辰了。”
瞧见林中的文孝廉还不肯起来,赵龙牙示意锦豺儿去拉他过来,若是再晚些,怕是要露宿野外了。
…………
胡义带着裘富贵出了密道,隔着一道山岭见到远处滚滚黑烟,知道山寨被毁,不由一阵心疼,自己这多年心血,就这般被毁于一旦了。
“当家的,现在我们去哪里啊?若是传出去文守道的死和我们有关,怕是江湖上那些名门正派容不下我们啊!”
裘富贵弓着身子站在胡义身后,瞧见远处的黑烟,也咧了咧嘴,想起不知栖身何处,急声询问身前的胡义。
“放心,我既然能逃出来,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听着耳后裘富贵的声音,胡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若不是有把柄握在他手中,岂会留着他。
“等出了这月牙岭,你去找人散步些消息出去,就说月牙岭被不知哪的邪门歪道偷袭了山寨,文守道爷孙俩在乱斗中死了就是。”
“这……能有人信吗?”
“为何不信?”
“那文守道的孙子还活着,若是他站出来,这些假消息怕是会不攻自破啊!”
裘富贵猜不出胡义到底如何打算的,这笨拙的计策破绽百出,谁还会想不明白?
“哼,你让人把这消息传出去就好,别的不用你多问,我说这爷孙两人都死了,就一个也没留下!”
胡义嘴角冷笑,悄悄碰了下怀中在文守道腰上摸来的铜牌,据说是南海石菩萨相赠,仿也仿不来。
这江湖执笔人的身份铜牌在自己手上,只要说这铜牌是文守道临终托付自己再寻他人执笔的证物便可。
即便是文守道的孙子真敢站出来,也不会有人信他,这铜牌的分量,可不是一个小孩子说几句就能抵得上的。
胡义自然不会将这些事和裘富贵多说,招呼他抓紧出山,先将消息散步出去,若是晚了又会多添不少麻烦。
…………
“小子,怎么将这小娃娃劝过来的,可别告诉我说的是什么节哀顺变。”
起初两人怎么喊着也不见文孝廉出来,瘦弱不堪的身子里倒是有些倔强的脾气,想必是受了那文守道的传染。
看着锦豺儿在文孝廉耳畔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文孝廉稍稍思量了下就跟着他出了林子,赵龙牙心中略有些好奇。
“我只是告诉他,出了这林子,才能去做他爷爷留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