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惊了一下,随即笑了,“谢谢。”说着,她就从男孩手中接过小花凑至鼻间轻嗅,“我很喜欢。”
“洛姐姐,我能不能拿一朵戴你头上?”阿妙乖巧地蹲在一旁,将圆圆的小脑袋搭在女子躺椅的扶手上,眉眼弯弯地望着女子。
“戴吧。”洛安分出一朵递给男孩,缓缓闭了眼。
阿妙连忙喜滋滋地接过,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小花插入女子发间,一边趁机细细打量她精致的五官,看着看着就入了神,“姐姐真美。”
洛安闻着一股异香,询问,并未睁眼,“阿妙,你身上怎么有一股麝香的气味?”
“我幼时经常生病,长大些,师父就给我身上熏了这种香料,说可以为我辟邪,以后就不会经常生病了。”阿妙歪着脑袋瞅向洛安的正脸,眨着一双纯真无害的大眼,“姐姐难道不喜欢?”
“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阿妙别多想。”洛安睁眼,看着凑到眼前的花猫脸,忍俊不禁,“阿妙,你快去洗洗脸。”
“怎么了?”阿妙不解,依旧把自己的小花脸往女子眼前凑。
“你自己去水缸那里看看。”洛安对不远处的水缸努了努嘴。
阿妙郁闷,连忙跑去看,结果吓得直接尖叫出声,可见这孩子重面子得很。他撩了水缸里的水狠狠洗了把脸,就转头委屈地看向洛安,埋怨道:“洛姐姐,你刚刚不早说!”
“姐姐又没嘲笑你,你气什么呀?”洛安被阿妙呆萌纯真的模样逗得只想笑,心情极佳。
“我不想让姐姐看到我的丑样子。”阿妙又蹭蹭蹭跑到洛安跟前,撅着小嘴看着她,委屈极了。
“不丑不丑,你怎样都好看,就算脸上糊了泥巴,也是个漂亮的泥娃娃!”洛安伸手捏了捏男孩粉嫩的脸颊,觉得手感极好。
“那姐姐喜欢我的模样吗?”阿妙眼睛一亮,希冀地望着女子。
“喜欢,阿妙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洛安点点头,笑眯眯道。
“真的?我也喜欢姐姐!”阿妙一喜,连忙扑向女子,像一只寻到妈妈的小羊羔。
洛安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来人,由于男孩冲力过猛,她被撞得直接憋气。
入手的是一具温热的身子,仅被一层薄薄的僧衣包裹着,因此她能清晰地感觉对方肌肤的光滑和弹性程度,如此紧密的距离,她甚至能闻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很好闻,很诱人,令她恨不得在男孩瓷白的肌肤上咬一口,尝尝有没有奶味。
“洛姐姐,我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好不好?”男孩抱住女子的脖子死命蹭着,一边软软地撒娇。
“阿妙难道想离开渡缘寺?”洛安诧异,心想这孩子单纯归单纯,但应该懂事,明白他若想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就代表着他得脱离佛门步上红尘,而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玩笑话。
阿妙被问得一愣,犹豫了一瞬,才坚定道出,“若能跟洛姐姐永远在一起,便是让我离开这里,我也心甘情愿!”
“阿妙真的舍得这里?还有你的师父师兄他们,你真的舍得跟他们分开吗?”洛安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能将一个从小在寺庙这种世外之地长大的孩子拐入纷乱的红尘中去,但见男孩目光坚定,心里便一阵郁闷。
“洛姐姐难道不想收留我吗?”阿妙也不直接回答洛安的问题,反问,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
“姐姐当然愿意收留阿妙,但姐姐也想了解阿妙心中的想法,以免阿妙日后生出后悔之意。”洛安见男孩一副小白兔的可怜样,瞬间心软,温柔哄道。
“不会的,有姐姐在身边,我哪也不想去。”阿妙抱着洛安的脖颈又死命蹭了蹭,不过,这次他直接亲昵地蹭起了她的脸颊。
“你这孩子。”洛安无奈,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却是满眼宠溺,心想答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多支出一份口粮。
“姐姐真好。”阿妙一听女子这般讲,便知她已经妥协,当即欣喜一笑,将她抱得更紧了。
……
耗时三日,娄瑞儿一行人才赶到渡缘寺。
“瑞儿!千雪!”洛安见着两人,眼睛一亮,连忙冲上去分别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只是抱到凤千雪的时候,她感觉十分不对劲,自己虽冲得有些猛,但还不至于令他差点站不稳的程度。
“千雪,你怎么了?”于是,她连忙低头检查男子的腿部,“你腿上是不是受伤了?”
“我现在已经无碍,你别担心。”凤千雪连忙躲闪,一边宽慰着。
“跟我进屋。”洛安态度强硬,直接拽着男子进了屋内,撩开他的裤腿检查了起来,发现其右腿膝盖处裹着绷带,绷带上沾染了里面伤口渗出的血迹,可见伤得不轻。
娄瑞儿和凤无双也跟了进来,凤无双直接交代,说起来也是心有余悸,“笑尘,你被落石砸入凤江那天,千雪和瑞儿也都有不同程度地被落石砸伤,若不是瑞儿机智,及时用无音哨让人过去救援,千雪这条腿可能就直接废了。”
这边,洛安已经拆开凤千雪腿上的绷带,看到里面触目惊心的伤口,忍不住唏嘘,连忙取来药膏和新的纱布给他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听着凤无双的话,她连忙心疼地看向娄瑞儿,“瑞儿,你也过来给我看看。”
“我没事,都是小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娄瑞儿摇了摇头,表示无碍,不想让洛安为他担心。
“快过来!”洛安话语间多了几分强硬。
听此,娄瑞儿立马屈从,乖乖走了过去,任由洛安给他把脉和检查身体。
确认娄瑞儿身上真的无碍,洛安才松口气,忽然,她随口问出一句,“对了,离是不是已经回凤天了?”此次未见离,她并不惊讶,离身为重楼楼主,此次离开凤都这么长时间,一定有许多事务等着他回去处理。
此声落,空气瞬间凝固起来,娄瑞儿、凤千雪和凤无双面上都流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便是沉重,最终还是娄瑞儿率先出声询问,确认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安,离他真的不在你身边吗?”
“什么情况?”洛安终于也察觉不对劲,微微蹙眉,“离怎么了?难道他也出事了?”
“那日,你落水后,离为了救你上来,也跟着跳了下去,之后再未上岸过,我们本以为你跟他是在一起的,没想到,竟没在一起……”娄瑞儿解释说,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境又瞬间沉重起来,心想离如果没跟安在一起,那他会在哪?
“他当时为了救我也跳了凤江?”洛安抓住关键点,很不可思议。
“嗯。”瑞儿点点头,表示肯定。
“这个傻瓜。”洛安扶额,一阵头疼,心里渐渐生出不好的预感,如坠谷底。
“笑尘,你当初是怎么被救的?也许表哥也被人救了说不定。”一直沉默着的凤千雪突然出声,有所期盼。
“洛姐姐,洛姐姐,我回来了!今天我捉了好多鱼,总算可以一饱口福了!”
就在这时,一个可爱的男孩跑了进来,手上提着几条鱼,一脸兴奋,见着娄瑞儿一行人,他惊得瞪大了眼,“咦?你们是谁?”
洛安一头黑线,今早这孩子就总念叨着想捉鱼吃,她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竟然真去捉了,可见这孩子真的尘缘未了,不适合做一个和尚。接着,她便给双方作了介绍。
娄瑞儿三人得知是阿妙救了洛安,都很感激他,并未在意他身为一个和尚却捉鱼吃的怪异行为。
“阿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当初你救洛姐姐的时候,可有在河滩上发现其他人?”凤千雪心里时刻记挂着江恨离的安危,连忙问向阿妙。
“没有啊,难道还有其他人也落水了?”阿妙摇摇头,一脸迷惘。
听阿妙这样讲,洛安愈加头疼,毫无头绪,低眉想了想,才抬眸看向阿妙,严肃道:“我落水后,一个夫郎救我心切,也跳入了凤江,却一直未上岸,所以我怀疑他也被冲上了那个河滩,只不过被别人救了。阿妙,你上次与我说,这附近有个小村庄,你说会不会是村庄上的人救了他?”
“可是我跟那个村庄上的人都很熟,这阵子并未听闻谁家救了陌生男子。”阿妙如实答,很是无辜地否决了洛安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丝线索。
“安,你先别着急,离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不会轻易被打败的,说不定他此时正在某个地方想办法联系我们呢。”见洛安满面愁云,娄瑞儿不忍心,连忙出声宽慰,其实心里也没底。
“但愿如此,等我找到他,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做事用点脑子!”洛安握握拳,咬牙切齿道。
“笑尘,你是不是也受伤了?所以不能及时赶来与我们汇合。”凤千雪见洛安脸色苍白,也担心起了她。
洛安点点头,坦白道:“嗯,我这阵子一直在养病,多亏阿妙的照顾,我如今才能坐在这有力气与你们说话。其实,我留在这,也是为了等你们过来与我汇合,之后,我想我们一行人一起顺路去趟赤月。”
“难道安想趁此收复赤月?”娄瑞儿一惊。
“嗯,是有如此想法。”洛安点点头。
“笑尘,我也要去!”凤无双一心想助洛安一臂之力,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她当然不会错过。
“好。”洛安目中流露出感激。今日之前,她从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亲自过来一趟。
“洛姐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就在这时,阿妙拽了拽她的衣摆,大眼希冀地看着她。
“好,不会忘了的,不过你师父有答应你离开这里吗?”洛安宠溺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笑道。
“施主放心,贫僧不会阻挠的,阿妙红尘未尽,贫僧强留也没有意义,只希望施主日后好好待阿妙,也不枉他对施主你如此信任。”说曹操,曹操就到,阿妙的师傅善禅这时走了进来,一边抚须一边慈祥地望洛安笑说。
“多谢方丈愿意将阿妙托付给我。方丈放心,我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妙,不会让他受委屈。”洛安有礼地对善禅点头致意。
“笑尘,这究竟怎么回事?”凤无双按捺不住,看了眼阿妙和善禅,又看向洛安,疑惑地问道。
“这孩子决定以后跟着我了,我反正不缺银两,身边多张嘴也没影响。”洛安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凤无双点点头,接着,她对洛安挑了挑眉,又问出一句,“笑尘你难道想收一个弟弟?”
“才不要!我不要做洛姐姐的弟弟!”这次未等洛安出声,阿妙就高声反驳,看来对做洛安弟弟这事十分抵触。
“呃。”凤无双被阿妙这声唬得一楞,随即戏谑地瞅向阿妙,笑咪咪道:“小屁孩,你不做笑尘的弟弟,难道还想做笑尘的夫君不成?”
“有何不可?还有,我已经十五了,别叫我小屁孩!”阿妙白嫩的小脸立刻浮现两朵粉云,却一脸不服输。
此声落,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阿妙,善禅有些尴尬,留下一句,“贫僧还有事,告辞。”对一行人行了个起手礼,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笑尘,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家伙野心不小,竟然想做你的夫君。”凤无双反应过来,连忙指着阿妙向洛安控诉,却带着笑意,显然没将阿妙的话当真。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家伙!”阿妙被气得小脸通红,又一本正经地纠正。
“别吵了。”洛安无语,摆摆手制止,接着看向阿妙道:“阿妙,你先去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过会我们就启程。”
“好呀!”阿妙一喜,对凤无双做了个鬼脸,就立马往里屋跑去。
“安,你喜欢这个孩子吗?”见阿妙离开,娄瑞儿就轻声问向洛安,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想确认。
“瑞儿,我知道你在问什么,但如果是出于男女之情,我刚才给你们作介绍时就会与你们说明,不会拖到现在你问我,我才答。明白么?”洛安坦然笑言。说着,她转眸看向凤无双和凤千雪,心想这两人心里也一定纠结着,果然,两人听得聚精会神,听完,都松了口气,见她看来,面上都浮现了一丝尴尬。
“那孩子对你应是认真的。”娄瑞儿陈述了一个事实,眸中平静,看不出喜怒,“安莫让他成为下一个祈乐。”
“我明白,以后会注意的。”一提到祈乐,洛安便会想起自己那枉死的孩儿,目光微颤,才一瞬,她便恢复如常,回以男子一个让他宽心的笑容。
不一会,阿妙便收拾好行李出来了。
只见他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蹭蹭蹭小跑到洛安跟前,仰着兴奋的小脸看着她,询问道:“洛姐姐,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可以了。”洛安宠溺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笑语。
一行人离开时,阿妙的师兄们都来送行,并未有寻常人离别时的伤感情绪,反而只是道了一句“珍重”的潇洒,当真是一群看破红尘无牵无挂之人。
“洛姐姐,我刚才听你说会去收复赤月,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一国之君应该做的事?怎么会轮到姐姐?”马车上,阿妙好奇地问向洛安,一双无辜的大眼透露着不谙世事的纯真。
“哈哈!你这小子够笨的,这还听不出来?”对面就喜欢看笑话的凤无双赶紧插嘴嘲笑,十分嫉妒眼前这小子竟然能挨着她家笑尘坐。
“我在问洛姐姐,关你什么事!”经过刚才的争执,阿妙一直看凤无双不顺眼,此次见她再次找茬,他也不给好脸色,十分气愤这个女人为何老对他使绊子。
“你们俩别吵了。”洛安蹙了眉,不喜这种不和谐的气氛,连忙出声制止两人的争执。接着,她看向身边的阿妙,温柔道:“阿妙,我跟你坦白件事,你别生气好不好?”
“姐姐请说,我保证不生气。”阿妙信誓旦旦地点点头。
“我正是凤天的一国之君,此次低调出行,便是为了尽早将这个四分五裂的天下重新拼凑起来,恢复凤天曾经的繁荣之势。”洛安简洁而答,并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阿妙震惊得倒吸一口气,猛然瞪大眼瞅着洛安瞧,良久,他才出声,“我一直以为当皇帝的都是丑丑的糟老头子,没想到有像姐姐竟然这么美的当皇帝。”
听得他这句,凤无双和凤千雪都忍不住笑出声,娄瑞儿含蓄地微微抿唇,眸中也带着笑意,银白的发更为他添了一种难言的朦胧之美,仿若夜中倒映在水中的皓月,不尽真切。
“阿妙这下长见识了吧?”洛安也被男孩逗笑,索性顺着他的话说。
“跟着姐姐真好。”阿妙直接软进洛安温暖的怀里,像只攀着树枝的小考拉,憨态可掬。
“为何?”洛安以为男孩冷了,就顺手将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并未觉得这有何不妥,纯粹下意识地想疼爱怀里这个天使娃娃,却忘了娄瑞儿刚才的提醒。
“姐姐是皇帝,生活一定很有趣,我以后跟着姐姐,生活也会变得有趣。”阿妙笑眯眯道,十分憧憬未来的日子。
“你呀。”洛安戳了戳男孩光秃秃的脑袋,无奈一笑。
“洛姐姐,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阿妙偷偷看了眼坐在洛安另一边的娄瑞儿。
“问吧。”
“这位大哥哥的头发为什么是银白色的?”怕伤到娄瑞儿的心,阿妙凑到洛安耳畔悄声询问。
虽如此,他的话语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娄瑞儿耳中,娄瑞儿并未作出反应,只是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身边的女子是怎样回答的。
洛安顺着阿妙的视线也偷偷看了眼娄瑞儿,心知他听得见,却故作不知他能听见的模样,亦鬼鬼祟祟地凑到阿妙耳畔讲,其实那音量足以让马车里的每个人听闻,“一个人若碰到独自一人难以承受的苦难,便会愁白发。所以,阿妙若遇到那样的情况,一定要跟最亲近之人说哦,别逞强。将所有事都憋在自己心里,早晚会憋坏身子的,明白么?”
“我明白,以后遇到难事,我一定什么都告诉姐姐!”阿妙眼睛一亮,他又偷偷看了眼娄瑞儿,小声坚定道:“不学这个大哥哥。”
娄瑞儿垂了眸,暖色的唇角微弯,在袖下悄悄捉住女子的手,握了握,暗示他错了,以后不会再如此。
洛安回握,用指腹轻轻蹭着男子的手背,回应,看他日后表现!
……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赤月的都城冕城。
这次行程明明十分隐秘,但一行人入城门之际,还是被守在城门的侍卫认出身份,被邀入赤月的皇宫。
赤月的皇宫由于直接在草场上建成,很辽阔,没有过多的曲曲折折,并不精致,也不华丽,反十分粗狂,主色调是白色与棕色,宫墙上刻着浮雕,记录着赤月王朝延续至今的一路兴衰,骑着马的侍卫来回巡逻着,草木皆兵。天空很蓝,偶尔有飞鹰在头顶盘旋而过,留下一串尖锐的啸声。
而洛安一行人却无心欣赏这座皇宫的景色,心里十分郁闷赫连语是怎么知道她们行踪的。
“陛下,人已带到。”负责带领的侍卫将洛安一行人带到一座殿内,就对王座上的人行了一礼。
座上的王者未出声,仅抬了抬手。
“属下告辞。”那个侍卫会意,就转身退下了。
“久违了,沐麟。”见侍卫离开,那王者终于看向洛安,面上流露出笑意,只是这份笑意再无曾经的豪爽英气,反而透着一股阴冷嗜血之势。
“没了右臂,小语的日子过得可还方便?”见到真人,洛安反而放松了下来,按礼在一侧的宾客席落座,一边不怕死地戳着对方的痛处。与她一起过来的另外四人亦相继落座。
“拜你所赐,寡人如今才发觉一个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就算断了一条右臂,寡人依旧吃好喝好、骑马打拳,生活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听得洛安的问话,赫连语的目光愈加阴冷了几分,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意,沉稳有力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内回荡。
忽然,她将目光投向洛安身后的三个男子,看到阿妙的时候,她目光瑟缩了一下,才一瞬,就恢复了正常,睨向洛安,不知是调侃还是嘲讽,“沐麟的艳福倒是不浅,才大半年的时间,身边的男人就换了一拨,风格迥异,完全不重样。”
“多谢夸奖,朕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将各种各样的美男收入自己后宫。”洛安懒得解释,跟敌人打交道的时候将自己描黑也无妨。
听此,她身后的阿妙一喜,抬眸惊喜地看向她的背影,目光灼热,恨不得在她身上烧一个洞出来,忽然,他察觉自己这样反应实在太明显,又连忙低了脑袋,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春心荡漾中……
洛安感受到了这道灼热的视线,不用猜她都知道这道视线定是阿妙的,心里一阵无语,有些后悔刚吐出那番话语,心想这孩子不会当真了吧。
娄瑞儿、凤千雪和凤无双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但都将阿妙的反应看在了眼里,有的想笑,有的想苦笑,不过都憋住了。
同样将阿妙的反应看在眼里的赫连语眸底闪过一丝阴鸷,咬牙切齿地回答着洛安,“希望沐麟担待着点,有些男人看着无害,但绝不是你能掌控的。”
“多谢小语指教。”洛安客气答谢,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将眼前这个所谓的王者尽快踢下那金光闪闪的王座。
“寡人听闻沐麟这半年的时间内一直未在朝内,可是真事?”赫连语拿起酒盏啜了一口酒,才重新看向洛安,故作漫不经心的语调询问道。
“此乃朕自家的国事,小语管得未免太宽了。”洛安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推了回去,亦拿起面前案上的酒盏凑至鼻间轻轻嗅了嗅。
“沐麟可能猜出这是什么酒?”见此,赫连语顺势一问。
“一醉天涯。”洛安将酒盏放回了桌案,淡定答出。
“为何不饮?难道沐麟嫌寡人的酒不对胃口还是害怕寡人在酒中下毒?”赫连语见着洛安的举动,蹙了眉。
“怎会?”洛安当即否认,“朕自知酒量小,待会若不胜酒力对小语做出怠慢之举,岂不罪过?”
“放心,寡人这点肚量还是有的。”赫连语看了眼自己右边空荡荡的袖子,接着又看向洛安,笑着自嘲,“你看看,当初你让人砍了寡人一条手臂,寡人如今却照样能与你坐下把酒言欢,你就应该知道,寡人的肚量可不止一点点。”
“笑尘,我来喝!”这次,不等洛安回答赫连语,凤无双就抢过她面前的酒盏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她了解赫连语手臂被砍的内幕,所以,她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笑尘,此时就喝酒一事,此女就想小题大做让笑尘难下台,那她就偏不让此女达到目的!
“这位是?”赫连语终于注意起凤无双。
洛安本想阻止凤无双,但其速度太快,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喝光了酒,此时赫连语问起,她索性将错就错,“她是朕的亲眷,临安郡主。”
她懂赫连语的意思,在这种政治场合,代酒也是有讲究的,她身为一国之君,为她代酒的身份也必须有一定的重量级别,所以,她才会着重强调凤无双临安郡主的身份,让赫连语无从刁难。
酒空,自会有侍人上来添酒。凤无双举着刚刚添满的酒盏遥遥敬向赫连语,想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凤天临安敬赤月国君一杯!”
“郡主好生爽快,寡人喜欢!”赫连语连忙回敬。只是,才敬完,她就又将目光转向了洛安,继续问,“沐麟可知道寡人是如何察觉你们已经入寡人都城的?”
“愿闻其详。”洛安目光一肃,因为这正是她想了解的。
“你觉得寡人会说吗?”赫连语笑了,目光投落到洛安身后几个男子身上,携着微凉的嘲讽之意。
“也是。”洛安不恼,平静笑答,心里却有了底。她始终相信,往往越不可能的便是真相!
这会子,终于有下人呈上膳食,饭局正式开始。
由于赤月本质是游牧民族,她们的膳食多是羊肉牛肉之类的吃食,所以,饭局才开始,整个大殿就肉香四溢,为了配合饮食的氛围,还有乐师出来演奏曲子。
令人诧异的是,阿妙竟一点不排斥这种热闹的氛围,反而吃得津津有味,听得摇头晃脑,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入世之人。洛安就问他,“阿妙,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外面的俗世,所以才愿意随我离开的?”
“洛姐姐为何突然这样问?难道我喜欢俗世不好么?”阿妙笑盈盈地看向洛安,依旧清澈的眸,肉嘟嘟的粉唇,只不过唇上沾染了油渍,变得更诱人了几分。
“我只是没想到你适应能力竟然这么强,有些惊讶罢了。”洛安掏出帕子给男孩擦了擦嘴,一边宠溺道。
“洛姐姐,你吃。”阿妙将自己手上的羊肉串递向洛安嘴边,双目晶亮。
见男孩一脸殷切,洛安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顺势在上面咬下一口肉,点头称赞味道不错。
用完膳,赫连语用帕子抹了抹自己的嘴,就向洛安发出邀请,“沐麟,接下来有场精彩的表演,不知你可有兴趣欣赏。”
“小语都如此热情地邀请了,朕却之不恭。”洛安知赫连语此番邀请别有深意,当然不会拒绝。
“将凤天国君身边三位侍君和临安郡主安置入西殿。”这时,赫连语对下首的一个侍卫吩咐了一句。
“敢情小语只邀了朕一人。”洛安当即不赞同,不动声色地将另外四人护在身后,神色戒备。
“不然呢?”赫连语一挑眉,不否认。
“为何?朕其实想与家人同乐。”洛安试探道,生怕赫连语暗自对娄瑞儿他们动手脚。
“那恐怕得扫沐麟的兴了,因为寡人很确定,你看了那场表演,不会乐。”赫连语意味深长地看着洛安道。说罢,她就径自往外走去,一副你爱来不来的态度。
“笑尘,你快过去吧。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们三个的。”凤无双见洛安进退两难,连忙推了推她,向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好,一切都交给你。”洛安郑重地看向凤无双,给予最高的信任。说着,她不放心地看了眼女子身后的三个男子,就转身跟上了赫连语,步步生风。
“究竟是什么表演?”一跟上赫连语,她就咬牙切齿地低声询问。
“困兽之斗!”赫连语诡谲一笑,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什么?”洛安不解蹙眉。
“你到了就知道了。”赫连语并不明说,目中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为何还要坐马车?”见赫连语上了一辆马车,洛安愈加困惑,心里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因为那场表演在宫外,需要坐马车出行。”赫连语向洛安伸出手,“快上来吧。”
洛安犹豫了一瞬,便将手交给女子,任由其拉着她上了马车。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抵达目的地停了下来,洛安下车一看,才发现眼前是一处露天的圆形斗场,里面已经坐满人,传出鼎沸的喧嚣声,有的在起哄,有的在咒骂。
“进去吧。”出于身为东道主的礼仪,赫连语对洛安往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洛安猝然紧张起来,握紧拳头点头轻应了一声,就抬步往斗场内走去。
那斗场内的人都热情高涨,红着双目紧紧盯着场中的厮杀,根本无暇注意洛安一行人,而她们的君王赫连语也不在意,低调地坐入席中,洛安也跟着坐下,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饶是心理素质强大,当她看到斗场中情景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那座巨大的斗场中,三只魁梧强壮的斑斓猛虎与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对峙着。那个男子如同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秋叶,目中流露出浓浓的绝望,声嘶力竭地呐喊,“不,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过来……”
但那三只猛虎哪听得懂人话,炯炯有神的虎目凶狠地瞪着那个男子,其中一只张开血盆大口虎啸一声,就缓缓抬步向那个男子靠进,另外两只见同伴欲展开进攻,也不甘示弱,微微压低身子向男子靠进。
“啊——”
电光火石间,那个男子的脖颈就入了虎口,一声惨叫,他已断气,死不瞑目,身下一潭凝重的血泊。
三只猛虎开始狼吞虎咽地分食他的*,身体破开,里面的五脏六腑泥浆般滑落出来,混杂着一股腥臭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看着这幅残忍的景象,周围的人不但不流露出怜悯之色,反而愈加兴奋狂热,有的甚至觉得没看尽兴,要求上新人。
就在这时,几个身穿盔甲身材魁梧的女人走入了斗场,那三只猛虎瞬间警惕起来,但一看女人身上闪着寒光的盔甲,就识时务地放松了下来,退开一旁,并未有上前攻击那几个女人的举动。
那几个女人拿着工具,将那堆烂泥一般的尸体清理干净,将所有秽物当普通垃圾般倒入布袋,就托着布袋走出了斗场,留下一路瘆人的血迹,散发着罪恶的气息。
“沐麟,感觉如何?”席上,赫连语突然问向洛安,目中流露出兴味。
“小语的子民难道都以此为娱乐的?”洛安看向赫连语,毫不掩饰眸中的嘲讽。
“沐麟难道不喜欢?”赫连语笑了,并不恼。
“这种病态的娱乐方式,朕为何要喜欢?”洛安语气微沉,若收复赤月,她一定要将这种娱乐项目严厉杜绝起来!说着,她就欲站起身离开这里。
“沐麟不妨继续看会,后面的内容绝对更精彩。”赫连语连忙一把拉住洛安的袖子,阻止她站起身,一边建议道,丝毫不见悔意。
“好,就一会。”洛安也不想就此跟赫连语闹僵,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只好沉下气,袖下的手却紧紧攥着,若身边无人,她真想揪起身边女子的衣领将其狠狠揍一顿。
就在这时,一辆囚车被一个穿着盔甲的女人推进了斗场,三只猛虎连忙蜂拥而上,对着囚车里蓬头垢面的男子张牙舞爪,金色的虎目中流露出贪婪的*。
那个女人粗鲁地将那辆囚车内的男子拽出扔到地上,就推着囚车离开了。
整个斗场内顿时只剩下那个男子和三只猛虎,男子手上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身上衣衫褴褛,伤痕无数,从那些伤痕处渗出的新鲜血液刺激着三只猛虎的食欲,使三只缓缓向他靠近,凶多吉少。
忽然,一只猛虎按捺不住,伏低身子猛地向男子扑去。
就在这一瞬,一直耷拉着脑袋的男子终于作出反应,一把将镣铐上的链子向那只扑来的斑斓猛虎甩去。
“嗷——”
被铁链击中的猛虎因痛意嚎叫出声,尖锐的虎啸在斗场内回响,震得人心惶惶。
这丛林之王虽失了自由,但其凶狠嗜血的本性仍未变,傲骨依旧,此时被人袭击,当即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怒得呲牙,反身继续逼近男子,欲将其碎尸万段,只是这次行动更小心翼翼了几分。
另外两只配合它行动,喉中发出震怒的“呜呜”声,脚爪刨地,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爪印。
“快点!快点!快点干起来!”斗场上方围观的人们都兴奋得摩拳擦掌起来,红着眼大声对场中的人兽呼喝着。
不一会,斗场内人兽间的厮杀再次激烈展开。
那个男子有不错的武功底子,十几个回合下,他借助镣铐上沉重的铁链将三只猛虎分别撂倒三次,三只猛虎越斗越勇,屡败屡战。
男子身上旧伤添新伤,身子因为力量的流失和伤口处钻心的痛意微微颤抖着,却依旧站得笔直,脸被脏乱的发和血污遮掩着,唯露出一双眸,依旧璀璨有神,此时冰冷地怒瞪着身前的三只猛虎,仿若一头久未嗜血的野兽,蓄势待发,一点不比三只猛虎好对付。
顿时,斗场内爆发出男子嘶哑的喝声和猛虎嘹亮的虎啸!
那一刹那,周围欣赏着的人们双眼都不敢眨一下,那些一直呼喝出声的人也自动消了音,皆因为这一壮观的景象震惊得不轻。
“好!”
“好!”
“这个男人好样的!”
……
见男子又撂倒猛虎,有人开始叫好,接着,有人参差不齐地响应,渐渐汇成一片。
众人本是看热闹的心态,但见那斗场内的男子不仅敢与虎斗,而且越挫越勇,丝毫不见其表露出畏惧的神色,便渐渐对其生出由衷的敬佩之意。
而男子在与三只猛虎殊死搏斗时,席上的洛安缓缓站起了身,双目紧紧锁着斗场内那抹坚韧的身影。
随着那抹身影打斗间头发散开脸上五官轮廓的渐渐清晰,她双目越瞪越大,最终忍不住朝着斗场内那抹身影大喊出声——
“江恨离!”
她的声音灌注了内力,相当于几百人同时呐喊的音量,在空旷的斗场内形成震天的回音,尤为明显。
------题外话------
还有一更在晚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