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门,乃圣母帝国皇城九重宫门最外一道门,依次往里为白马、龙泉、向阳、玄武、朱雀、翔运、朝暮和长帝。
越过长帝门,便是哈尔彗星政治权力中心,视线所及之处,不再有暮沉沉的残破感,一切恍如隔世,楼宇高阁,富丽堂皇,夺目耀眼,地域环境空旷开阔,畅通无阻,这里就是圣母帝国的皇都所在。
左侧,偶尔有几个宫女从偏殿走出,雪地上空留一串小小的脚印。头顶上空,飞雪连天,乌云滚滚,近似有事发生,究竟有何变故,谁人说得清楚。
长帝门前,数十个杂役小厮挥舞着铁锹和掃埽清扫着厚厚的积雪,不一会儿,便露出青石板路和花石阶,沿着这条刚被清扫出来的石路往前,可抵达圣母帝国文化气息最浓郁的朝堂议事阁宇,政治权利机构核心——沧宇殿。
白玉雕栏的沧宇殿回廊,喧哗声响起,一班文武诸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脚步不停地往沧宇殿走去。
卡尔烁司临时议事,只因在短短两日之间收到奏折无数,而奏章的内容无外乎两个人,恭谋和宋玉,就连身在宫廷之外的刺史、侯爷和郡守也屡屡上奏称宋玉乃有功之臣,纵然有错,可以将功补过,不至于夷其三族。
沧宇殿,朝堂,卡尔烁司端坐龙椅之上,脸色苍白如纸,轻轻低咳两声,众文武齐身跪拜,道:“吾皇万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卡尔烁司轻言道:“众爱卿平身,今日早朝已过,此时临时议事,朕想听听,民怨沸腾的根由究竟源于何处,众爱卿可有本奏?”
身穿中服的仕人白奚排众而出,上奏道:“皇上,敌国正大肆兴兵,幕原一役风火组虽然兵败,但并未动其根本。眼下我圣母急需用人,如若此刻抄宋氏满门,我朝野上下无不心寒,还望皇上三思。”
卡尔烁司道:“那卿的意思?”白奚回道,“依臣下之见,让宋玉以带罪之身继续出使通渠、烟水和蓝克。”
泽度仓惶南逃,恭谋莫名收押,几月光景,京中发生如此多的事,宋玉刀斧加身,花折扇似是也心虚一些,收敛了不少。白奚力谏宋玉将功补过,卡尔烁司听得有些意思,问道:“白爱卿,你这如何将功补过?”
白奚道:“窃国者当诛,然风火组大动干戈,兴兵伐我,纯属侵略行径,人神共愤,皇上只要虔诚血写文书,命宋典客亲自携书出使通渠、蓝克等国,向友邦国君发布国际征召令,誓义同盟,号令诸国一起攻打风火组,胜券稳操。”
直入圣母帝国腹地,战线无限拉长,风火联军粮草锱重难以为继。圣母一方,朝廷军队的经费和物资同样经不住风火组的长期消耗。
身处圣母帝国金字塔最高层的卡尔烁司,如此高瞻远瞩,他不可能不明白,幕原两军对阵,旷日持久,战事耗得久了,国库空虚,财货匮乏。若是风火九姓大军席卷仓都,一路向北,圣母帝国亡矣。
在卡尔烁司看来,宋玉通敌叛国着实可恨,但身为一国之君,他的每一个决断都牵扯到江山社稷。
卡尔烁司自诩还未昏庸到主次不分,于国运当前,若真要向通渠等国发出国际征召令,势必还得依靠宋玉,毕竟宋玉出使邦国数十年,深谙外交事宜,朝野上下,他是不二人选,再也没人比他更为合适。
关乎圣母帝国气运,卡尔烁司面向群臣,微微动容,言道:“启用宋典客,众爱卿对此事可有异议?”
杵立一侧的花折扇神色蓦然一变,进言道:“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卡尔烁司道,“有何不可?”
花折扇道:“皇上,白大人所谏之策恐怕适得其反,宋玉此刻乃是朝廷钦犯,任一死囚出使友国,诚意不真,连横破纵之计只怕还未达成,北方诸国即刻以兵临近,直压仓都,白大人此计,岂不庸人自扰,自掘坟墓,陷我圣母于危境啊。”
“你……”白奚气得经脉膨胀,血管快要炸了,恨不得破口大骂,“花折扇,你个逆臣贼子,藐视王法,在天子面前,也敢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上刑场的人本该是你,而不是宋玉,庙堂有你一日,国家终是不得安宁。”
早在数年以前,花折扇就已经着手准备他的宏图大愿。
又于半月之前,花折扇力谏圣母铁骑原地留守幕原,又力阻启用新人诺神镜台,此二则事,从中,卡尔烁司也能窥探其一二。
左右朝政者,诛。
行政不作为者,斩。
这是卡尔烁司任命诺神镜台为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都正使时,卡尔烁司交予他的两项任务。他这招叫逆水行舟,反其道而行之。
当下乱世,正因幕原两军对垒,风火联军日夜北望,花折扇涉足朝政年数不短,可心机城府要比泽度圆滑得多,这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家庭的背景吧!
花折扇清楚风火组忌惮圣母铁骑,不敢与其正面交锋,故力劝圣母铁骑镇守幕原,为自己赢得更多时间。
得知卡尔烁司授权诺神镜台亲查督办朝中文武,恐祸殃及自身,一颗蓄谋已久的心,也久久平静不下。
一个古怪而阴暗的计划突然萌生,心念一动,花折扇力谏卡尔烁司命诺神镜台助阵幕原,共拒风火,再以加固城池为由,大肆征用民丁苦力,一招明修幕原暗渡仓都之计悄然形成,可谓是一石二鸟。
区区数语,便将朝廷最倚重的圣母铁骑和锦衣卫最得力的战将领袖诺神镜台坚守幕原关隘,不用太多功夫,就可将诺神镜台抛在离京城数十里外的地方,造成朝中兵员力量失衡,配与修城的劳苦重差,加深民怨,不得人心。
花折扇在不了解其的外人眼里,就像淑女一样文静,孰不知,他像婊子一样的残忍,其内心之阴暗,远远不止表现出来的那么一点点。
在这一石二鸟之计身后,隐藏着另一个更为惧怕的杀手锏,那就是花折扇正派人秘密调查太仓70年南北绞杀事件,其目的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知道,那个杀手锏会给人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有事件,定然另有别情。
而此刻,花折扇又竭力阻止落难的宋玉复职出使,卡尔烁司正坐龙椅,虽带病议事,却也不显憔悴,只是偶尔轻咳几声,一双剑目凝视大殿中的文武诸臣。
白奚也亮了一招,道:“皇上,花郎中令看样子一心要宋氏见血啊!敌国大军逼近皇城,国际形势徒转,帝国的兴衰荣辱离不开外交,想必花郎中令一定有出使列国的使节了,那还不赶快举荐圣上?”
转头看向花折扇,借卡尔烁司的力,狠狠的戳了花折扇一记,白奚咧嘴一笑,道:“皇上,花郎中令花大人他既然有了典客人选,着实可喜。”
花折扇没有反驳,白奚又进言道:“皇上,花大人人脉极广,臣下以为,国际征召令可由花郎中令全权负责,相信花大人一定不负皇恩,花大人,然否?”
被白奚反戈一击,花折扇无言以对,看着卡尔烁司冰冷的双眼,花折扇第一次感到恐慌与无助,心道:“白奚,你个弄臣,你是想把我往死里逼啊?”
原本白奚恼怒,却也不与其强词争辩,可此刻语出惊人,搞得花折扇猝不及防,待喧闹声微静,正要发言。
一股森寒之气迅速窜满整个大殿,携带雪粒的寒风扫过文武诸臣,如烟如雾,偌大的朝堂一时间被寒气所充斥,诡异的蔓延开来。
在平素人眼中,这股寒气只不过是天气反常罢了,然而,在卡尔烁司眼中,他看到了最真实的存在。
烟雾漫卷之际,数个黑衣人趁势混入朝中,同时占据了有利的布局位置。朝堂之上,那些所谓的文臣武将,竟然毫无一人察觉到这其中的变化。
也许是察觉到了,又故意装作孰视无暏,置若惘闻,当真印证了势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之言。卡尔烁司仓然悲叹,纵然他瞧得真切,又能如何,皇朝已经没有强势的军事力量,宫闱巡卫大队,他信任不过。
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蛰伏沧宇殿,心中的悲凉也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死士,刺客中最锐利的顶尖,来了,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