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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昨日花飞絮水东流3(1 / 1)

脑袋隐隐作痛,耳边有人声,模模糊糊的,听得不真切,只知是男中音。我张开双眼,心智麻木,被动地看着上方晃动的人影。

他是……宇文景?!三百年后我所熟悉的那个宇文景!

“……我在问你话呢!快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宇文景乌眸眯起,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狼狈的我,面色阴沉依旧,只是他的语气显露了急切。

“遇到人?”我反应慢半拍地重复着宇文景的问话。

暗暗怀疑宇文景趁我昏迷的时候痛殴我了,不然我全身为什么会僵硬刺痛——胡乱摸到边上的月牙凳,使劲撑坐了起来,然后将下巴搁在凳子的圆面上,神情呆滞,脑海中不断浮现之前梦境中的情景。

周遭的布置摆设,说明我已回到地牢中了,而今再见宇文景,心中不免五味陈杂。

“你都遇到哪些人了?长什么模样的?其中有没有一位头戴玉冠、身穿宫服的女子?对了,她身材高挑,气质典雅,很好认的。”宇文景似乎误将我的反问句理解成了肯定句,一连串的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宇文景所指的人,应该就是我看到的女子——颜琊。

按常理分析,形容一个人的体貌特征,都是挑最为显著的部分,也就是她的纹面——当然,我说这话,绝对没有任何贬低颜煜的玄祖母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针对宇文景而已——不得不说,宇文景需要好好检查一下眼睛了,经常无视他人也就算了,居然能将颜琊脸上可怖的刺青也一并无视掉……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到底看没看到她?”见我良久未答话,宇文景的语气微恼。

“我……”我犹豫了,不知该不该说,或者该说什么。

“你也没看到她,对吗?”宇文景一直得不到我肯定的回答,脸色泛白,摔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低声嗤道:“也是,又不知道回到的是哪一年的‘祈泽宫’,怎么这么巧就会遇到她呢?!我还以为是天可怜见,让我再见她一面……看来,是我奢望了。”

我对宇文景嘲讽的口吻无比熟悉,可是,此时他话中浓浓的自嘲,却异常陌生。有一瞬间,寡言阴沉的宇文景,说出“心无所依,身有所托”的宇文景,一心求爱而不得的宇文景……不同的身影在我的眼前交叠,逐渐合而为一,最后成了眼前这个黯然神伤的男子。

尽管宇文景与我素来不和,但面对此时的宇文景,我想我是同情他的,于我心有戚戚焉。

“刚才那些是做梦吗?”我不由放轻了声音,尝试转移宇文景的注意力,同时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是真实存在过的。我的术与她以前留下的术冲撞,以木盒为媒介,产生了时间的回溯——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我原先也只是在古籍中读到过。”宇文景心不在焉地说道,似乎是下意识的开口,令我受宠若惊——我确定宇文景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大正常,要不然,怎么会有耐心同我详细解释。

我站直身子,方才发觉桌上的木盒竟已开启,然而,除了绸面内衬正中书有一枚……结构松散的籀篆体文字之外,盒内空空如也,且周围不见任何书信或字柬。

宇文景看到了什么样的答案呢?我疑惑地看向宇文景,却发现他低垂的瞳眸无神,只是视线始终未离木盒,连眼都不带眨的。

“宇文景,你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答案……空无一物的盒子,不就是她的答案么?”宇文景的双肩抖动了下,似在无声地冷笑:“三百年前,她突然离世,尸身及所有器具付之一炬,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都不肯留下,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她的答案了……”

盒子……是空的?我费尽周折取来的是一个空盒子?!一时间,我不知该惊还是该怒,总之,我确定自己非常不喜欢颜琊——万恶的始作俑者。

等等,似乎哪儿不对……

思绪顿住,我试探地问道:“宇文景,你刚才是说‘离世’吗?”魂灭不能算“离世”吧?!

“未得道的修行者仍是人,自然会有生老病死……可是,不过是区区的时疫瘟疠,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夺去她的性命,她又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走了?你说,她是不是好狠心,她明知我没有轮回,我没办法跟着她轮回,我没办法追到她的轮回啊!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成功地撇开了我,以后没有人会继续恬不知耻地缠着她了……”宇文景开始轻笑,一滴、两滴,透明的水珠淌在他膝上握拳的手背上。

原来,宇文景仍被颜琊蒙在鼓里啊!

我踌躇半晌,嗫嚅道:“宇文景,生病不是她所能掌握的,病逝更非她所能左右。”在事实与谎言之中,我选择了维系谎言。

“我……追下去了。”宇文景缓缓抬起了泪痕斑驳的脸。

“你说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宇文景泪眼婆娑的笑颤道:“你知道吗?我真的追下去了!我说过的,只要没过奈何桥,我就有办法施救。无止尽的黑幕,永不停的阴风,跑不完的黄泉路,奈何桥畔是死魂的哀唱……但是,她不在那儿,她没有等我,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到。”

颜琊自然不可能出现在黄泉路,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我很想大声地说出来,但是——我没有资格,我没有资格破坏颜琊费心为宇文景营造的假象。

“宇文景,你一直在等待她的转生吗?”我不敢直视宇文景,生怕他从我的眼中读出太多情绪。

“从地府回来之后,我就离开骶族了,远远地离开了。我一直跟自己说,不是她抛弃了我,而是我放弃了她,既然她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我的自尊绝不允许自己再去找她。很可笑,是不?曾经向她乞讨过爱的我,居然还厚颜无耻地谈论什么自尊……我又回到了遇到她之前的生活,开头我还会每天计算着日子,但久而久之,我终于记起时间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开始学会忘记,忘记关于她的一切,我几乎成功了——是的,几乎啊!”宇文景的语气慢慢恢复了平静,但眼色依旧朦胧,我不能确定他的意识是否清醒,只能被迫去聆听——难怪宇文景不清楚骶族村寨的近况,甚至不知道村寨的搬离。

“初见药光之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又遇到她了,巨大的喜悦,是失而复得的心情!直到那时,我才肯承认,我不让自己找她,其实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转世的她再一次将我推开……我很不争气对不?就算知道药光不是她,我还是忍不住追随药光。我一边告诫自己忘记她,一边努力从药光身上找寻她的影子,我甚至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梦,梦中的我,真的距离幸福好近好近。”

不可否认,药光的气质确实与颜琊的极为相似,甚至于酷似,所以注定我不可能喜欢颜琊。

“宇文景,你别说了!”我试图打断宇文景的话语。他真的疯了吗?居然残忍地将自己心中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剖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竟让我产生了血泪的错觉。

“好梦易醒,就算我不愿意,也会慢慢醒转——当我见到颜煜,我就知道梦醒的时间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颜煜带到我的面前,我也不知道寻找答案是否明智,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终是看到她给我的答案了……”

“宇文景,别再说了!”我冲口高喝,打断了宇文景未尽的话:“放下吧,忘了吧,回你该走的道上去吧!由爱生苦,有爱就有苦,只要你得成天道,就能跳脱苦海了,不会心伤,不会身伤,不会再痛苦了。”

“你也想来点化我吗?我记得,以前她一直劝我好好修行,但我偏不,我偏要与她的想望背道而驰!”宇文景又开始笑了,一边笑一边流泪,笑不断,泪不止。

“宇文景,你……”我还欲再劝。

“对了,我差点忘了,我答应你救墨台烨然的。你的夫君会在一个时辰之内醒来的,你回去吧,回去守好他。”宇文景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下了逐客令。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救墨台妖孽,现在目的已达成,我确实应该离开了。至于宇文景与颜琊的事,除了他自己,谁都插不上手的……我迟疑了一下,纵然心觉不妥,还是开始向外走去。

“毒玄,谢谢你。”在我即将跨过屏风的时候,宇文景突兀地道谢:“谢谢你帮我找到答案,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谢谢你陪我度过……”

最后几个字,宇文景几乎是含在嘴里的,我没听到,只是直觉回头望向他,临别一眼,却令我心中一颤——宇文景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眸光熠熠,笑涡荡漾。很美,美得空灵,美得虚幻,如同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即使如此心恨或心伤,也无法离弃,没有选择,没有犹豫,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

我能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向来自扫门前雪;我也不是一个助人为乐的人,最喜欢干的事儿是落井下石;我更不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善人,连伪善都懒得去做。但是——

我就是转身了,直视着宇文景错愕的表情,我重新走回了他的面前。姑且权当我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做了一件蠢事吧!

“宇文景,我是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干,但是你确定你一心求死就能够死彻底吗?不要到时候搞得人不人,妖不妖的。”在宇文景开口前,我先声夺人。

宇文景的唇瓣动了动,但是我再次抢在他之前,说道:“我听闻,每个修行者都有自己的劫,你的显然就是情劫,而颜琊已经帮你渡了这个劫。倘若你不珍惜机会,修成天道,真的是枉费她的一番苦心了。”

“你不是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宇文景诮诘,我注意到,乍闻“颜琊”的名字,宇文景的瞳孔微微痛缩了一下。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会思考,所谓‘当局称迷,傍观见审’,也许我看得比你更加透彻。”一咬牙,我如是说道。

颜琊只是错估了宇文景的时间观,三百年对他而言,似乎太短暂了,不够他用来忘却,然而我坚信,在时间的洪流面前,一切都是脆弱而渺小的,只是单纯的“时间问题”——颜琊给了宇文景一个不可能有未来的希望,让他昏昏噩噩渡日,纵使他过得生不如死,但至少他活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颜琊的“慈悲心”,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但我不介意成为她的帮凶。

“宇文景,我能肯定地告诉你,颜琊在乎你!”我直白的话,一下就攫住了宇文景的注意力。

宇文景先是一阵怔忡,但很快就嗤笑道:“她当然在乎我了,我可是骶族的至宝啊!据我所知,自我离开以后,骶族祖祖辈辈都没放弃寻我回去。”

“那你知道骶族寻蛊物时认主血誓的内容吗?我从颜煜那儿听过一次,当时只是觉得诡异,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她专门为你而定的,让人陪着你、护着你、助你修行。”与其说是让蛊物认主,不如说是给自己找个爹来供养。

宇文景的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她曾说,我不过是因为太寂寞,所以才想找个人陪。但是,你瞧,我呆在药光身边十来年,也没见我爱上药光了啊!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真的只要她,我的心、我的身体,只有她能满足!”

“她给你选择的权利了——回不回骶族,认不认主,都是出于自愿原则。颜煜跟我提过,骶族蛊物已经消失了千年,也就是说,她没告诉任何人你是蛊物的事情。我想,欺瞒族人,不是作为族长的她,轻易做得出的。”颜琊是一个责任极重的女人,她能为宇文景做到这一步,若说她对宇文景无心,骗鬼去吧!

“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臆度,她最终还是撇开我了,她连一个答案都不肯留给我。”宇文景的双眼睁大,死盯着桌上的空盒。

我一时词穷,无言以对。

盒子的问题,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只能这么假设:颜琊原来根本没想过时隔百年宇文景还会去寻盒子,所以压根儿没准备应对的答案……我对颜琊有始无终的行为极为不齿,写一封信能花费她多少时间,就算实在挤不出字,随手写一句话也成啊——现在倒好,最大程度地刺激了宇文景,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我低头瞪视空盒,脑中闪现颜琊拿出盒子的几幕画面,那时她桌上的笔墨明明是润过的,还有一些像是写坏的信纸……说明她有打算写什么,莫非最后改了主意?

待我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视线在盒中的籀篆文字上停留了许久——这个字,我应该认识的,但跟我所熟悉又有着些许的不同……

“宇文景,你识字吗?”我没头没脑地问道。

“你想说什么?”宇文景哭红的眼眸睨了过来,充满噬人的光芒——很明显,他对我破坏了他努力营造出的自怜自哀的气氛感到不悦。

“我刚开始学籀篆文,要我说,籀篆文真麻烦,粗细不匀,字体繁复,偏旁还常有重叠,最重要的是没点、没勾、没撇、没捺。”我本来还想扯一些废话,但发现宇文景的眼神越来越骇人了,只能长话短说:“你的姓与名,以籀篆体写出来,应该与正体的字样,大不相同吧!”

“这是她帮我取的,她说复姓高贵,但我一直怪她,因为我真正想冠的是‘颜’姓啊……”宇文景低声喃道。

“本朝延用了前朝的所有复姓,却从没听过其他‘宇文’姓氏的人,所以‘宇文’是她为你一人想出来的。你从没问过她,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地给你取个名儿吗?”

宇文景默然摆首。

“你看看盒内这个字。”我随手一指。

“她用的所有器具上都会有‘颜’字的。”宇文景无力地接道。

“你仔细看看,这个真的是‘颜’字吗?”我将盒子推到宇文景的眼前。

“这是……”宇文景不可置信地将盒子捧了起来。

“这就是她的答案——你一直就是她颜家的人。”在籀篆文里,“颜”字可被拆分为左上左下及右三个部分,由于没有点与撇,所以字形要比正体字复杂许多,只要加上三横,就能成为“文宇景”。

“宇文景,你现在有心情继续修行了吗?”我发现,我真有劝学的潜能啊!

“修行?纵然修得天道,她也不在我的身边了,天地间还是就我一人……”宇文景紧紧抱着盒子,又哭又笑。

我怒!我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到舌头都抽搐了,宇文景居然这么不给面子,顶多从将死之人退回到先前半死不活的状态……

干咳一声,我卯上全力:“我知道很多人修行都是打着‘渡众生’的旗号,可你能不能为了找到她而修行呢?你不能否认,以你当前的道行,要在茫茫众生中寻到转生的她,成功率是微乎其微的。”

“为找她而修行?”宇文景终于肯施舍我一眼了。

“我不清楚修得天道是不是一定能找着她,但你为何不试试呢?”不知道修成天道,能不能帮助魂灭的颜琊重新为人。

我不负责地傻笑,宇文景陷入了沉思……

三百年的时间很长,足够一个王朝覆灭,另一个王朝昌盛;三百年的时间很短,只来得及褪尽激情与冲动,而更为深沉的感情却保留了下来。三百年的现在,宇文景的情,无根亦无果,但,痴情的泪,终有一天能流干的——把一切交给时间去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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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地牢,正赶上夕阳在天际撒在最后的余晖。我的脚步很慢,不是不想早点见到墨台妖孽,只是必须先理清紊乱的心绪。

宇文景与颜琊的故事,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话,也许在相遇的一瞬间,就已注定了他们无疾而终的结局,即使再经过数百年,宇文景等来的,依然只会是寒冷的失望——既然如此,为何不潇洒地遗忘呢?我由衷地希望,宇文景能抛下沉重的情爱专心修行,在百年或者千年之后,修成天道的他,在广袤的天地间,寻到颜琊破碎的魂魄,然后依偎着彼此的体温,遥看红尘……

“切,我又不是宿命论者!”我摇头晃脑,遏止了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眨了眨眼,觉得眼中太过湿润。

“玄,你从什么时候知道宇文景是蛊物的呢?”假山石堆后面,毫无预警地冒出一张桃花脸。

“颜煜,你又跑来偷听了!”我紧紧捣住扑腾的小心脏,咬牙切齿说道:“我告诉你多少遍了,出房间要记住罩面!还有,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师父,”颜煜温顺地改了口,嘟囔说道:“我急着来通知你,你的……夫君醒了。”

“算算时辰,他确实该醒了。你在屋里等我就好,没必要特地跑出来的。”我不由加快了步伐。

“我在屋里呆着也帮不上忙,所以……那个,你说过,带我回皇都,陪我修行,我记得,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说到一定会做到,是不?”颜煜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在你心里,我的信用度很低吗?”我不就是骗过颜煜几次而已嘛,至于几次……一时间,还真数不过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夫君不喜欢我,怎么办呢?”颜煜喃喃。

“他为什么会不喜欢你呢?”猛然想到颜煜的另一个身份——颇受懿渊帝“器重”的祭司,我噎了噎,勉强说道:“你不要想太多,跟着我混就好,我会罩着你的。”走一步,算一步,等我实在罩不住的时候,再烦恼。

颜煜似乎没发现我的心虚,放心地点了点头,细长的凤眸弯如弦月。

“你为什么不告诉宇文景,我的太祖母已经魂灭了呢?”颜煜跟在我的身后,好奇地问道。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因为,我不小心忘记告诉他了!”我始终保持仰首望天的姿势。

身后的人儿,一下没了动静,我仍没有回头,只是驻足等待,良久,才听到颜煜软软的声音:“你是个好人。”

“你不会现在才发现我是好人吧?我的心,从来就跟我的脸一样善良。”

“玄……师父,你……哭了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哭?我只是正好抬头,被雨淋到脸了!”

“雨……下得真大啊!”

“最可恶的是,光淋我一人!”

都怪宇文景不好,没事跟我说那么多干什么,害得我的心态越发苍老了——也许,我该借机给颜煜好好上一课,杜绝他步上宇文景的后尘,当然,这要等到“雨”停以后……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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