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1 / 1)

这一年贾元春的生日是由贾史氏亲自操办,自是摆在了荣禧堂,然小女儿生辰,列席不过亲眷。

胤礽瞧了眼同贾珍一处说话的贾赦,再看看那一头领着贾珠同贾家私塾的太爷说话的贾政,转头寻了东府贾蓉——他六岁的堂侄说起话来。

王家自然也来了人,王李氏是带着王仁和胤禩一同来的。胤禩有元春作陪,王李氏舍不得她五岁的儿子去前头与贾政那等学究说话,便拘了人在她身边,左右王仁现下年纪尚小,一众女眷并不在意。

贾史氏现下对待贾赦胤礽父子两个态度很是谨慎,并没有要贾邢氏将胤礽叫到后头,只是对待王家人甚是亲近,同史家人仿佛。

胤禩同元春一众女孩儿在一旁看着花样子,分神听着长辈们说话,再他这同一年来四处打听来的消息比较着,算是大致摸清楚了王贾两家的情形。看清楚了眼前形势,胤禩有些想笑,又觉得挺没意思:这般四个并无根基的家族凑在一处,还四处张扬什么世族大家,没得招人恨,惹人嫌!

不过,将手上的花样放下,胤禩瞟了眼一旁陪着贾家同族媳妇说话的贾邢氏,微微皱了眉头,好似太子爷这辈子亲缘仍是不太平顺。

元春察觉到胤禩的心不在焉,眼神一转,拉着胤禩去看贾珠的诗文。

瞟见贾王氏面色的变幻,胤禩心下暗笑,王家教养女子确实是谨遵了‘无才便是德’,可是他却不是那无知小女儿,而他上辈子琢磨的那些哄老人家开心的招数其实也是有用的,哄着王老爷子亲自教他认字读书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王老爷子时常念叨着那些‘可惜不是男儿’的话着实让人堵心,若是有得选,他也不要变成这女儿身!

小儿的诗文,其实不过就是字帖和摹写,随手翻看着,胤禩猛地看到一笔似曾相识的字——并非曾见过相似笔画构架,只是,这稚童所书的绵软字迹偏偏在转笔处显露出那般熟悉的风骨,胤禩心下滋味百陈,却是忍不住将那一页检出看视,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太子殿下的书法现下可是再没人能仿得出来了!只是太子爷还是如前世一般不够谨慎……思及前世,胤禩的心绪翻腾了好一会儿,他刚刚还笑话太子爷,明明是他自己两辈子都成了家族的棋子,竟还是只有联姻这点用处……他这才是当真亲缘寡淡!

黯然一瞬,回神之际恰好元春故作惊讶的指了他手上的字帖说出这字帖的主人,听到周围夫人揶揄叹笑,胤禩面上笑的无措,却是厌烦起满屋子聒噪的女眷,想到自己将来要在这脂粉中蹉跎,愈发决心要促成这桩婚事,好歹将来可是能借此避开外出相看那一遭,只专心备嫁就好了。

贾王氏听到她嫂子王李氏顺着众人说笑暗示王家长辈同当家人皆同意这门婚事,瞧着胤禩同元春相处亦是和睦,放下几分心,又惦记起如何将她这侄女拢在自己身边。

贾史氏瞧着炕上玩耍的粉嫩孩童本是觉得喜庆,可是仔细一瞧,却发现其间竟是没有史家孩子,心中很是为史家的人丁稀薄着急,虽说她现在是荣国府老太君,尊荣仿佛都是贾家给的,可她也明白,现下国公府当家人不顶事儿,出了门儿,人家却是看着史家的侯位对她高看一眼!叹口气,贾史氏同侄儿媳妇说话时话里话外提的都是子嗣,让三位史家夫人很是不自在,心下埋怨这出嫁的姑太太管的忒多。

宴罢,众人散去,贾王氏和贾邢氏送了女眷离开,贾史氏遣退侍从,独自坐在暖阁中休息,阖眼轻叹:她好像真的老了,竟是也开始喜聚不喜散。

被嬷嬷抱上马车,看着王李氏眼神一再往荣国府的牌匾上瞟,恨不得定在上面的模样,胤禩敛眸暗叹: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想来王李氏和这府上的二太太欲王贾两家再结姻亲当真是为了这国公府的名头。

胤禩靠在车厢上,慢慢捋着思绪:自己很是该趁着王老爷子还在,使些手段早些将两人的婚事订下来过了明路,正好还能多讨些将来安身立命的银子……且,依着太子爷的本事,过两年这荣国府琏二爷怕就是有女人家所觅佳婿的上上人选,若是王李氏再得了女儿,定会转了心思……自己现下还没寻到小九小十,先定下这个知根底的好了。

闭着眼任由王李氏体贴的摆弄,胤禩心下轻嘲:今日此行虽然没见着太子爷,倒也不枉他□□娇女儿模样磨着跟来,早早清醒也好,他本就不该期待没有利用的感情的。

留了贾政父子应付旁人,胤礽同贾赦一并送了贾珍父子离开。

贾珍瞧了眼难得面色欢喜的贾蓉,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胤礽。

胤礽面色不变,心下却琢磨开了贾珍的眼神。

嘿,这眼神儿还真挺有意思,和上辈子佟家那个混不吝的小子挺像呐!胤礽笑着笑着便走了神:看来自己确实是老了,竟是自以为通世晓情,便有些小瞧了此间的年轻人。这样可是不好,不好。

瞧瞧今日这排场,再想想自己为儿子操办的生日,贾赦很为胤礽胤祉觉得委屈,搂着儿子们不撒手,苦苦思虑在何处能补偿上几分。

贾赦这般想法自然被胤礽胤祉看出,心下各有感叹。

胤祉迟疑片刻,在胤礽半是惊讶半是调侃的眼神下伸手抓了贾赦的手抱在胸前,自我安慰的默念他如今是小孩子这般举动不妨事……二哥,你别再笑了!再笑我就……哭!

接收到弟弟羞愤的眼神,胤礽笑着眨眨眼,他知道胤祉是个脸皮薄的,且转世以来脾气见长,揶揄容色稍敛,不过还是忍不住用食指在脸颊上点点羞羞,方才转开眼,向贾赦提了些繁琐的要求,例如,要听这宁荣两府的过往故事。

贾赦见胤礽对宁国府的人有兴趣,便将两府渊源细细说来,又顺了胤礽的意说起本朝前事。

给胤礽讲了一年的书,说了近两年的故事,贾赦的嘴皮子也练出来了,刻板的史事也能揉进轶事如同话本一般有趣,胤礽和胤祉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有些转折段落听在耳中颇为熟悉,不过是一时间无暇细思。

胤祉瞧着胤礽拽着贾赦的手臂撒娇,愈发觉得这辈子着实比上辈子好了太多,又觉着他二哥的小儿模样极为可爱,不晓得他二哥上辈子小时候是否也是这般招人喜欢。唔,他二哥可真是童心未泯。胤祉想着胤礽上辈子的模样做出如今这般举动,不由的笑出了声。

胤礽自是不肯让人笑话,回身捉了胤祉的手,在他肋下挠痒。

贾赦虽晓得胤礽行事有分寸,到底对胤祉并非无情,又怕胤礽会无意间伤了胤祉之后再后悔自责,忙将两人拢在怀里,举动倒似护着胤祉多些。

胤礽作势不依,胤祉只笑,贾赦眼中满是无奈宠溺,父子三人亲亲密密的闹作一团。

隔日,胤礽提早了去北静王府,逮着还在静斋磨蹭的胤禔,挨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自己昨夜从贾赦那里倒腾来的野史志传。

胤禔听了一路的故事,心中亦有异样之感翻腾,只是瞧着胤礽面上是严肃正经的模样,偏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泄露出其对重重遮掩下真相的好奇心痒,面上容色也绷住了,心下着实笑翻了天:原来保成竟是这般八卦!不知是不是上辈子那般正经憋坏了?

穆诚站在门边瞧着胤禔端起茶盏送到胤礽唇边,胤礽也不客气的就着胤禔的手喝了口,忽的就觉得委屈,明明自己和胤礽都比胤禔小,怎么胤禔对自己就那么不假辞色,对着胤礽就是这般宠溺!还有,他的父亲和师傅为什么不准他去宫里同温柔的太子哥哥一同读书,偏偏要来这里!

说来胤禔胤礽如今这般举动不过是习惯使然:胤礽是两辈子都被人伺候惯了,并没觉着有什么不对;胤禔却是这辈子帮周月竹照看水清养成了照顾弟弟的习惯。两人浑然不觉此举有什么不妥,旁人瞧见也只觉两个孩子甚为投缘,便是喜欢撩拨胤礽的水臻现下放开了心结,对此不喜也不过是因为瞅着自家儿子太好脾气的被欺负而恼火,还有,便是那点儿无法言明的醋意。

瞥见门口的人,胤礽瞪了胤禔一眼:都是你招来的!

胤禔很是无辜的眨眨眼:我那可是为了太子殿下!

胤礽自然明白胤禔话中的一语双关,不自在的撇开眼坐回自己的位子。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书房对面湖上回廊里,穆兴叹口气,对一旁假作无知觉的水臻道:“你家这伴读倒是比正主脾气还大!”

水臻微笑:“溶儿喜欢就好。”

穆兴再叹一声,轻声道:“你不也是稀罕么?都不让我试试他的斤两。”你这般向着外人,要我如何安心将儿子留在了这儿?

“沐言才稀罕这小子,他那人虽然瞧着是狂放不羁的样子,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教条,虽有溶儿破例在先,沐言也不会随便给人取字,这小子只看过沐言放在溶儿那儿的几篇文章,便能觑见人真心,更有本事两岁就让沐言为他取字……”我可是为你好,那小子和穆诚可是没什么交情,若是你惹了他,他必会在你宝贝儿子身上报复回来。熟知发小性子的水臻自然咽下了后头的话,抬眼看着对面书房里三个孩子的背影,沉默片刻方才轻声问道:“你还会回来么?”

“难得,你问得这般直白。”穆兴低低的笑起来,见水臻只是斜瞟了他一眼,心下暗叹,仍左右言他,“放心吧,我这身子足够撑到迎回咱们埋骨异乡的兄弟。”

水臻抿着唇同穆兴对视片刻,泄气的倒回软椅,勾起笑,道:“无妨,若你败了,还有我。”

穆兴猛地转过头去看水臻,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胤礽和胤禔虽然讨厌穆诚同故人相似的阴沉模样,到底是不喜欢身旁有这么样的人成天给自个儿添堵,且,他们这般年纪的人还是分得清谁是谁,迁怒也不带这样坑人的。晾了人两天,看出这孩子本性同旧故并无半分相像,就定下了决心:他们两个活过了一辈子的老妖精还□□不好一个四岁小儿?

穆诚坐在胤禔静斋的书房里,看着胤礽和胤禔的笑容不知怎的就觉着不安,听到胤礽几乎是傲慢的开口道讨教,便知道他防备许久的试探来了,心中傲气也被激了出来,当即应下。

胤禔一直坐在一旁但笑不语,悲悯之情很好的掩藏在眼底。

穆诚黑着脸回到府中,急匆匆的直奔穆兴书房,父子见礼之后,穆诚便直言请穆兴为他解惑。

穆兴有些惊讶,想了想,将穆诚的问题详细的解说一遍。

瞧着穆诚面上懊恼之色同尴尬交替,穆兴不免生出些好奇,待穆诚回了房间,便招了他的书童来问。听过北静王府中发生的事儿,穆兴难得露出笑,看来夙平如今这识人的本事难得长进了些。

水臻听着府上清客似是抱怨的说起梅鹤园中三位小儿的争吵,摇头笑了笑,难怪瑶玶这几日瞧着心情不错,果然小孩子还是活泼些的好。

纵然活过一世,胤礽自认自个儿的心胸没宽阔几尺,开始对着穆诚难免会带上些许的成见,然而瞧着穆诚认真倔强的模样,再有水清在一旁敲边鼓,到底是不好意思欺负个孩子,言辞态度都慢慢软了下来。

胤禔见胤礽不再纠结,方才出言调节一二,待到他察觉自己又添了个要照拂的弟弟时方才发觉自个儿又是行了挖坑自埋之事。

胤礽瞧着胤禔郁闷的样子,对着对面的穆诚眨眨眼,穆诚怔了下,顺了胤礽的眼神去看胤禔,唇边不由得带出抹笑。

送胤礽离开时,胤禔掐了胤礽脸一把,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的生辰礼没了!”

胤礽揉揉脸,笑得很是大度:“无妨,不知道大哥对弟弟帮你拢的这个人满不满意呀?”言罢跳上了马车。

“满意!”怎么能不满意?胤禔瞧着载着胤礽的马车离开,叹口气,有了皇帝送来的穆诚在中间,他和水泱亲近些也是自然的了。不过,五月初三这个日子,黄历上是不是写错了,这可不该是个大吉的日子啊……

胤礽这辈子的三整岁生日自然是操办在自家这一房的院子,人情往来却不少,贾赦这一年也不是在外头白混的,贾史氏一直用不孝的名头摆布着贾赦,却不知道外头的人已经将她视作了不慈之人。

贾赦同僚的家人送来礼单时都是特特递了名帖给大房,只差言明了自家只是同贾赦一房走动,贾王氏为此很是气闷。

且不仅是北静王府送了物件儿来,东平王世子的侍从也送了东西来。胤礽摸摸腰上新配的玉佩——这是穆诚今日送他的,再看穆兴送来的礼单,回想了下曾经见过一面的穆兴,挑挑眉,看来这东平王世子也颇有趣,只是可惜了那身子骨瞧着不太硬成。

贾赦一房收的礼单并未有遮掩,贾史氏听过消息,不由得眯了眯眼,躺在椅上细细琢磨起来。贾王氏更是懊糟的心痛头疼,想着贾史氏之前说的不必在意,愈发肯定凡事还是得靠自己的想法。

待到晚些时候将各家礼单整理出来,贾邢氏用指甲磨着王家的单子很是觉得不安:这礼备得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邢德全今日倒是没推脱贾赦的留宿,同贾赦说过几句书院里众人的性情,便同胤礽辩说起兵法。

贾邢氏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弟弟皱眉思考的模样,一旁胤礽双手托腮眼神狡黠,贾赦面色欣慰,忽的就觉得手里的礼单很是沉重,拢了拢鬓发,坐到贾赦身边。

贾赦扫了眼那礼单,也觉得这礼单的份量有点儿过,皱起了眉头思索。

邢德全见此情形,知道贾赦是有家事要处理,正好摆脱胤礽设给他的尴尬局面,便寻了借口离去。

胤礽倒也没想跟人结仇,只是有点儿忘了对方并非他那帮精怪似的兄弟,心中点了回书房中的书册,盘算好如何与人和解,便转身扒着贾赦手臂去看那单子。

三人都没想明白王家此举何意,还是一旁伺候的王善保家的乍着胆子说了她从贾王氏陪房婆子那儿听来的消息:王家欲同贾家再结姻亲!

贾赦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强自按捺住去寻贾史氏理论的冲动,愤愤的在屋里转悠了起来,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他绝对忍不得的,就是有人算计他儿子!

胤礽面色也不好,倒也不似贾赦那般着恼,不过片刻就散了心下怒气,没想到他这辈子这身份还是如此招人,竟是有人这么早就谋算起了他的婚事!瞧见贾赦暴怒的模样,怕贾赦伤了自己的手,胤礽忙上前扣住贾赦双手,包在手中,道:“父亲,虽然老太太和王家老爷子皆有意再结亲,可依着老太太的性子此时必不会过了明路,离琏儿成人还有十几年,那王家姑娘此时也不过一岁……您不必太过担忧了。”

贾邢氏在旁亦是如是劝解。

许久,贾赦方才压下怒气,抱过胤礽,沉默不语。

胤礽抬手轻拍着贾赦的肩,心下盘算起如何将王家收为己用,没有谁能算计了他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王家让他的父亲这般难过,他必不会放过了!胤礽很明白贾赦现下难受什么,垂下眼睑遮住的眸子里盈满了冷意。

贾赦要同贾邢氏详细商议如何处置此事,将胤礽送去了胤祉的房间,便折身返回。

待得贾赦离开,胤礽便起身披了衣裳,爬下了床在胤祉房间里转圈,却半天也没想出那王家凤哥儿可能的身份,苦于身边没什么得用的人,只得将试探的筹谋作罢,叹口气,转身坐在胤祉身边。

胤祉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瞧见胤礽面上不虞之色,立时清醒了些,他这辈子见惯了胤礽成竹在胸的模样,头回见他如此,不由得心疼起来,抓着胤礽的手,晃了晃,轻声唤道:“哥。”

胤礽立时撩了眼皮,眼盯着胤祉。

胤祉瞧着胤礽惊怔的神色很是好笑,只得再唤一声:“哥!”

胤礽这回听清楚了,心里的惊喜都溢到了脸上,伸手将胤祉抱在怀里,亲了一口,笑应一声,将头埋在胤祉肩上,心道:三儿,这可真是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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