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漠半裸着靠着床,手臂缠上了一层层厚厚的纱布,从我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那样深情、哀伤的眼神,我强迫自己不与他对视。
我拿起桌上的消炎药坐在床边,我满是心疼的轻轻给他擦拭身上一条条青色的伤痕。
温以漠抚摸我还有些红肿的脸颊,“还疼吗?”
我只是摇摇头,泪水簌簌而下。
他闭上眼睛,一一亲吻我脸上的眼泪,似乎带着浓浓地不舍。
长长的睫毛扫过我的脸颊,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温热的嘴唇,我想这辈子我都无法忘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温以漠将我搂在怀里,我贪婪的吸收着他全身的温度,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无比清晰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以漠,衣服我给你带来了。”路翰飞推门而入,看到我们正亲密的拥抱着,很不好意思地放下衣服就走了。
我脸颊微红,赶紧起身拿起路翰飞送来的衣服。
“穿上吧,当心别着凉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温以漠打住,“帮我穿上,我一只手不方便。”
“哦……”我红着脸给他穿上衣服,耐心地扣上一颗颗扣子。
温以漠牵着我走出病房,走出医院,我一直低着头任凭他牵着我的手,穿过繁华的街道,踩着霓灯照射下来的点点星光。
突然他止住脚步,对我说:“晨曦,我们分手吧。”
我惊讶的抬起头与温以漠四目相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以漠,你在说什么?”
“我放你走,给你自由,你去找许辰逸吧。”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踉跄地后退几步,眼中含泪。
他要和我分手,他提出分手了。
“既然不相爱,那就放手吧。”温以漠面无表情,我看不出任何情愫,他的眼神变得陌生了。
他走了,留我一个人站在大街上。
来往的人群,无不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这姑娘真可怜,被她男朋友甩了。”
“唉,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分了也好。”
“……”
他们都在议论我,而我却完全沉浸在温以漠临走前说的那几句话里。
哪怕周围再多人,感觉只有我一个人。
我笑了,心却狠狠的哭着。
下起了大雨,没有打伞,一个人在布满雨帘的世界里奔跑,不知该去哪里。任凭迎面而来的雨滴带着生猛的力道,像一根根又尖又细的针,深深刺进我全身每一寸肌肤里,疼痛蔓延至心底。冰冷的寒流丝丝渗入,那股寒冷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苍凉。
我疯狂地奔跑,一不小心就绊了一脚,坐在地上环抱着自己,在雨中失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心痛得几乎麻木。
这一次没有人在雨中为我撑伞,没有人抱住我,对我说“别难过”。
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了。
以漠离开我了。
大雨停了,泪水也止住了,只是心中被创伤的巨大的伤口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填补,那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一直通向永恒。
我眼神空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辆货车风驰电掣,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溅了我一身的脏水。
此时的我一定是狼狈不堪。
又一辆车朝我这边迅速开过来,我呆住了,定定地站在原地,面对这辆即将撞到我的小轿车,我无动于衷,将生死置身事外。
司机狂按喇叭,在距离我两米处停下,惊魂未定,朝我吼了句:“你找死啊!”,重新发动车子开向远方。
其实我不想死,只是我脑袋忽然一下子就懵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怔怔的看着前方那所亮着灯的公寓,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走过去按下了门铃。
温以漠一看是我,然后转身反手关门。
关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角。
“以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放开。”
他的声音太严厉,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我不认识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温以漠。
因为以漠从来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地松开。
温以漠略略讽刺地说:“难道我温以漠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微不足道?可以随意践踏?”
“以漠,不是的,我……”
我停住没说下去,深知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王媛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我是个人不是物,更不是备胎!我是有感情的,柳晨曦我是有感情的!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随意舍弃的物品!”
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的缘故,所以才会是这个样子。
酒是个好东西,酒精可以让一个人卸掉所有的面具,呈现最真实的自己,说出内心深处隐藏的言语。
“对不起,打扰了。”
在我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天意如此,不可违。
我们错过了。
我又一次失去了我最爱的人。
我们之间已隔着这堵无法越过的墙。
以漠,或许离开我,你会更幸福,会有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媛媛其实爱了你很久很久,她对你的爱不比我少。
她不会像我一样伤害你……
隔天,我买了下午去T市的机票,决定上午到杂志社辞职。
“小柳,你在咱们杂志社工作有一年多了吧,我何时亏待过你?”主编愤怒地将我的辞职信扔到办公桌上。
“主编对我一直都很好。”
“那为什么在我最缺人的时候,选择离开?”
直觉告诉我,她误以为我要跳槽了,别的杂志社给了我更好的条件。
“主编,你放心吧,我不是跳槽,我只是累了,想休息。”
主编神色缓和了些,拍拍我的肩膀,说:“累了,我可以给你放假,没必要非得辞职吧?”
我摇头,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
看我执意要辞职,主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批准了。
我环视了一周,这个我工作了一年之久的杂志社,如今要离开了,难免有些舍不得。
“晨曦,你真的辞职了?”几个要好的同事纷纷关心的凑过来。
“对啊,有时间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我淡淡一笑,低头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佳怡姐很是不舍的抱住我。“你走了以后,我会想你的。”
我拍拍她的脊梁,笑道:“哎呀,你怎么这么矫情呢?这可不是女汉子的一贯作风。”
我努力的笑着,不想把离别搞得那么伤感。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晨曦我也要抱抱。”花花姐撒娇的向我索抱。
我调侃道:“哎,你们都赶紧嫁出去吧,一个个的都快成大龄剩女了。”
花花姐双手捂住胸口,一副心痛的模样,“嗷嗷嗷,戳中痛点。”
惹得在场人哈哈大笑,花花姐真是可爱极了。
佳怡姐用胳膊肘碰我一下,“你和咱们温大摄影师什么时候更进一步呢?”
毫无疑问,她的这个问题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看来大家还不知道昨天我和温以漠分手的事。
我偷偷的看过去,温以漠依旧坐在办公的小格子里无动于衷,他的漠然让人觉得,大家正在讨论的话题与他无关。
“好啦,我走了。”我特意避开这个问题,不等众人追问,迈开步子绕过温以漠的小格子直径走出杂志社的大门。
回头深深地看一眼门口挂着的招牌——“魅丽杂志社”。
再见了,我亲爱的同事们,再见,我过去的一年。
经历过一次大地震的T市,房屋倒塌,一片废墟,满眼都是尸体,鲜血浸染了黄土和沙石,到处都是绝望的气息。
救灾队员将受伤的人们抬到一个很大的帐篷里,那应该是医院吧,于是我跟了上去。
伤员不断的在增加,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和哀嚎。从一名救灾队员的口中,我了解到,医院里十几名医生已经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救人了。
在我从小到大的认知里,医院应该是干净的地方,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一切都是白色的。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看到眼前这般情景,肮脏,破烂,空气里尘土飞扬,血腥和腐朽的味道围绕着我。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竟然来了,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对身边向我介绍灾区现状的陈明说:“我也想成为救灾队伍中的一员,可以吗?”
“这……你一个女孩子不好吧。”陈明表现得有些为难,队伍中全是男性,况且T市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余震。
“没什么不好的,难道救人只许男人来救吗?”
“那倒不是。”
我大方的伸手和陈明握手,自我介绍:“我叫柳晨曦。”
“我是副队长陈明。”
我直入正题,表明自己此行来的主要目的:“请问一下,S城8134部队第三团第一连连长李建设在哪?”
“哦,你找李连长啊,他就在隔壁帐篷里,我带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李连长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黝黑的皮肤,身着绿色军装,坐在办公桌前,只手撑头,看起来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