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洞房!闹洞房!”仅剩的几个清醒的,在耳边叫唤。
“是呀是呀!闹洞房!”醉得满脸迷糊的,也跟着胡乱地吼。
“俩男人的洞房有什么好闹的。”周憧笑嘻嘻地劝说:“各位嫂子婶子,快把这些醉猫扶回去吧。洞房就不闹了,你们都晓得,他这个人害羞。”
各位拿暧昧的眼神去瞧冷襄,可不就是个害羞的人。被人调侃玩笑了,也只会木头一样,面瘫着一张脸。
“好啦好啦,我们回去吧,莫打扰新人洞房。”
确实也不早了,好些渔民明天一早还得出海,今天的热闹,就到此为止。
“阿根伯家的,带着几个媳妇子,帮忙收拾收拾……”
“哟,这个小董子,喝得醉醺醺,我给背回去……”
关上房门,外面的吵杂声音也隔绝了去。周憧一回头,就看见他家傻刺客,认认真真地坐在床沿上等他。
穿红衣的冷襄,是周憧见过最鲜活的,好似那张木头脸也会说话了似地。
再配上一双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漆黑眸子,坚定不移地看着你……周少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热。但是他知道,那不是酒精闹的,而是心里的悸动闹的。
这一刻他想,爱情的滋味原来就是这样,很美妙,也很酸涩。
“我今天很高兴,你呢?”他拨动了摇曳的烛火,打算让这对喜悦的红蜡烛烧上一整夜。
“高兴。”冷襄弯了一下双眼,长长的眼睫毛上下扫了几下。
“我今天喝了很多酒。”虽然,这个时代的酒水度数低。
“嗯。”他也喝了很多……
“但是我很清醒,我想对你说……”周憧伏在冷襄耳边,吐纳着淡淡的酒气,他说:“我爱着你,我爱你。”
被说爱的男人,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在暗地里弯得像两弯小月牙,闪闪地,暖暖地,美好又安静。
他这样淡定的反应,有些不在周憧的意料之中。他以为傻刺客会激动,会语无伦次,会抱着他磕磕绊绊地说……我也爱你什么的。
结果还是想太多。
这样的话,傻刺客究竟是几个意思?
不在意?默认?还是……周少被备胎了?
胡思乱想间,一枚温温的吻,落在额头上。周憧回神,对上冷襄关心的眼,好像在问他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周憧回吻了他一下,捧着他的脸说:“春宵苦短,咱们这洞房还来不来?”
冷襄不曾犹豫,长臂一伸把人抱上床,接着直起腰去放帐子。却被周憧阻止了,“别,蜡烛本来就不亮,被你一遮还看什么?”
对上他促狭的脸,冷襄耳朵一红。他倒不是在床事上放不开的人,相反他上了床榻就变得不那么木讷。只是还是会因为周憧的一句调戏而脸红,不过脸红归脸红,却不影响他在床榻上尽兴发挥。
今夜这样的好日子,自然也是不遗余力,一夜春宵。
早上醒来,二人罕见地都在床上赖着床。当然,这个现象对于周憧来说很常见,纳罕只是针对冷襄而已。
周憧抚摸着他光裸的臂膀说:“今天不去建房子了?”他以前可是天天上心的,一天不去都不行。
把脸埋在周憧颈窝里的男人摇摇头,不去了。
“在家里陪我?”
男人点点头,微长胡渣的下巴磨得周憧发痒。而他只是笑笑,又闭上眼睛安心地睡回笼觉。
二十五天后,周憧和冷襄的新家正式完工。因着建筑材料与现代不同,古代的房子并不需要空放几个月才能入住。
事实上,好些家具已经搬进去了,床榻被褥什么的都有,大致上是个能住的房子。只等着正式入住之后,再慢慢收拾周边的一些不完美。
比如围个院子,做道篱笆什么的,或者再圈个狗屋,养条看门的小狗。
准备入住的当天一早,周憧和冷襄拎着最后一些东西来到新家。俩个东摸摸西摸摸,就用去了一上午。
这时候厨房也摆弄整齐了,周少对家里唯一会做饭的成员说:“做饭吧,对了,大婶说新锅要用肥猪肉烧一下锅。”
冷襄点点头,手脚利索地淘米煮饭,用猪油烧锅子,一边切好了昨天刚打的野猪肉。
“小董家送的笋干,泡一些拿去焖猪肉。”周憧给他递一扎笋干。
冷襄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小董是谁,他沉默地拿过笋干,蹦出一句话:“我给你买,不吃他家的。”
周憧纳闷,奇了怪了:“凭什么不吃,你打的野猪肉也分了给他家,这叫有来有往,感情才能好。”都是隔壁邻居,一条村里的人,这他就不懂了吧。
“不喜欢。”冷襄说。
“哟,人家招你惹你了?怎么就不喜欢?”周憧难得见冷襄表达自己的喜好,顿时来了兴趣。要说吧,结亲还是有用的,至少现在,他慢慢放开了自己,有时候也能闲聊上几句。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聊个天就像解密码。
“他喜欢你。”冷襄略微郁闷地看了周憧一眼。
“这个问题……”周憧若有所思地说:“计较起来就太累了,毕竟十里八村的人都喜欢我。”
“……”
十一月底,天气晴好。
这是一年之中最舒适的天气,至少对于周憧来说是这样的。不太冷,也不热,坐在树荫下看外面的阳光,正好。
此刻住进新家里来,已经有两天了。
这两天,冷襄在弄院子里的篱笆墙。等这道篱笆墙弄起来之后,这个家才算正式完工。
周憧没有那个动手能力,他就站在周边闲唠嗑:“你说,养条什么狗好?养条凶一点的狼狗,还是养条温顺的土狗?”
冷襄拎着柴刀在批竹子,一刀一条,就像砍豆腐一样,“养一条狼狗,跟我打猎。养一条土狗,家里看门。”
“一强一弱不会打起来吗?”周憧担心。
“不会。”冷襄有些不解地看着周憧,“一公一母就不会。”
周憧:“……”你知道的还挺多,小看你了。
又两日,篱笆墙完工,周憧站在清爽漂亮的小院里说:“以后这里就是家,不管我们会去哪里,去多久,多远,最后都是要回到这里。”这就是家的意义所在。
“好。”冷襄牵住身边的手,和他一起眺望未来的天空。
日子就是这样,在平静中悄悄流逝,或带来一些忧愁,或带来一些惊喜,但最终都是过日子。
周憧偶尔会意识到,就算没有阿福的提醒,他也有所感受。他感受到了冷襄的一些情绪,哪怕是很细微很细微的,有时候就是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
比如说,他最近的心慢慢踏实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再有风吹草动就惊醒。
“这是不是表示,我已经圆满了呢?”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满心都是冷襄的事情,他就这样问阿福。
“在规定时限内达到了标准,所以系统没有惩罚你。但是,还不是最完美的状态。”阿福并不是来打击他的,“也许需要的只是时间,你觉得呢?”
周憧闭上眼睛,他想他知道为什么了。
通常冷襄出去打猎的时候,一去就会去一整天。这日外出归来,看见土狗拴在门外,然而院门却锁起来。
他出去了?
冷襄打开门,果然没有看到周憧的身影。他放下东西,用刀砍了一条獐子腿,准备拎去阿根伯家,顺便把周憧找回来。
“冷襄啊,什么?你家周小哥?他没在呢。”
冷襄放下獐子腿,又去了小董家。
小董他娘说:“没看见周小哥,要不我问问我家小董去。”一会儿回来,摇头,小董也没见到。
冷襄一一去了周憧可能会去串门子的人家,都说没有。
“会不会去镇上了?”
“可是天快黑了,去镇上也该回来了。”
“哎,那就不知道了……周小哥也是,怎么就不和我们说一声,看把他家那口子急得……”
“不会是……家那边出了什么事……”
“呸呸呸,不会的吧,亲都结了,家里找来又能怎么样。”
“周小哥这么爱他家男人,估计不会……”
冷襄一路脸色煞白地走回家,在门口的阿黄和狼狗热情地咬他的裤脚,可是他一无所觉。望着没有灯火,没有周憧在的家里,他好像连踏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站得久了,索性坐在门槛上。
等得越久,那些村民们的话就纷纷冒出来,让他心里越不踏实,胡思乱想一些不好的。
是周憧终于厌了他,还是不能原谅他,或是有了更好的人……
就没有想过,是什么其他缘由。连想要去寻找的念头都没有。一是没有资格去找,二是不知上哪儿去找。
“阿黄,他说过,这里是家,总是要回来的。”
月上中天的时候,周憧还是没有回来。冷襄坐在门槛上,嘴里喃喃地说。就算周憧要去很久很久,他也会等下去。
因为那个人说过,一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