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东边的一条巷中。
王严将一条仍在冒烟的桶状柱体随手扔在地上,看着地上三个人腰间同时冒出紫光的玉佩,低笑两声:
“呵呵…警戒信号么……只希望大当家的他们赶紧打进来,不然,我在这村中便只能依靠这小子了……”
说着,他将李少白抗在肩上,继续朝东边奔去。
王德喜挥手招过一架马车,以与他年龄所不符的利索,扒住车厢钻了进去。
驾车的小伙子放下帘布,回头握住缰绳,笑着称赞道:
“老先生,您身体真好!”
王德喜呵呵一笑:
“老啦,跟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是没法比喽。你专心驾车,咱们去护卫所!”
“好嘞!”
随着车轮渐渐加速,骨骨碌碌的声音渐行渐远,一个围着厚厚围巾的中年人在墙角里里抬起头来,轻身飘进身旁的马车里。
“跟上前面的马车。”
无精打采的车夫眯着眼睛半倚在车厢上,却突然被一阵光芒耀进眼中。
“谁啊,这么……”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从车厢里飞到自己身旁的那一大块——明晃晃的白银。
原本有些惺忪的怒意瞬间便清醒过来,略显消瘦的车夫眉开眼笑地捡起那块少说也得有十两沉重的白银,揣进怀中仔细擦了擦,立即改口道:
“……这么大方!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位大金主!”
车厢里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少废话,快走!”
“驾!”
徐柳依出了武会,正看到第二辆马车扬尘而去,不禁轻轻一跺脚。
宽阔的街道上只剩下了村里各大家族的私家马车,至于对外租驾的马车,却是只有方才的两架。
蹙了蹙眉头,想了想方才那架马车里的气息,只得小跑着跟了上去。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欲要对老爷不利!所幸对方派来的人还没有修炼到熬皮境界,自己还能应付一二。不然的话,就只有再掉头回到武会拜托几位队长派人了。
权当做是耐力训练吧!
徐柳依慢步小跑一会之后便渐渐提起速来,远远地吊在远处的两架马车后面,一直跟到昔日青龙庄的中心位置——也就是如今已化作废墟的残垣瓦砾。
最后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旋即一道人影迅速地冲向前方,几个疾跑跳跃,便落到了第一架马车前那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
徐柳依神色一变,瞬间提速。
“住手!”
一声娇咤远远传开,车厢里闭目养神的王德喜陡然惊醒。
正打算动手的围巾男自然也听到了从不远处飞奔而来的少女所言,往后瞥了她一眼,不去管那已经窜出几米去的车夫,加快速度朝近前车厢上的帘布冲去。
王德喜凝视着被围巾裹住嘴巴以下部位的围巾男,不怒自威。
“不知道走远路要请老人家坐车的吗!”
围巾男露在外面的脸上流出几分尴尬:
“对不住了王先生,只是地方也没有很远。等您孙子到了,自然就会送您走的。”
说罢,已经一把将他抓在手中。
徐柳依疾驰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车夫,赶到围巾男近前,胳膊一甩便有柄匕首滑到掌心,直刺过去。
“砰!”
围巾男抬手一挡,精准地抵在她腕上,随后左手微微用力,将车里的王德喜拉了出来。
倒不是说两人之间的差距会有这么大,而是他坐了一路马车,养精蓄锐;徐柳依在后面赶了一路,神疲体劳。
“这位姑娘,你要是再攻击的话,就不要怪我将老先生拎出来了。”
围巾男看她还有继续进攻的意思,单手用力一托,轻咳一声,将王德喜半扶半拉拽下马车。
“你…卑鄙!”
徐柳依愤然怒视,心下有些焦躁。
公子将老爷拜托给自己兄妹,自己又在哥哥面前揽下了保护老爷这件事,怎么能这么轻易便让人将他劫走!
围巾男拉着王德喜慢慢往后退去,依旧是有些尴尬的神色:
“三当家的让我将他带回去,你可不要让我难办啊。若是过一会我看到你跟在后面的话,吓的我伤到老先生可就不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了。”
徐柳依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握着匕首的右手微微一动。
围巾男一直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手上一颤,瞬间便缩到王德喜的身后。
“呼…吓死我了,女孩子为什么非要玩刀呢?不说伤到别人,伤到自己也是不好啊!”
过了一会,见想象当中的飞刀并没有射到自己方才的位置,围巾男又站直身子,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王德喜心中怒骂不已。
这小子,怎么看上去这么像个好人呢!
看到徐柳依望过来的担心目光,王德喜不禁想起自己从青龙山里背回杨凡之后的半年时光。
自己的儿子走的早,纵然是为村子献身,可也算死的光荣,牺牲了自己一个,保护了大家性命。让他唯一耿耿于怀的,是王树华都快三十了,却依然未曾娶妻生子,未曾为他王家留后,也未曾让自己体会一把当爷爷的感觉。
然而在遇见杨凡之后,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他刚刚苏醒过来的时候,王德喜就有些喜欢这个眉梢眼角上挂着一丝善意的孩子。
再到之后他修炼的时候出了岔子,九死一生险些爆体而亡,自己恨不得能够以身相代,替他承受那种痛苦折磨。
从那时候开始,王德喜就发现,自己已经真的将杨凡当成了亲孙子,一丝伤害都不愿意让他承受。
若不是他在那未知的远方还有他的亲生父母,自己必须要考虑他自身的决定,王德喜是决然不会再让他重新踏上已经成为纪念碑上一部分的王树华的路。
即便没有种种外在的危险因素,炼体士也有自己的大限缠在身上。王德喜今年也只有六十岁不到,若是平日里的药膳地宝能够补充的上,终老一生也不得不先送五十岁的炼体士先一步离开人世。
再后来,他亲眼看着杨凡只用了半年时间就达到了树华十年方才修到的磨体境界,真正让他惊喜交加起来。照这么下去,小凡岂不是必然能够修炼到真气境界?
只是随着事情的发展,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王德喜选择。
“呵呵……”
他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围巾男惊诧地看着被自己挟持在臂下的王德喜,惊疑不定:
“老先生,您怎么啦?”
王德喜斜了他一眼,轻蔑道:
“像你这样的人,恐怕到死也不明白什么是‘爱’吧?”
不等他理解话中的意思,王德喜冲着前面扬声道:
“柳依,扔飞刀吧。死在你的刀下,也算是圆满了。若是死在他们手里,小凡也会为我报仇!”
徐柳依还没反应过来,围巾男已经惊讶道:
“老先生,你疯啦?我懂爱又如何,不懂又如何?我们既不会杀你,也不会杀杨凡,你又何必以死相拼?”
王德喜嗤笑一声,根本不屑回答。
一帮土匪,除了绑架人质就是强取豪夺,哪一个不会死人?干这种事情的人说出的话,能信么?何况,以小凡的天赋,就算是修炼到胎变阶位也不是全无可能;就算现在不能替自己报仇,可只要不让他主动涉险,最终一定能够成长为可以独撑一方的强者,必然能够为自己报仇。
徐柳依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终于理解了王德喜的话。
敌人抓走老爷一定是要针对公子而布下陷阱。老爷又不愿因为自己使得公子身陷险地。
只是理解归理解,她又怎么能让老爷因为自己而死?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愤怒的王德喜在一脸紧张的围巾男挟持下,往后面的巷子当中退去。
青龙村散布在明里暗里的岗哨全部被弃之一旁,空无一人。只在几条进出村子的要道四周,还散布着几座即将撤离的暗哨。
“怎么突然就发布了最高级别的警戒讯号?若是有其他势力攻打过来,这半天也应该看见人影了啊?”
一名常年驻守在这处大型暗哨里的年老炼体士摸着腰间不停闪烁的紫色玉佩——这是玉佩当中的元气即将耗尽的前兆,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说是“大型”暗哨,也只不过是相比于其他两三人规模的暗哨大上一圈,会在此常驻六个人而已。
——所有的暗哨全部都是在大地之下,或者是山石当中,每能多容下一人,建设的难度就要成几何倍数的递增。
听到“哨长”的轻言细语在地洞当中回响,一个年轻人紧了紧自己的剑,催促道:
“大哥,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不会再有人从这里走了!早就该撤回去了!”
被其余五人推选出来的哨长“啪”的一声将已经变回雪白的玉佩交到右手,顺手挂在腰上,站起身来:
“也好,不等了,免得耽误各位队长的其他安排。兄弟们,走!”
随着这处暗哨当中的人员撤离,其余继续观望的暗哨也陆陆续续地撤回到被划定为“最高警戒防线”的街道上。
这处街道房屋乍一看去,似乎和其它街道上的墙垣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所有的小队长都知道,在这条青龙村认为的最后防线上,墙壁当中用的都是最坚固的万蛇崖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