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鱼宣生走了后,他才走出大堂,鱼幼薇便立刻迎了上来,睁着一对打大眼道:“怎么样,父亲他怎么说?”
“嘿嘿。”徐平安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父亲大人不会反对的,他其实就是捏着一柄剑吓唬你呢。”
她眉飞色舞,很是高兴,当即扬起一对莲臂环抱住了徐平安,一头青丝洒满了他的肩膀。
诗酒要趁年华,良人还需年少。
于她而言,这事怎么能不乐,即便学富五车一样不顶用,心想下一个瞬间就为徐平安盘起来妇人发髻。
“咳咳咳!”
一旁的余巡干咳了几声,他一身白衣为江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自己身为师傅还在这里呢,成何体统。
故意拉着一张脸,沉声道:“老爷虽说是同意了,但你们还是收敛一些好,为官难为父更难,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鱼幼薇柳眉一扬,笑嘻嘻的上前拉住余巡的衣袍道:“余叔,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余巡吹胡子瞪眼矢口否认,而后叹气正色道:“你们二人实属天作之合,又郎情妾意为师岂会不高兴?”
“只是有些感概流年倒转,时移世易,当初的小丫头也要成为人妇了,有些适应不过来。”
闻言,多少有些低沉的味道,鱼幼薇突然哑口无言,有些时候父辈的呢喃是不可避免的,可人阿,哪能事事都如意。
徐平安摸了摸鼻尖道:“这样说,余叔你是不反对无六礼无长辈,甚至有些荒诞的成婚了?”
“江湖人不讲那一套,好儿郎一字千金,我也相信你徐平安。”余巡微微一笑。
“那咱们明日晌午就去常务司报备!”
鱼幼薇眉开眼笑,已有妇人姿态,挽住了徐平安的胳膊又开口。
“按照大天朝的法家律法,在常务司报备之后,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徐平安笑吟吟的点头。
“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你这丫头就这么急着离开鱼府吗!想想当初口出狂言,有三非言论的玄垠先生这般姿态,为师都替你臊得慌!”余巡没好气的哼道。
鱼幼薇皱了皱鼻子,扮了一个鬼脸。
“罢了罢了,你先回后院吧,我与徐平安有些要事要谈。”余巡正色道。
徐平安知道他想要谈什么,便转头对鱼幼薇道:“去吧,我一会来找你。”
“好吧,那你不要翻院墙了!”她背起双手调笑道。
他讪讪一笑,看了余巡一眼,随后一起走到了偏厅。
有丫鬟泡好了两杯浓茶,雾气升腾,缭绕到了房梁之上,古声古色的偏厅越发静谧了起来。
沉吟一会后,余巡率先开口:“我听说你去了高仙芝的府上?”
徐平安点头。
“那你觉得此人如何?”余巡问。
他沉吟后开口:“春秋榜下书第二的猛人,没有半点水分,幼年便孤身一人可杀入草原擒王,这些事迹不比古代历史留名的那些英雄差。”
“但心有魔障,几乎可以说是半废,若无改变,在武道和庙堂上他都难以再进一步。”
余巡像是知道这些信息,点点头后又问道。
“你看的很清楚,那你知道他为何如此吗?”
徐平安心中有一些猜想,但摇了摇头。
“昔年高仙芝的父亲高维,也当得上一代名将,追随太祖南征北战,曾为大天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家族最鼎盛时期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后来,当今圣上与当时的太子争夺帝位,高家选择了沉默,这让许多圣上的门臣心中对其怀恨在心。”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沦落不到这个地步,在元贞的第二年,一个震惊长安的书信被翻了出来。”
“书信乃其子高仙芝所写,是写给当时的太子的,其中寥寥数字,表达对于草原的看法,本是寻常不过的东西,却被当时的文官利用了起来,作为打击武臣的一个手段。”
“当时高维在朝堂上的地位本来就不是很讨喜,出了这样的事,也没有人替他和高仙芝说话,任由事态失控,一封书信最后化为了著名的文字案。”
“高维最后是有机会保住一条命的,但此人太过执拗,公然反对圣山想对高丽动兵的想法,彻底惹怒了圣上。”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皇帝直接将其发配了边疆,不久后高维便郁郁而终。”
“而高仙芝这个写信的人却没有生命之忧,只是被革职清查,失去了官职与府邸,贬为庶人,也没有流放。”
“再到后来,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加上平定高丽的喜悦,就又给了高仙芝一个官当,不过是芝麻官,就是而今这扬州城的骠骑将军。”
“这一做就是近十年,恐怕任何一个有抱负有能力的人都会滋养出心魔,可叹啊!”
徐平安闻言沉吟了一会,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心中苦笑。
高家当年是被庙堂上的那一群读书人所坑的,甚至可以说是间接的杀父仇人,那么高仙芝痛恨读书人也不是那么没有来由。
叹只叹,这温瑛是冤大头了。
开口道:“余叔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高仙芝对于庙堂怀恨在心?”
余巡看向他,二人眼神一对,心领神会。
“哈哈,你果然聪明,说一你便想到了三。”
“没错,此人对于高居庙堂之人,甚至是当今圣上,都有着很强的敌视,他认为高家忠心耿耿,为大天朝立下过泼天的功勋,却落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地步,心中愤懑不平。”
徐平安来了几分兴趣,挑眉道:“你是想说高仙芝与那庸王都一样,成为了那股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
“没错!”
“甚至,他远远要比庸王来得要有价值,庸王被其掌握,最多也就是一个名声,一个成大事必须要的名声。”
“可这个名声,并非不可替换。”
“而高仙芝就不一样了,春秋榜下书第二的高手,还是一位善于带兵的将军,其潜力无穷,更是掌握了五千骁勇善战的骑兵。”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那股势力日思夜想都想得到的人。”
余巡郑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