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颂哭累了,躺在床上,想好好睡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好像电影一样,特工、中枪、失忆……只不过相比起那些最后大部分都会喜剧收尾的电影而言,她的人生显得悲催多了。
眼看着自己和顾晞阳已经越来越近,却凭空杀出个苏盈,将她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击得溃不成军。
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在脑海中闪过,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孔像碎片一样在她心里无序排列,可她却无法在他们之中找到任何一个人,可以在她最脆弱孤独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如果说苏盈本来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么她呢?她乐天颂大概生来就比较适合被人忽略吧。
反正也睡不着,她索性披衣起身,出了房间。
踱到二楼的走廊上,她的眼神扫过顶端的那个房间,那个从来都没有人去过的地方,乐天颂竟然不知道,天行山还有一个属于苏盈的专属房间。
一种无端的落寞在她心里不停蔓延着。
这时,亮司叔正提着水桶从楼下上来,看样子是想要去天台浇花,当她看到乐天颂时,眼神不自然地沉了下去。
“少奶奶,你怎么在这儿啊,怎么没休息?”
“亮司叔...”乐天颂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顾晞阳...和苏盈呢?”
她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却怎么也不愿意去相信,她宁可通过别人的嘴来告诉她,也比让她自己承认自己的失败要好。
亮司叔的笑容僵在了嘴边,有些尴尬地回避开了乐天颂的眼神,“少爷和盈盈小姐...在房里休息呢。”
“是吗...”乐天颂动了动嘴角,眼眶瞬间就红了。
亮司叔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忽然一堵,原本死气沉沉的天行山,因为有了乐天颂的存在,多了不少欢声笑语,就连一向冷漠如冰山的顾晞阳也为她改变了不少。
顾晞阳对乐天颂的关心、疼爱、照顾、保护,亮司叔统统看在眼里,乐天颂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一切,一切都开始慢慢好起来了,原本还以为他们真的可以过尽千帆,重头再来,没想到阔别这么久的苏盈竟然会回来。
其实五年前顾晞阳有多爱苏盈,没有人比亮司叔更了解,可以说和现在的乐天颂,是不相上下的,苏盈的失踪,让顾晞阳一蹶不振了好久。
亮司叔不知道顾晞阳最后到底会怎么选,可是他忽然很心疼乐天颂。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拉起了乐天颂的手。
“少奶奶,亮司叔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发生了这么多事,换成是谁都会不好受。但是你一定要坚持住,亮司叔知道,少爷还是很喜欢你的,很在乎你的,只是盈盈小姐刚回来,少爷一时之间还理不清自己的感情罢了,你一定要相信他。”
乐天颂看到亮司叔那么关心自己的样子,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因为她起码还知道,世界上依旧有人在替自己着想。
所有的心酸、委屈、失望,全部化作眼泪,在她脸上肆虐,她握紧了亮司叔苍老的手,就好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
“亮司叔...我真的好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也以为我和顾晞阳可以好好在一起,可是原来我错了,我真的好难过,好痛苦...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哭得梨花带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不停涌出的泪水,就好像是一种无端的控诉。
亮司叔也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揽住她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
乐天颂哭了一会儿,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她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对亮司叔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亮司叔,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亮司叔自然看得出她是在强颜欢笑,但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亮司叔,我想出去走走。”
其实乐天颂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个房子里,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尤其是顾晞阳和苏盈,有可能现在正躺在一张床上。
那种情形,她想都不敢想。
“可是...”亮司叔面露难色,“要是少爷担心你怎么办,要不先跟他说一声吧。”
“不用了亮司叔。”乐天颂打断他,表情无端变得落寞起来,“他现在...哪里还有时间担心我啊。”
****
乐天颂不顾亮司叔的劝说,还是毅然决然离开了天行山,那里对现在的乐天颂而言,完全就是一个炼狱,和顾晞阳、苏盈呼吸同样的空气,那种感觉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只是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这座城市没有朋友、没有熟人,不记得任何和自己有关的事物,也没脸回去找渡和悠悠,这一切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又或者说,她根本就已经疲于解释。
在陌生的路上走了又走,来回兜转,很快天就黑了下来。
乐天颂逛到了市中心的一个公园里,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双臂环着曲起的膝盖,望着空旷无际的苍穹,怔怔出神。
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明月散发着皎洁的光芒,难道月亮也和她一样孤单吗?
呵呵,怎么可能呢?月亮起码还有人抬头在欣赏,而她...却只能好似空气一样,谁都察觉不到。
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流下,温热的触感划过她冰冷嫩白的脸颊,顺着她纤细的脖子一路蜿蜒,最后被她的体温蒸发。
泪水可以蒸发,但她的悲伤呢?好像永远都累积在心里,怎么也甩不掉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乐天颂的心有些慌乱。
是他来了吗?他总是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是他吗?
她猛地回过头,映入眼里的人让她有几分惊讶,随后惊讶立刻变成了失望,很深很深的失望。
“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回家吗?”
卓岸风噙着一如既往淡淡的笑容走过来,将自己的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挨着她坐下。
乐天颂有些失神,卓岸风的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和他的温度,是好像烟草一样的那种味道,带着男人特有的果断和魅力,在这样荒凉的夜里,她有些心醉。
乐天颂拉起嘴角,淡淡一笑,“回家...我哪里还有家?”
卓岸风身体一怔,自从他见到乐天颂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乐天颂不是那种会向命运妥协的人。
他们认识了那么久,乐天颂始终都是勇敢地面对这一切,她为了顾晞阳,甚至可以放下父母被杀的仇恨,甚至可以跟顾啸天作对,甚至一次一次身犯险境都没有害怕过。
可是这一刻,卓岸风似乎真的能体会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很深很深的落寞,就像被爸爸妈妈遗弃的小孩那样,求救无门。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他或许对乐天颂此刻的心情,可以感同身受。
卓岸风的温柔和体贴,让乐天颂感到很安心,她转过头,对他甜甜一笑。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岸风缓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将眼神撇开,“如果我说是碰巧,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吧。”
乐天颂顿觉气氛有些尴尬,她总觉得她和卓岸风,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而卓岸风和顾晞阳在一起的时候,又总有股说不出来的火药味。
“怎么不说话了?”卓岸风拍了拍乐天颂的脑袋,动作很轻,带着几分宠溺。
乐天颂忽然有些慌神,顾晞阳也常常这样,一和他拌嘴,他就喜欢拍她的脑袋。
只是这种曾经甜蜜的感觉,现在对乐天颂来说,只是钻心的疼而已。
“岸风……我们以前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
“你所谓的好,是哪种程度的呢?”卓岸风被她逗笑了。
“岸风...我的心好疼。”乐天颂垂下眼,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卓岸风的心也忽然被她一揪,他轻轻揽过她单薄的身体,环住她的肩膀,怜惜地说,“我的肩膀,今天晚上就借给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会好了。”
乐天颂的防备在卓岸风温柔的安抚之下,瞬间就崩塌了。
她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无声地流下眼泪,到最后逐渐啜泣出声。
自从苏盈回来之后,顾晞阳的目光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她的身上,他的视线始终跟着苏盈打转,好像生怕她再次消失了一样。
她一直强忍着痛苦,没有向顾晞阳质问,那是因为强烈的自尊不允许她那么丢人,可是心里的悲伤是无法压抑的,顾晞阳对苏盈的紧张、宠爱和关心,所有一切都在她心里越积越多,直到这一刻,她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在乎,好好释放出来。
哭了好一阵子,乐天颂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期间卓岸风一直拍着她的背,一句话都没有说。
“对...对不起哦,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丢脸...”乐天颂摸了摸眼泪,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
“如果你在我面前装得很潇洒,可回过头却自己躲在被子里哭,那样才丢脸。”卓岸风打趣道。
乐天颂被他逗笑了,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知道晞阳和那个女孩的事情吧,那个苏盈。”
“嗯。”乐天颂垂下头,表情落寞。
卓岸风眼眸沉下来,有几分深不可测的锐气。
其实他早就找人暗中调查过,关于苏盈和顾晞阳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年顾晞阳花了那么多时间、金钱、人力物力都没有一点关于苏盈的下落,她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为什么时隔五年,会在如此尴尬的时间点又再度出现呢?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阴谋?
“天颂...我觉得你不用急着难过,苏盈时隔三年才回来,而且还挑在你和晞阳的结婚纪念日,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乐天颂仰起头,一脸不解,“可是…...不管怎么说,她确确实实是苏盈,是顾晞阳以前那么那么爱的苏盈,光是这一点,我就已经输了不是吗?”
“所以这个时候你就更不应该消沉,你要记住,现在你才是顾晞阳的老婆,你才是大家认识的顾太太,你才是天尊帝国的女主人。苏盈不管怎样,都只是一个过去而已,她给你带来的一切阻碍,你都要克服过去。除非你不爱顾晞阳了,否则的话,为了自己的幸福,你一定要努力争取。”
卓岸风说得很淡然,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乐天颂沉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岸风...谢谢你,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