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宫里供应的冰块只够一两个时辰用,没了冰块,屋子里便跟蒸笼似的,酷热难耐。
东宫里的妃子们在院子里坐不住,纷纷挪步到花园,花园里种了不少参天大树,树冠密密实实,遮得一丝日光都不露,且树间有风,宜人得很,她们索性白日都在树下喝茶,打牌,闲谈,聊以度日。就连薛青罗也不例外。
后宫女人聊天的话题往往离不开男人,她们尤其关注太子最近的变化,少不了拈酸吃醋。
“听说宫里大半个冰窖的冰块都被那位给领走了,我们的份额才少得可怜,不然也不至于夜里热得睡不着。”
“连皇后娘娘领的份额都不如她,我们有什么好抱怨的,谁让人家金贵呢,有本事你也怀一个,肯定也有那样的待遇。”
“说得轻巧,太子整日被她占着,看都不看我们一眼,难道我还要来个有感而孕吗?”
“就是,听说春晖园里一日三餐都是殿下亲手做的,就连皇后娘娘看到了都要嫉妒三分呢,我们能和人家比吗?”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不声不响就把殿下的心都给拢去了,一个人吃肉不说,连汤都不给我们留一口。”
“我听说……好像是姐姐的姐姐,是这样吗?”
这话算是明知故问了,薛良娣是太子妃姐姐的事早就传了个遍。
场间静了一瞬,众人齐刷刷看向薛青罗,薛青罗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云淡风轻道:“是我们家姐姐。”
众人笑嘻嘻地议论。
“果然是薛大小姐啊,我在江南长大,都听过她京城第一美的名声呢。”
“真的吗?那怎么进了宫都见不着人,有什么好躲的。”
“我听说她和那什么第一才子订了亲的,还被誉为‘才子佳人,天生一对’,会不会因为这样才不好意思见人的。”
“啊,还订过亲啊,赶紧给我说说,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
这些女人津津有味地嚼着薛青迟的八卦,薛青罗心烦气躁,听不下去了,独自站起来,朝荷花池走了过去。
天气反常,这荷花也反常,比往年早开了一个多月。
远远见到池边有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光看背影,她就认了出来,是薛青迟和太子殿下。
她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想要看看他们平日如何相处。
薛青迟盯着满池荷花,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香,太香了,我要吃莲子。”
太二抓住了她伸向莲花茎秆的玉手,摇了摇头,“莲子还没长好,等花落了再摘吧。”
薛青迟甩开他的手,“这是两种味道,开着花的莲蓬莲子嫩得很,也好吃。”
轻轻一折,莲杆断了,素手掰开莲蓬,捏了粒嫩黄色的小莲子,放到太二唇边,“尝尝。”
太二张口,叼住了莲子,薛青迟来不及抽手,连手指都给他含住了,微微舔了一下,才松开了。
“好吃吗?”她问道,往自己嘴巴里也塞了一颗,美滋滋地嚼了起来。
鲜嫩得如同春天的味道。
太二深深看了她一眼,“有点甜。”
要是让他多舔一会,会更甜。
他俯身也摘了一朵莲花,取了莲子,喂给她吃。
两人你喂我,我喂你,吃莲子吃得不亦乐乎,完全不把周围的目光当回事。
薛青罗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头火窜了三尺高,就算吃上十斤莲子,也降不了这把火。
她愤然转身,回了正院。
刚走进院子,恰好听到两个侍女在聊天。
“哎,我刚听说,我老家那边,有个员外因为夫人多年不育,纳了个小妾,他这夫人倒也大度得很,对这小妾很好,给她安排的吃穿用度比她自己都要好。”
“怎么可能,自古妻妾相争,不给这个小妾脸色看就算不错了,还能让她爬到自己头上?”
“嗯,是这个理,所以有人猜员外夫人是不是打着去母留子的主意,可是没想到,小妾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夫人就出事了。夫人一死,员外就把小妾扶正了,一家人美满的很。”
“天哪,这夫人太可怜了,她自以为把小妾捏在手掌心呢,没想到自己才是任人宰割的那个。”
“可不是,所以说现在正妻不好当啊,操持家业半辈子,最后全都便宜了别人。”
“说得我都不想出宫了,不嫁人也挺好的。”
两人聊着聊着,抬头见到面色铁青的薛青罗,“噗通”“噗通”跪到了地上,磕起了头,“奴婢乱嚼舌,不知道娘娘回来了,请娘娘恕罪。”
薛青罗越过她们,走进了屋子,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是以她并不知道,两个侍女在她身后,抬起头,相视一笑,脸上没有半点惊惶之色。
那两个侍女的话让薛青罗突然醒悟过来,她还是太天真了。
竟然怜悯薛青迟,觉得人家生下孩子肯定要被灭口,而她自己,虽然可能要熬几十年,总归能当上皇后,太后,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是熬不下去。
她忽略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假如殿下把薛青迟扶正了怎么办?
依照刚才她看到那一幕,殿下怕是真心喜爱薛青迟,两人如此恩爱,他会舍得下手?
留下薛青迟又有何不可?
她薛青罗倒是可有可无。
薛青罗在梳妆台前坐下来,看着镜匣里窈窕的人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薛青罗啊薛青罗,枉你自诩聪明人,死到临头了还一无所知,你以为有薛青迟在,你能过上如意生活?
只有她死了,你才能心想事成。
就在薛青罗绞尽脑汁想要铲除薛青迟的时候,陛下传来旨意,所有宫妃、皇子以及世家大族,都要依照惯例前往千山寺参加五月十五日的浴佛节。
薛青罗收到消息时,险些跳了起来,“真是天赐良机!”
她就不信,到了外头,薛青迟还能被护得那么好。
与此同时,凤仪宫中,赵莲蓉正给薛青迟解释这次出行,“陛下信佛,每年佛诞日都要带我们到京郊的千山寺敬佛、斋僧、行浴佛礼,你身怀六甲,我原本打算向陛下请示,让你留在宫中,没想到吴玉莲抢先一步,哄了陛下,说让你参加浴佛,得到诸神菩萨的加持,生下来的小皇孙身体更加康健。陛下同意了,特地要你一起去。”
“她肯定不怀好意,你要多加小心,别让她奸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