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育才回村,村民乙说:“你是教书的,请你告诉我,什么叫助纣为虐?你可知道狼三子尽干过什么?那本是个大骗子,小时候偷、骗爹娘钱且不说,长大后,谁要是靠近他,起码要被粘一层皮。最早是和咱村贾二小合伙买车搞运输贩煤,没有一年,就赔了三万。后来贾二小才知道,原来是狼三子从中搞鬼贪污,少‘花’多报,虚开油钱和修理费,致使亏空。”
村民丙说:“那年‘春’天,白彦良借了他表哥家的钱贩煤,年底赖账不还,耽误了彦良他表哥结婚,表哥来要账,月娥他妈就破口大骂,赶表哥出‘门’。气得表哥在他家‘门’口当众剁下一个手指!”
村民丁说:“那年他从松井矿赵庄岭村煤矿拉来了几百吨煤,最后赖账不还,致使与他合作的那个村主任被村民起诉而畏罪自杀。”
村民戊说:“有一年,白眼狼在松井矿欠了几家煤矿的煤钱,年底,请来债主们,指着院里百十把瓷夜壶说,家里财产就剩这些夜壶了,你们拿去吧……不要?对不起,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还有人断言:“你借给他的钱,将来最好的结果是只还本钱,而最大可能是赖账不还,让你去面对众客户。如果你们告发,根据他以往的做法,将把这些钱的一半用于行贿,即使你们赢了官司也不会拿到一分钱。这种先例太多了。赶快和他撇清吧!”
有趣的是,白眼狼他叔伯哥哥的本村亲家鲍云峰,是白眼虎的竞选对立面。堂哥家,公婆和儿子要选白彦虎,儿媳‘妇’要选自己亲爹鲍云峰,闹得差点儿离了婚。类似的情况,村里还有四五家。
七月十三日那天,以一票之差,在支部选举中,白彦虎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出乎意料,落选了。他也猜定是张某人接了钱,却没有投他的票,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不依不饶。毕竟买票贿选的事是不好公开报复的。只有把所有‘精’力和赌注放到七月十五日村委会换届选举了。
三天后,十八周岁以上的村民都到村南小学院里,参加投票选举。
镇政fǔ也派人来督导选举。
校‘门’外,突然开来一辆大轿车。车上跳下四五十个光头小青年,手提镐把,要进小学院里观看村民选举。带头的是一个叫“老黑"的白白胖胖小伙子,一米八的个头儿,一脸的细皮嫩‘肉’,和其绰号正相反。有人认得他这两天多次去过白彦良家,白育才也认出,他正是那天晚上去煤场还借款的人,是在城里赌场放高利贷的黑道人物。
村支部新上任的鲍云峰把老黑这伙人挡在校‘门’外:“我是新上任的支书,正在组织村委换届选举。外村的人不能进!”
老黑说:“有人顾用俺们维持会场秩序,确保你们村的选举顺利进行。”
“会场秩序自有支部派民兵来维持。与选举无关的人们不得干预。"鲍云峰态度坚决,语气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俺们是二哥和三哥顾的保鏢,就要对顾主负责。识相的就给老子闪开!"老黑看样子是来闹事的。
“敢进校‘门’一步,我就打110报警,办你们破坏选举罪!"
这时镇干部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民兵。
“老黑,不许撒野,我认得你!快走开!"镇干部说。
“是三哥叫俺们帮忙的。"
“胡闹!你们这是帮倒忙。再不走开,我就要报警啦!“
“撤!"随着老黑一声喊,那帮“光头党"上车扬长而去。
没人阻拦本村的白育才。鲍云峰说:“你进去看看也好。”
白育才便进‘门’站在人群最后边,听候选人进行竞选演讲。
有人说,假若能当选,保证村务公开,优其是财务公开,保证一月一上墙,让村民监督。
有人保证,若被选入村委,将清理村里最近十年的账目,让以后的村干部谁也不敢再贪污。
鲍云峰也说:“如果我被选为村主任,除了以上几个人说的我都作到外,还要请求水利局支援,修复村中机井,保证户户喝上自来水,要和‘交’通局联系,硬化村里所有街道,大街里安装路灯。开辟娱乐健身场,建设‘精’神文明村。保证在任期内,不减少耕地总数,让村南旱坡地变水浇地,扶助鳏寡孤独。每年扶贫款和救济款由村民评定,不能单凭村主任说了算。以后上头干部下乡,一律进‘门’户吃派饭,没有公款招待这笔开支。"
下面是白彦虎演讲:“我不敢像前边发言的那几位吹大话,我只会事实求是地说,如果我被选为村主任,保证再不贪污村民一分钱,而是凭借我广泛的‘私’人关系,到林业局,水利局,电业局,‘交’通局,县移民办,县文明办,设法给咱们村多争取要钱。我三弟还要办个福利厂,解决村里残疾人就业。如果我当选,俺三弟保证全村烧煤再也不发愁,对老弱病残,生活确实困难的,免费送煤上‘门’。他现在有资产过千万,每年给村里捐助百八十万,不在话下……”
有人在会场后议论:“尽是空话,满嘴里跑驴!”
也有人说:“叫他把原先贪污的十几万公款先吐出来再说。”
有人站起来质问:“有人说你以每天每人一百块钱,雇人挨‘门’挨户拉选票,有这回事吗?对有的人‘花’了二百五到三百元买选票,是真的吗?”
“纯属造谣!顾人宣传,拉票助选倒是有的。美国总统大选,还‘花’几十个亿呢!你咋不顾人助选?怕没人赞助吧!"
还有人朝台上喊:“白眼虎,你什么时候能不再和杨‘玉’‘花’打伙计(通‘奸’),能保证半夜里不再给留守‘妇’‘女’们打‘骚’扰电话,俺们再考虑选你!”
“今天是选举,要尊重个人隐‘私’权!别跑题行不行?"白眼狼在台下针锋相对驳斥对方。
……
终于开始发选票了,有人点名领票。
白眼狼手下有人持笔要给几个人代写选票。镇政fǔ干部喊道:“为了保证公平、公正、自主投票,选票一律由自己填写或家人代笔!旁人不得干预,不得察看,更不得代写。大家互相监督!……那几个人,回原来位置!”
乡镇干部的话,还是有一定权威的,刚才要代写选票的年轻人,看看白眼狼,无奈地回到各自原先位置。
在全场人注视下,竞选双方派出的监票员,唱票人,计票人,在黑板上候选人名下划出一个个“正"字。村民们全神贯注地听着,看着,任何人谁也别想作弊。
十一点半时,结果出来了,白彦虎以一票优先,当选为村主任,其余选入村委班子的四个人,有一人是白彦良的人,有三人是鲍云峰的人。按预先规定。依得票数排序,依次是新班子的会计、保管员、治安员(兼民兵连长)、‘妇’‘女’主任(兼计生员)。
鲍云峰事先声明过,若不能以最多票当选村主任,将不进村委班子。
白彦虎竟选得胜,早在村西公路边醉仙楼预定了两桌酒席,安排小车,要拉上镇干部,新村委班子,他们那一派的竞选骨干分子去庆贺。
镇里干部说,镇长有指示,不论哪一派当选,都不准镇干部应邀去喝酒。免得引起村民误解。说罢,便开车回镇政fǔ去了。
有三个人,虽说进了新班子,但毕竟和白彦虎不是一派,为避兔尴尬,便找个借口回家去了。
去喝酒的人,自然是兴高彩烈,开怀畅饮,欢庆这‘精’心策划和用重金买来的胜利。其神彩飞扬,场面热烈,不必细说。
单说这新的村主任白彦虎,今天那个高兴,难以言语来形容。在座的频频敬酒,巴结颂扬的陈词滥调,你说一遍,他再说一遍,直把白主任灌得脸像猪肝一样红,那整个没‘毛’的秃脑袋,像那剥了皮的驴胜,黑里闪着亮,紫里透着红。
他虽然在金山村有名的“八大酒缸"中排名第二,今天也显得拙嘴笨舌,步履不稳了。
白彦虎主任突然雅兴大发,要为大家唱支《得胜歌》,说罢,便手舞足蹈,举杯唱道:
大风劲吹兮沙尘飞扬,
乡村大权兮老子独掌,
官不大兮油水大,
纵马驰骋兮在故乡。
苟富贵兮不相忘,
我吃‘肉’兮你喝汤。
皇帝佬儿他算个**,
怎比咱乡下土皇上?!
本来由白眼狼‘花’三百元,通过三丰庙老道士找人模仿刘邦的《大风歌》写好了一首《得胜歌》,谁知他二哥喝高了,早忘了原词,信口胡诌起来。倒也真实反映了他的‘精’神风貌和真实思想。
众人一听,这个“兮",那个“兮"的,高深莫测,便鼓掌喝彩。
也有人‘私’下评论说:“白老二说错了一个字,应该把‘狗富贵‘,改成‘狼富贵’。"
更为可笑的是,白彦虎竟揪住司机的耳朵说:“干杯,喝!……我说能喝,你就喝得,你要是瞧得起我白主任,你就得喝……怕什么,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说了算,我批准你不是醉驾……干,跟大伙一块喝!老子高兴了,谁他娘的敢不喝?!"
结果,傍晚回村时,一辆面包车开下水渠,幸亏水不深,车上七个人一个个像落水狗,爬上岸。又打电话,从村里喊来两台拖拉机,才把车子拽上岸来。
“你真是个丧‘门’星,旱路不走走水路,不吉利!"白主任斥骂那个司机。
这伙人太狂了,也高兴得太早了。当白眼虎正唱《得胜歌》时,有的村民早找到乡政fǔ和县政fǔ,反映说:白彦虎因贪污公款,被判刑三年,缓期四年执行。现在缓刑期还有四个月,怎能当选?
后经乡政fǔ核查属实,经研究认为,虽然没有被剥夺政治权利,但在缓刑期当选为村主任实为不妥。第二天就通知金山村党支部:“选举有效,撤销白彦虎当选资格,依得票数第二名任命鲍云峰兼任村委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