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绿林公司库房里,黄飞虎继续为白育才播放录音:
第三段,是白眼狼和他二哥白彦虎(绰号白眼虎)的对话:
“二哥,真不够意思!你只付了十一吨的煤钱,怎么拉了我十五吨煤?都像你这么干,你三弟的煤场还能开下去吗!”是白眼狼的声音。
“和自家兄弟还斤斤计较吗?不就是装了两铲多点吗?哪能是十五吨呢?"
“是我下午回来查看过磅单据时发现的,上面明写着15.15吨。我查问过铲车司机,他说是你要他装三铲的。"
“算了吧,别说了。5000卡热量的煤,你卖给别人才二百五十元一吨,你为什么叫钱会计开票时算我二百六呢?"
“那不过为图个吉利数,谁愿意是‘二百五’呢!"
“你把你二哥当二百五耍,多要十块钱,我都没说什么,多装一点儿煤算得了什么!煤场堆着一万多吨煤,多装了这么一点,权当三弟掉了根**毛。值得大呼小叫的吗?"
“说得轻松!让你掉根头发你愿意吗?谁不知道,二哥是和尚的脑袋,一毛不抜?"
听到这里,白育才不由地笑出声来,原来白彦虎小时生秃疮,头上少皮无毛,人称“二秃子"。白育才想,亲兄弟之间都互相计较,白眼狼在澡溏里那些装姿作态和甜言蜜语,该如何理解?
又听白眼狼说:“我可告诉二哥,对外可要宣传,我煤场有四万吨存煤。好啦,下次来拉煤时,先扣下这四吨的一千块再说。”
听到这里,黄飞虎说:“这都是今天截听到的。我再给你找一段你们白老板前几天的一段话。"
黄飞虎找到那段录音,听到白眼狼的声音说:“龙州王平老板的事你们少插嘴,你们就不想想,白育才拼着吃奶的劲,要促成和王平的合作,谁知道王平送了他多少好处!海军,你记着,以后,凡是育才介绍的客户,咱们都要热情招待,婉言谢绝。绝对不要他插手购销的事。对他,只可利用,不能信任。必须按我的既定方针办。”
这“既定方针"是什么意思?白育才一时也不明白,但他明显觉得,这必然是个大阴谋。昨天白眼狼精心导演的一场假戏,竟没有一点儿破绽,令他对白眼狼的鬼点子和演技也不得不佩服几分。
接着再听,是白眼狼训斥二侄子白海军的声音:“有人向我报告,说有几辆神人镇的送煤车,在你最近取样化验时,都是只在车尾部采样化验,而且化验结果,都比别人重新釆样化验的结果高出二百多卡,每吨煤就多付了十块多钱。你从中吃了多少好处费?你让煤场还赚什么钱!”
“是你亲家枟三林(白月娥的干爹)打的小报告吧?别听他胡说。是我揭发了他在给送煤车过磅时虚开重量后,他挟嫌报复。"
“从今以后,你不准掺和过磅、采样儿、化验、计价、付款的事。枟三林也别在磅房干了,从今晚开始,让他指挥临时工卸煤去。以后再发现有营私舞弊者,一律开除!包括你和你哥立军也都一样!"
“行,三叔真是铁面包公!不过,小侄提醒你一下:如果俺三婶知道了你和九里沟车主田玉兰的事,你也小心没好果子吃。"二侄白海军关怀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威胁。
听到这里,白育才生气地说:“关机,不听了。什么乌七八糟的烂事儿。想不到煤场藏汚纳垢,管理如此混乱!真后悔帮助了白眼狼这个不义小人!我早晚得栽倒在煤场。现在我就给白眼狼打电话。"
黄飞虎阻止说:“不可!现在经你手有四百多万攥在他手里,主动权在煤场。只有装做概不知情,虚与委蛇,小心应对,静侍时机,才能拔腿脱身。万万不可着急伤火,乱了方寸!”
白育才说:“现在借用你高智能手机,听听昨天那一千八百吨煤结果怎样了。”
黄飞虎说:“我叫你今天过来,主要是让你知道,这批煤昨天傍晚就出事了。煤场驻电厂办事员昨晚七点多给白老板打过电话,说是下午六点多,电厂对第一辆车抽查时便发现有一半是煤矸石,接着又查了第二辆,第十辆,第三十一辆,发现都装了半车煤矸石。便拒收并扣留了所有五十辆煤车,控制了驻电厂办事员,要往章邱市公安局报特大诈骗案。“
“啊呀不好,那个驻厂办事员正是明德他爸!这可怎么办啊?“白育才着急地说。
“幸亏济南科发公司的魏总正好到电厂生产科,协商和龙州县的王平往电厂售煤的事。他知道后,便好劝歹说,直到七点多,电厂才看魏总的面子,网开一面,让五十辆煤车一小时内载着车上的煤离开电厂,并暂停了和渤海省蒲吾县金山煤场的合作。白眼狼是七点左右才接到信的,马上派了个姓钱的会计前去全权处理这事。"黄飞虎说。
“现在情况怎么了?"白育才着急地问。
黄飞虎将手机调到对白眼狼电话的监听状态,白眼狼正好正在通话:
“老钱,你怎么搞的,就不能就地低价销售?"
“让魏总帮忙,在当地找遍了大小十二家煤场,人家要么是根本不要,要么是让免费卸煤,最好的一户说按每车一千元收购,先付现金一万,其余的等卖完煤后再说。天下黑心煤贩子都和煤炭一样黑,都像串通好了似地,拼命砸砍压价,趁火打劫。我不让大家原车返回,又能怎么办?"
“看你平时精明能干,今天怎么就不想想,原载返回,双倍运费就得四十万。回来后卸车费又得一万元,场地费,二次配煤费都是钱,一时半晌也处理不完。让别人见了废煤堆,难免会刨根问底,对咱们信誉的影响,难以金钱来估算。那两千吨煤和矸子的总价,还不到三十万元。宁可扔掉,也千万别拉回来!"
“那怎么办?找个河滩扔掉?"
“你是猪脑子呀!让当地环保局发现了,还不讹诈咱们上百万?找最近的煤场联系,只要让卸煤就行,不要考虑钱。给一个,要一个。不给也行。"
大约半个小时后,监听手机里又有了声音。
“白总,刚才和十二家当地煤场都联系过了,他们都说,要卸煤,咱们必须每车付给他们一千块钱场地费。环保局也派人来了,说若发现咱们敢往章邱地面河滩卸煤的话,每车要罚两万元污染费。这可怎么办呀?"
“这点小事就把你难住了!告诉煤车司机们,每辆车上,上层都有二十多吨好煤,至少值五六千元。让他们各自拉回去自己处理吧,就算顶运费了。煤场赔了,一分钱运费都没有了,他们爱要不要!"
听到这里,白育才不由地说:“这只恶狼,一旦有风险来临时,总是转嫁给别人!”
白育才大体估算了一下,这趟买卖,煤场至少要赔五十万。
马上进入雨季,白育才在一个早晨,趁公交车来到煤场。只见煤场冷冷清清,东西煤场都见不到人影。前两天的一场暴雨,使煤场面目全非。煤堆上被雨水冲出一道道近半尺深的沟槽,场地里的集水有半尺深,水下是煤面形成的一层厚厚的煤泥沉淀层。
他转到煤场南面,只见乡间土路已被雨水冲刷成一道半尺深的水沟,沟底上是些黑煤面。可以想到,当时雨水带着煤面向南冲入豪门村的情景。
白育才绕到西煤场的围墙北边,见有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光着膀子,用铁铲将地面三寸多厚的煤层正一铲铲地铲到背篓中,再将背篓中的煤泥倒到停在路边的小拉车中。套在车辕中的小叫驴正悠闲地啃草,不时抬头远望,或竖耳聆听,骚动不安,像是要搜寻什么目标。
老农接过一支烟点着后,对白育才说:“这两天,人们刚把淤聚在村边平地上的泥煤抢完,我见大雨将我的玉米地变成了露天煤矿,就赶紧来挖煤了。即使煤场不给我赔产,我也够本了。”
白育才问:“煤场里的人呢?怎么都锁了门子?”
"煤厂通公路的土道,都被车轮辗成了稀粥,淹过半个车轮。不及时修路,十天半月也别想通车。工人们都放假了,连伙夫都回家了。只有老板住在公路北边的警犬基地,听说还有个女车主也常住那儿。有事就到那儿找他吧。"
老农向北指指半里地远处公路北边的房子。白育才知道,那儿原是县公安局的警犬基地,后来撤离后,路边的房子便归了豪门村。
白育才问:“这么多煤,也不留个值班的,就不怕有人偷煤?”
“不会的。西边是山东人的煤场,东边有个河南人的煤场,和俺们村都是岸上岸下相对,都没围墙。去那两个煤场偷煤多方便!再说了,听说有的村干部都往白老板这里投资,平时都让俺村里人们卸车,谁好意思来这儿偷?不怕白老板,也怕村干部呀!"
这时有个夏津的车队队长贾志国也来煤厂找白老板。他和白育才虽然没打过交道,但见面还是认识的。两人寒暄过后,便相约一块去警犬基地找白老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