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哈!这倒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事了。我老公公就大壮一个儿子。俗话说,父债子偿,他死了,你们欠的钱,自然要给我们家大壮。五千块的借条还在我手里呢。要不要睁开你的狗眼,给你看看?不错,十年前是借五千块,但是十年前一块钱能买半斤猪肉,现在连根猪毛都买不到。要十万块都算是少的了。按着现在的物价,不是我们心慈,要二十万还差不多。”
瘦女人:“得得得……不讲理了是吧。别一口一个我们欠你钱。借钱的是素娥,和我们两口子没有半点关系。要还,也是素娥还。你们别着急,等素娥死了,头七那天去你家,别说十万,一百万也给你们。冥币!留着花吧!”
胖女人:“臭媳妇子,你个不要脸的,嘴上就不能积点德。活该你结婚十几年连一只小狗都生不出来。”
瘦女人:“你生得出来,你就等着吧,你俩儿子今年都要被车撞死……”
苏子遥算是听了个明白。
两对夫妇,一对是叶青青的叔叔婶子,另外一对是曾经帮过忙的村民。
素娥去世后,叶青青注定是不会要这一亩三分地的。
不过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来说,田地,就是财产。
更何况,叶青青家的这七亩地,最近值钱了。
本来叶家屯偏僻落后,土地不值什么钱。可是上个月有个老板过来,选好地址,打算在这建一家工厂。建工厂,自然要征地。叶青青家的地,恰好就在其中。
老板很大方,答应一亩地给五万买下来。
七亩地,就是三十多万。
这钱理应当是叶青青收。不过他们欺负叶青青孤身一人,又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家,平日里逆来顺受惯了,如今更是上了大学,就等于是飞出去的凤凰,以后肯定不会回来。
六大爷进来,背着手,皱着眉头,一脸冰冷,训斥道:“都闭嘴吧!没一个好东西。素娥这会儿还活着呢,能不能让她安生一会儿。”
这仇恨拉的很漂亮。
两个女人的矛头顿时指向他。
胖女人骂骂咧咧:“就是要在素娥活着的时候把话说清楚。素娥死了,欠我们家的钱你还啊?”
瘦女人冷笑连连:“我看行。村长干了一辈子,喝咱们的血,吃咱们的肉,平时装穷,不知道搂了多少油水呢。”
六大爷冷哼一声:“你们现在说,屁用都没有。卖地的钱,人家老板也要经过我的手。该是青青的钱,你们一分都得不到,全部都是青青的。”
瘦女人骂道:“死老头子,我看你是想贪这笔钱吧。”
……
苏子遥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好人,就肯定有恶人。一样米,养百样人。家长里短,他这个外人没说话的权利。
所以,无论心里多鄙视烦躁,都懒得开口。
他朝着里面房间里走去。
掀开帘子,顿时扑面而来一股难闻的气味。素娥常年卧病在床,拉屎拉尿都在这件屋子里,骚臭自然存在。更何况是个药罐子,中药西药都吃,整个房间里迷茫着刺鼻的药味。
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妇女。
面色蜡黄,奄奄一息。
苏子遥看在眼中,心里难受无比。越加可怜叶青青。以身换之,倘若他是叶青青,这些年,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现在。
听到有人进屋,素娥艰难的睁开眼睛。
苏子遥俯下身子,靠近一点,柔声说:“阿姨,我是青青的朋友。她马上就回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用问,苏子遥已经感觉到素娥不行了。
目光浑浊,浑身散发着一股垂死之气。
不过素娥看到他,竟然一刹那眼睛瞪的滚圆。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激动无比,哆嗦着手,艰难无比的向上抬。
苏子遥连忙抓着那只手,问道:“阿姨,你想说什么?”
素娥什么都没说,眼睛一直盯着苏子遥脖子上。
曾经,上大帅鞠躬行礼,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琥珀暴露在苏子遥面前。
琥珀里封印的蝴蝶,苏子遥躲在酒店里一个星期,也没能够融合。后来,就一直贴身戴在脖子上。
此刻,他微微附身,那块琥珀不经意间露出来,恰好被素娥看到。
“你……你……叫……苏……子遥……”
有气无力,气若游丝,苏子遥竖着耳朵,勉强听到这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苏子遥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素娥会认出他,这个时候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叶青青曾经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
苏子遥点头:“对,阿姨,我就是苏子遥。你躺下好好休息,别乱动了。”
这个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喊:“青青回来了!”
仓促的脚步声,叶青青气喘吁吁跑进卧室,噗通一声跪在母亲窗前,紧紧抓着素娥的手,眼泪稀里哗啦,流个不停。
“妈……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字字如同钢针,刺在苏子遥心上。叶青青的心酸,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睛。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素娥如果能再多活几年,叶青青一定让她享尽人间福气。
就如同苏凯泽夫妇如果能再多活几年,苏子遥一定让他们幸福安康一样。
终于看到了叶青青。素娥提着一口气没吐出来,撑着不闭上眼睛,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
回光返照,她脸色一刹那间好了很多,连浑浊的双目,都清明干净。
她一边抓着苏子遥的手,一边抓着叶青青的手,把两人的放在一起。
素娥脸上挂着微笑:“子遥,我把青青交给你。这辈子,不要再辜负她了。”
话刚落,她的手已经无力的落在床上,一辈子的苦难折磨,似乎终于换来了想要的结果。她如同做了一件极其伟大的事情,终于含笑九泉。
她曾经跟叶青青说:“你这辈子,最应该恨的是我。因为我,才让你从小受尽冷眼讥讽,从小过尽了苦日子。但是你这辈子,最不能恨的也是我。”
她还有后半句没有说,那半句就是:“不是我生你给你生命,而是我从老喇嘛哪里求来一辈子的悲惨,换你一份白头相依的幸福。”
“妈!”叶青青凄惨大叫一声,伏在她身上,哭得浑身颤抖。
苏子遥心里压抑无比,特别想安慰这姑娘,却不知道该从何说出口。
他默默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外面,点上一支烟,和村长肩并着肩,蹲在地上,闷着头狠狠的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