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岗,四号岗,你在哪里?”对讲机里班长在叫我。
从家里出来后,我碾转到了河北,后来又沿着京广线到了南方。来到一个沿海的繁华城市,在一家房地产公司里做了夜间巡逻员。
我一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慌忙站起来回答道:“我在地下室停车场。”
这幢楼是写字楼,白天人川流不息,夜间却到处黑暗空旷,只有头顶微弱的灯光在映照着走廊。
现在是午夜深深。
“章喆是和你在一起吗?”班长赵小东问我。
我说:“是的。”
“那为什么呼叫他不答应呢?我们还以为睡死了呢?”赵小东有点发火。
我扭头看章喆,他正坐在一个过道的沙发上低着头看白天下载的岛国新片,那发嗲的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章喆的手机里都是那种带色的片子。
章喆,今年有个二十一岁,个头跟我差不多,有个一米八,他长的虎背熊腰,男子汉气场十分强盛。但是唯一不足的就是那双眼睛。
眼神有些飘忽,而且略显浮肿。
没有女朋友,又爱看那玩意,俗话说,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
他现在就处于大撸边缘。
这玩意最伤身体了,我第一次见他就看出他的癖好了。
我说:“喂,章喆,班长叫你怎么不回答呢?”
我才从总公司培训部分配到这里,今天是第一天值班。
“我的对讲机就没有收到,是不是地下室信号不好?”章喆边看手机边跟我说。
“那个,你得跟班长说。”我看着他的手机屏幕,那里有一个果体的女子在沙发上面跟另一个女子亲热。
“嚄,班长,我在这里。我们俩一直在一起啊。”章喆收起电话,通过对讲机解释。
“你是不是又在看H片,小心撸死你。”赵小东狠狠地说。
“我没有啊。”章喆走在一个摄像头前,对着镜头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跟班长说。
就在这时,远处洗手间的门突然啪一下,关上了。
各个进口十二点就上锁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进来。
四面的墙壁都是涂成白色,扎深夜时分显得煞白,也不见人影。
“你听到声音了吗?”章喆放下对讲机,拿着手电筒对着那边照着,此时远处幽暗的地方却是静悄悄的。
我点点头,然后我歪着头看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张广告贴膜,这是附近的一家电影大厅发放的一张电影海报。
大幅度的冷色调,一看就知道是个悬疑恐怖电影,名字叫《午夜凶铃》。
占据画面的是一张死人脸,眼睛发白,眼珠子变小,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头发蓬松,遮住额头。
那背后弥漫的淡蓝色雾气,却是有几分厉鬼气氛。
“班长,班长,我们就在下面,我和东方兄弟刚才听到有关门声。可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啊。你们过来吧。”章喆有些慌。
我走到摄像头前,对他说:“什么也没有看见,你喊他们干嘛?”
“我这些天已经疑神疑鬼了,我都快精神崩溃了?班长哥哥!”章喆有点哀求的模样。
“好吧,你这个怂包。就是个床上英雄。我们下来陪你们玩一会儿。”赵晓东在对讲机里带着嘲弄的空气说。
“兄弟啊,实话给你说,上个保安为啥不敢干了,就是这里闹鬼。已经七天了。”章喆拉着我走在地下停车场的门口。
我俩的任务就是巡逻主楼低层以及地下停车场,避免有人来偷盗或者破坏。
我们站在走廊的灯下,章喆握着拳头,学着拳击手的样子在空中打了几拳,然后又跳跳。
好像准备一看见鬼物就打算跟他大干一场。
我就说:“你这么大的块头,难道还怕鬼?”
章喆撇撇嘴,声音听出来故意装腔作势,说:“你算是说对了,我什么也不怕。那个鲁迅踢鬼的故事你不是也学过?”
我点点头。
他说:“原来是个盗墓的窃贼。哼,我就是一个绝对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物论者。世上本无鬼——”
章喆准备临场发挥的时候,走廊那里的洗手间又“吱呦”一声,那声音轻飘、悠长,瘆人。
我拿着大灯照着,一看,那边洗手间的门敞开了。
这次居然是门开了。
“你看清了没有?”章喆有些激动。
我再次点点头。
“那天那个女孩子在这个地下停车场自杀,已经七天了,天啊,七天,今晚不就是回魂夜吗?”章喆有点自己吓自己,瞪大着眼睛。
我说:“回魂夜又怎么啦?”
自从离家以后,我才敢打听眼睛里看到的冥界信息,从前我一直就是拒绝的。而我对这一切都是所知甚少。
当然更谈不上怎么对付阴灵了。
“兄弟,就是她又要回来转一圈呀。从那边回来。”章喆解释的有点不安。
“就是鬼魂了?”我问。
“那么,请看,那边的那个女洗手间的门刚才我俩不是看到在关着吗?为什么现在又打开啦?”章喆说话的速度变快了许多,而且眼泡子也变红了。脸色有点发青。
我说:“的确如此。”
“那赶紧叫人啊。班长,班长,真的楼下有——那个啊。你赶快叫人下来啊。”章喆又在找摄像头,想让班长看到他焦虑的神情,以让班长确定不是闹着玩的。
我说:“那她为什么要自杀?”然后盯着电影画报的厉鬼模样,我觉得这个萝莉小鬼蛮可爱的。
只是颜色调的尸气味太重了。
“还不是因为老板的儿子慕容正烨,他要订婚了,而这个在车里面的美女,是殉情而死的。”他看着前面。
我就有点想逗他的意思,说:“既然有响声,说不定有人在跟我们玩嘛,我们过去看看呀。”
“不去,上次那个家伙就是这样想的,一个人过去,结果昏死在那里了。大家伙把他抬到急救室,他又醒了。非说见到了一个古代的女鬼,头发披散着,等转过身,结果那张脸是一个满是裂缝的死人骷髅。值班经理却说他是打游戏熬夜眼花睡过去了。”章喆还在捏着拳头。
我眺望远处大厅里密集的车辆,感觉到这里气氛却是不同寻常,有一种厚重的墓土的味道。然后背后一股凉气拂过,脖子里既感到凉气。
这种气息是不是过去的挖地基的时候碰到过什么东西?
“谁?”章喆大声吼叫。
我扭过头,说:“怎么了?哥。你反应太大了吧,都吓我一挑。”
章喆的脸憋的红通通的,说:“我分明看到一个人影从女洗手间里出来,进到隔壁了。”
我呵呵一笑,说:“哥,别怕,我们手里不是惦着警棍吗?两个大男人,阳气十足,还担心什么。你跟我来。”
我就打头走,我知道黑夜属于冥界的时空,阴阳相隔,什么东西都会有啊。
我边走边问,说:“你看见它进了男洗手间?”
“是的。兄弟,我看的清楚。”
我走的缓慢,故意把脚步声弄的很响,又问到:“是男的还是女的?”
“没看清,就看到门上留下一道斜影。”章喆走在后面,手里提着警棍,举起来,好像随时就可以一棒子打在鬼的身上。
“嚄。”我到了洗手间的门口,再次敲敲门,问道:“有人吗?”
里面静悄悄的,但是光线不好,那发黄浑浊的灯在疲惫地照着,一排木门都在关闭着。地下还是干净的,地板砖上也没有脚印。
这洗手间没有窗户,四面大理石墙体,因为建在地下室,所以只有两个排气扇。不过没有打开。
所以说是个封闭的房间。
我俩拿着手电筒到处乱照,最后我摆摆手,说:“哥,哪来的人?深更半夜的,别吓我了啊。我胆小啊。”
章喆仍然神色仓皇,他放下手电筒,手紧握着警棍,进到洗手间里,挨个用棍子敲门。
他吼道:“我特么看见你进来了啊。谁?呀一声!”
我站住一边用灯照亮他的视线。
直到最后一个门被他敲开,也是空无一人。
我说:“好啦,好啦,别玩了,我们走吧。”
章喆转过身,骂骂咧咧地跟我并排。
我安慰他说:“别疑神疑鬼的,其实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刚说到这里,最后那一间木门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那声音急切、轻脆,似乎宣告着这个事情就是这么的诡异。
那哗哗的冲马桶的声音使我俩停步不前。
已经是入冬时分,章喆的脸上淌出了汗珠子,一滴一滴地粘在额头和眼角。他擦了擦,扭过身子。
他朝我后面看,脸正好对着我。
然后我看到章喆的极其惊秫的表情,他的嘴巴抖动着,眼泡子格外红,鼻尖上挂着大颗汗珠子,他的眼神带着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恐惧。
他拼命吼了一声,说:“它在那里,窗户外,哎呦,妈呀……”脚下一滑,他半跪在地,手电筒也落地了,但他爬起来掉头就跑。
当时我们站在洗手间的门口,还没来得及出去。
“窗户外!?”
这句话使我一愣,不是没有窗户吗?
我连忙扭头去看,果然,在正墙体上,一扇玻璃窗上,映照着外面灯光依稀的情景,一个披肩发脸色苍白的女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她就是站在一片低矮的树丛里,那白色的睡衣,上面血迹斑斑。
而没有血色的脸上,那双红色的眼眸,发着狰狞的阴冷的眼神,似乎马上就要破窗而来。
“嚄。”我一阵寒冷,禁不住拿起手里的棒槌,狠命砸过去,嘴里也学着章喆骂骂咧咧的样子,说道:“草泥马的,吓我一大跳。”
然后,那扇玻璃窗被打碎了,玻璃嘭的一声,落了一地。
我也顾不得去捡自己的警棍了,跟在章喆后面,大声喊着:“有鬼啦,它打破窗户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