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生”虽然说话不像个书生,口气甚大,倒也算得上是言简意赅,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便看楼里山一行人作何选择了。
“真倒霉!”不知哪位镖师抱怨了一句,语气虽不耐,却并无恐惧之音。这一行镖师,除了金西玉瓯,都是些走镖的油头了,这些劫道的把戏实在不足为惧。虽是新人,但金西玉瓯会怕么?
“呵呵,前方好汉说得好,大家相遇便是缘。出门在外混口饭吃,大家都不容易。这镖里的东西咱们实在不能交给好汉们,但这买路钱希望诸位收下。”楼里山走到最前方粗犷地说着,把个鼓囊囊碗大的钱袋单手奉上,却并不低头,一手按刀,眼睛狼虎似的扫过群贼,最后与贼头对上。
场面沉寂片刻,那贼头打量了一圈楼里山身后的镖师们,目光在队伍最后方稍停,而后才又看向面前楼里山手里的钱袋,微微一笑道:“兄台说得对,盗亦有道,作咱们这行的也知道个细水长流。既然各位如此识趣……呵呵,弟兄们,撤!”话音刚落,“哗啦啦”一阵后所有盗贼已不见影踪,众人皆叹不愧是这一带的衙快们最头疼的贼团。
金西玉瓯却翻了个白眼,内心对这批贼子鄙视到极点,自己可是手痒很久了!不过这贼头倒真有几分眼力见儿。
在楼里山一声“继续走!”后,所有人又陆续有序地行动起来。
到了西卢郡,楼里山终于把心吞到了肚里。龙湖山庄就坐落在西卢郡的西郊五里处。押镖的队伍是从南面入城,龙湖山庄已然近在咫尺。
不出所料,抵达龙湖山庄时已是傍晚时分。楼里山一行人受到龙湖山庄庄主玉世源的热情款待,接风洗尘自不必说。
玉世源是个二十五六的俊雅青年,虽然年轻但为人处事甚是成熟,完全不亚于老庄主亲自上阵。与这群货安镖局的镖师们饮起酒来显得极为爽快,这点倒是获得了金西玉瓯的好感,从其言谈举止看来,或许这位年轻庄主值得一交。
晚间,金西玉瓯翘着二郎腿躺在客房里,没有打斗,没有追逐,甚至连稍微刺激一点的小事都没遇上,这一路真是无趣透顶,不由得轻声一叹。同房的楼里山却是个粗中有细的,听金西玉瓯叹气便看向他道:“玉瓯,有心事?”
金西玉瓯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手痒想找人练手,只回道:“是啊,楼大哥,我其实是想找个人的。只是一时间不知从何找起,人海茫茫,时过境迁,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还在不在南郭城。我现在跟着你走镖,天南地北的,希望有天能遇上,唉……”到尾了又是一声叹。
“是兄弟,还是朋友?”楼里山也才三十出头,这点好奇心还是有的。
“啊,都不算吧,总共也就见过两次,可我就觉得跟那小子有缘,说不定真是前世的兄弟!”话一挑起金西玉瓯来劲了,“你不知道,那小子功夫不错,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啦,嘿嘿,也不知道几年下来他会长进多少,真想与他切磋切磋啊……”
楼里山哈哈大笑,直到发现金西玉瓯在看他才住嘴,张口说道:“玉瓯啊,我还以为……以为你是个谦虚小子,原来嘴上功夫不差嘛!”说完又是一阵好笑。楼里山却没想起,当初他与金西玉瓯较量输掉,称赞金西玉瓯时,金西玉瓯也只是一笑,并没有什么谦虚。当初他以为金西玉瓯那是笑得腼腆,却不知是狂傲本性。此刻的金西玉瓯,虽是玩笑般说话,说的内容却也与事实八九不离了。
金西玉瓯没跟他计较,脑子里映出谢清池的模样,傻呵呵地想象着对方三年来可能的变化。
或许是一放松下来就累了,楼里山笑着笑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见金西玉瓯直瞪瞪一副傻像,干脆翻身拉被,顺便说了一声:“睡吧,别干想了,有缘自会相见。”
闻言,金西玉瓯挥袖灭灯,见窗外疏影斑驳,银辉漫进屋来,不由心境平和,微翘着唇角闭上了眼。
夜半三更,本应万籁寂静,但这样的寂静却不属于龙湖山庄这些刚到的客人。
楼里山被喧嚣惊醒,来不及为逝去的好梦悲哀便急急起身穿衣,一会儿便出现在喧闹的前院中。
“发生了何事?”他找到站在前院门口的庄主玉世源问道。
“楼兄,惊扰到你休息还请见谅。蔽庄遭窃,镖内之物不见了!”见楼里山立现关注之色,玉世源忙伸手安抚:“方才我已派庄内高手封锁了山庄各个出口,并让人出庄找寻贼人踪迹。现下也唯有等待一途。只不过……这镖里的东西,不能丢啊,必须找回来!”说到最后似乎压抑不住地抽了一下嘴角,显是愤怒到了极点。
楼里山看见庄内人人严阵以待,搜查的搜查,守门的守门,确实有序,这才稍微安了安心,但还是忍不住要开口询问,刚张口便听一个庄内家丁样的人跑过来道:“庄主,禀庄主,庄内各处皆已搜查,并未发现贼人!”
玉世源“嗯”了一声:“知道了,西兄弟呢?”
家丁迅速瞪了一眼楼里山回道:“除了您身边这位,今天到庄子里的各位英雄均不在房内。”
楼里山心里一惊,抬头却见玉世源神色并未有任何变化,按耐住想解释的冲动,楼里山等着玉世源开口。
果然,玉世源将家丁打发走后便讥诮地一下冷笑,没想到竟有人把主意打到他龙湖山庄的头上,他堂堂龙湖山庄庄主怎可能被这等宵小伎俩扳倒!望了一眼庄外的小路,吩咐总管叫人把门守好,玉世源转过头对身侧的楼里山道:“楼兄,咱们屋里谈。请!”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夜却是月明星稀,微风带香。
距离西卢郡百里外通往天泉国都城七都的山道上,一座破庙孤零零伫立着。
此刻庙里隐隐透出人影,在屋顶偶尔漏出的月光掩映下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