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环顾四周,周围的桌子边坐满了人,就属自己这里清闲了,当下便还礼道:“求之不得,请!”。俊俏公子把麻袋拴在窗柩上才落座。
坐下后,俊俏公子叫了四两牛肉,几个白馒头加两壶好酒,对少年摆了个“请”的手势便自顾自吃将起来。两口肉一口酒,外加一大口白馒头,那动作简直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一样,之前的斯文有礼一下子在粗鲁的吃相中灰飞烟灭。
少年见此不由得轻笑出声,俊俏公子听了,停了吃,抬头看他,盈盈眼中似有不解。少年被看得尴尬,不由得停了笑埋头喝酒,俊俏公子这才又低下头重操饭业,只是吃得比之前时慢了些许。
“啊~终于饱了!小二结账!”俊俏公子食毕,一抹嘴便要结账,“嗯……把他的也一起结了!”俊俏公子指了指对面兀自端着酒杯的白衣少年,小二忙笑眯眯应声说是。
结完账俊,俏公子从窗柩处提了麻袋便走。看着门口快要消失的青影,少年忙囫囵地把剩下的酒就着壶喝完,出了口气打着偏一溜烟追出门去。
夜路走了大半,前方那一抹青影终于忍无可忍,转过头来,正是那吃相不雅的俊俏公子:“喂,你跟着小爷做什么?”
此处是个小巷,多数人聚集在花灯会那里,这里便人往稀少了。
少年嘿嘿笑了两声,走到青影面前拱手道:“我叫金西玉瓯,只因无故受你恩惠,想还你的情。”声音如玉。月光下,青衣公子只看见少年明眸皓齿,双眼满是诚恳。
“哦……你不用介意,那只是小爷我还你让座的情罢了,并非帮你。”青影听罢无奈地叹着,心里却想:这少年年纪轻轻却恁地鸡婆,这种小事也斤斤计较,为这追着小爷我走了大半夜!抬眼却见少年眸光熠熠,耳边如玉之声再次响起。
“那可不行,让座小事一桩,何况那位子原也不是我的。但喝酒就是大事啦,那酒是我在这处喝过最好的酒。何况……今日白天咱们见过一面,我见你功夫了得,想与你切磋一二!”
这少年初涉人世,却只当在山上般说话直来直往,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一咕噜把自己真名目的全说了,全然不顾山上父母师尊的教诲。
俊俏公子双目圆睁,似没想到得了这么个回答,愣了片刻后才将视线从对方清澈的眼中移开,与其说他觉得对方不似作伪,不如说他更觉得对方是那种……头脑有问题的人。虽然那少年没有歪鼻斜眼流口水,反而生得一副好相貌,他却仍恼,心想:哪里来的小鬼,孟浪都不足以形容!还什么见过一面,谁记得?!口上却道:“既然这样,那你这就把酒钱还给我,这样咱们可就不相干啦。你之后勿要再跟着我,小爷才懒得管你是谁!”说着便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来。
金西玉瓯没料到对方只是要钱,只觉得在山上听得故事都是骗人的,什么人情最难还啦,什么以身相许还恩啦,还有那个什么端木一为报一饭之恩替恩公杀掉仇家满门啦,说起来都像是了不得的大事,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只是酒变成钱的问题?
金西玉瓯小小的猎奇心还没出门便被弹了回去。他却不知所谓人情,是要在最需要时欠下的才最是可贵。
半晌才从目瞪口呆中解脱出来,金西玉瓯只得掏出一锭银子,没管够不够就递过去,心里尤不死心:“那么,切磋的事你可是答应了?”目光里有着兴奋。要让一个从小练武到十几岁都不会自己穿衣的武痴放弃第一次与外人切磋武艺的机会是很难的。俊俏公子却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似的,揣起那锭银子转身便跑,心里已经把这金西玉瓯看作呆傻纨绔了。
俊俏公子决计不跟这人纠缠,几个纵跃便已到了二里之外。
“哎,你别走啊!”身后传来金西玉瓯的声音,“好歹,你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呀。你要是忙,咱们改日再切磋啊!”金西玉瓯眼见青影愈加远去,只怪自己失了先机,说完话才想起明日自己便要回山了,哪里有机会去跟别人切磋呢?他不由得有些气馁,脚下顿时又慢了一拍。
正觉灰心时,却听前方传来金玉之音:“谢清池!”原来前方疾奔的俊俏公子突地想起自己哥哥常提起的“礼尚往来”这么句话,这才报出名字。“谢清池,是他的名字?清池……嗯~好名字!”金西玉瓯只顾着名字,倒也不再追了。
想起那人抓起一人依旧急速如飞的身姿,想必除却轻功,拳脚功夫也不会让人失望吧?如此想着,金西玉瓯这才想起谢清池只告诉了他名字,却也没约定切磋日子和地点。不过,他又想到以后下山还有机会,不怕找不到谢清池。
这倒是金西玉瓯天真了,先不说他不知道谢清池家住何处,就算以后下山来寻,就这一座南郭城便是上百万人口,茫茫人海难道要效那大海捞针?
不过,缘之一字总是奇妙的。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昆雩山顶还残留着些许未化尽的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西家族就落居在这昆雩山的山腰上,积雪化成的水流到了这里往往会注入到金西家族半霞山庄的湖泊里,让湖泊的水变得更清澈凛冽。
金西家族不仅有自己造湖的能力,这山腰上的点点桃树,巍巍大殿,哪一项不是金西家族的?最是奇妙的是,金西家族的所有住处都在湖泊中,故而他们的主殿就叫磬船殿,主殿的外形就像是一艘绝大的游船,只不过都是用石头制成,远远看去真就像是一艘正杨帆航行的船。不论湖泊涨落,这大殿不受任何影响,而在殿内可说是冬暖夏凉了。
这天,金西家族磬船殿里,族内的所有重要人员全部到齐,行立无声,落针可闻。
可惜,要除却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