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渡这边的兵士也由此观感,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信错了。毕竟吴副将可是站在柳鸿一面的,吴副将在营中的名声不小,那是顶顶的厚实人,向来不会看错人。
是的,这些兵士都来自同一个营中,实打实的盘算,他们都是柳鸿手下的兵。
柳渡见稍有半晌,这些兵卒都没有动静儿,眉目间多了几分烦躁:“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将柳鸿拿下!”
兵卒一听,心下一横,什么说都是皇帝下的旨意,他们只是小卒而已,既然已经接下了皇帝的指令,就是与皇帝拴在同一根蚂蚱上的人了。
不论皇帝此番作为是对是错,他们都需得无条件的支持于皇帝。只有瞧着皇帝与江山的掌握更为牢靠,他们的利益方是最大。
不成功,便成仁。
兵卒们先出手,刀枪落处,无不是柳鸿之所在。护卫们反应迅敏,见缝插针,用长枪挑开往来的利刃,将柳鸿护在身后。
本来两方缠斗的力度并不大,滴血未见。
但是有一个兵卒施了阴招,虽未伤及柳鸿,但是吴副将察觉之后,反手一刀,就将那兵卒的脑袋斩落,滚烫鲜艳的血浇到了兵卒身边人的脸上。那人一怔,抹了一把脸,手上就是一片血色,回头一眼,那兵卒的脑袋还在地上滚动着,死不瞑目。这人的脸色瞬间青了,拿着武器的手忍不住颤抖。
下一个死的人……该不会是他吧?这人想着,瑟瑟发抖。
“杀人啦!”外围忽而又百姓喊了一声,剩下的百姓轰然醒悟过来,慌忙的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见了血……兵卒护卫们都不是寻常百姓,他们是真真上了沙场,拿过人命的,多多少少都是见过血的。与他们来说,这醒目的血色,与逐渐溢散开来的血腥味,将他们的杀戮之心给激发出来了。
当第二枚人头落地之时,柳鸿已经感觉到控制不住他们了。
这一日,将军府门前的石阶上倒满了尸体,血如流水一般的洒在石阶之上,张青白的石阶染成了血色。
都死了……怎么会都死了呢?柳渡的手在发颤,手中的圣旨已经拿捏不稳,坠落到了地上。明黄的娟帛一落地,就被血色一点点的侵染殆尽,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颜色。
柳鸿定定的看着柳渡,他的眼中没有半点波澜,但是就是叫柳渡觉得毛骨悚然。
这下,柳渡哪里还顾及的上什么圣旨不圣旨的?当下就翻身上马,落慌而逃!
吴副将望着柳渡扬长而去的身影,拱手推向柳鸿,颇有幸不辱命的意思。而后,吴副将问道:“将军,就让他这么走了吗?”
他们都已经将皇帝派来的人马杀了个干净,放柳渡去皇帝跟前透露消息,可做得好?
柳鸿将手放在吴副将的肩上,拍了拍,意味深长:“不碍事,吴副将,你且看着吧。帝王心不是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的……”
吴副将垂首,甚至思量了一会儿,却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含义。
“将门口清扫干净,看着碍眼。”柳鸿嘱咐了一句,就转身入内了。
稍有几分晕头转向的吴副将连连点头,吩咐了几个护卫并几个小厮一同清理门口的尸体血迹。
再说柳渡一人逃走之后,他驾着马,首先便是要去皇宫的。但是越近宫墙,柳渡的心中越是慌张——虽说出了事禀报皇帝最为恰当合适,但是此番他可是办坏了皇帝吩咐的差事,又是从牢中被放出来的,通缉的画像衙门里尚有留存。但是他真是觉得柳鸿这般硬气,乃是皇帝的大势已去。
但是柳渡一想,若是他真是这般做了,那便不只是得罪了柳鸿,还得罪了皇帝。若是他们来个不计前嫌,掺和到了一块,那他柳渡的留罪名,不是又加大了吗?
比起罪加一等,这去招那皇帝一骂,倒也不是特别的难受了。
柳渡停在宫墙之下,望着如同牢笼一般的宫墙,心下一横,掏出司马鹚给他的令牌,一路通畅的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司马鹚正在批阅奏章,奏章上的字样司马鹚并没有全部入目,他的心中已经叫满满的欢愉给包裹了。这一夜之间,仿佛有上天相助,柳如眉跑了也便跑了,司马欣岚那边便好交代了许多,最要紧的是能够给柳鸿定罪了,当真是爽快。
司马鹚就等着柳渡给她带来好消息,将柳鸿押解上殿,夺了柳鸿那边的半块虎符。
有了兵卒,强大的将士,不说周国在他的执掌之下,那挑衅的东韩国,也不在话下——
周国之鼎盛,计日以待!
做着这样一番美好愿景的司马鹚,批阅着奏章,嘴角的笑意分毫掩盖不住。
“陛下!”柳渡在外间甚是踌躇的唤了一声。
柳渡的声音鲜明得很,司马鹚一听就知是他来了,立马就雀跃的站起了身来,搁下笔亲自过去迎他。
“爱卿,不知事情办得如何,你可当是我大周的功臣!”愉悦的说着,司马鹚将门拉开。
柳渡闻得司马鹚这般喜悦,就知司马鹚在心中想了怎样的一番“美景”,哑然无言。
柳渡不说话,司马鹚观他之神态与略显狼狈的姿态,面上的笑意便僵在了上头,一点点的隐了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司马鹚甩袖,觉得自己白白的浪费了一番颜色,有些微怒。他想着柳鸿应当是没有太大的胆子的,如此还是有机会听得好结果,司马鹚又将怒意咽到了腹中。
司马鹚重重地瞥了一眼柳渡,要柳渡好生的回答他的话,不然难保小命。
司马鹚眼中的威胁之意甚笃,柳渡沉默下来,如何才能叫司马鹚听到消息不要怒,不会牵扯到他的身上。
柳渡正想着,脑中灵光一闪。
就像他先前猜的那般,是不是柳鸿瞧着司马鹚的大势已去,所以才如斯的肆意妄为。而司马鹚确实大势已去?不然朝中重臣,任意一人带着圣旨前去捉拿柳鸿,也比他这个入了牢狱之人更有说服力,更容易成功。这顶顶好的差事都没人接手,可见司马鹚在群臣之中的威信已经消退了,亏得他还如此信任司马鹚,原来只是“回光返照”。
第八十六章确是你的过错
如此这般,就是实话实说,司马鹚向来也不会拿他怎么办吧。毕竟如今,只有他一人是明确的站在司马鹚身边的,司马鹚要留住人,首先得将他给留住吧?
柳渡如此想着,身上的颓废之态也消减了大半,怎么说小命应当是能够留下来的吧。
只要小命保下来了,就是万事已成。
司马鹚暗暗瞥了一眼半晌不说话的柳渡,柳渡身上气势一改,更加坚定了司马鹚所想,更是期盼柳渡能够同他说些什么好消息。
柳渡虽然猜得司马鹚大势已去,但是司马鹚毕竟还有皇位在身,要置他于死地,尚且容易得很。柳渡知晓自己还不能太过硬气,免得司马鹚恼羞成怒,要了他的性命,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柳渡“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番叩首,做足了小人姿态,声泪俱下:“陛下——臣实在有违,陛下之嘱托,叫陛下失望了……自甘请罪!”
事态急转直下,柳渡竟然向他请罪?
司马鹚便知道,此番之事怕是坏了。司马鹚一脸漠然,都已经不想看着柳渡这张脸了:“你且好好说,生了何事。”
伏首的柳渡看不到司马鹚的面色,只知道司马鹚没有动怒,便觉得有戏,哭得更是厉害:“陛下,那柳鸿真是大胆的很,竟是在府中屯了私兵!将陛下给臣的兵卒杀了个一干二净啊!陛下他罔顾圣意,臣也是束手无策啊!”
司马鹚的面色更冷,眸中更是藏有杀意,对着柳渡的。
柳渡只觉得背后一凉,但是并未往深处想,接着言辞咄咄的怒斥柳鸿,编织莫须有的事:“陛下,不仅如此,柳渡还当着臣与兵卒之面,撕毁了圣旨!就是因得看不过眼柳鸿如此践踏圣意,臣与兵卒才与柳鸿交锋……都是臣的错!臣不应当激怒柳鸿,叫他没有聆听旨意,就大开杀戒……”
滴滴泪水落在地上,涕泗横流,真情实意,着人看着,柳渡的悔过之心是真真是诚啊!
“是,这些确是你的过错!”司马鹚怒笑,他都不想骂柳渡了,柳渡的把戏哪里骗得过他。
柳渡连忙接茬,扇了自己两巴掌。
但柳渡有一点猜得不错,司马鹚如今确实不会动他。
将军府前已经清理干净,除了空中残存的血腥味之外,着人半点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
吴副将在门口看着,柳渡留下的圣旨还留在原地,没有人去碰,兴许是怕为之僭越了。
吴副将四下里瞥了两眼,方将圣旨拾起,圣旨的半面已经叫血染红,上面的血还未曾完全干透,摸在手上,还是湿漉漉的。
吴副将展开了圣旨,一观上书内容。他将上头的字句逐字逐字的默念了一遍,又瞅了瞅圣旨上的印章,这怎么同柳渡嘴上说的不甚相同?
兹事体大,吴副将草草的卷上圣旨,回府去见柳鸿。
吴副将一路畅通的来到柳鸿的院子,叩门入内。
彼时,柳鸿正站在桌案前,一只手撑在桌案之上,一只手指点的桌案之上的娟帛,皱着眉头,满目愁态。
“将军。”
柳鸿被这一声唤了回来,收了两手,背在身后,微叹:“吴牧啊,你怎的过来了?”
“将军,卑职在外间发现了此物——”吴牧说着,便自袖中掏出了圣旨,双手奉上。
柳鸿闻言,转头一瞧,原来是柳渡带来的圣旨,并未在意的说道:“这圣旨有什么不对吗?吴副将多虑了。”
说罢之后,柳鸿收回视线,并再度落到了娟帛之上。
这般态度,已经是无声的在驱吴牧了。
吴牧近处看时,方知,这并非普通的娟帛,乃是地图。
这地图之上,诸国的国土均在上头,包括已经被灭的西凉,灭国的西凉之土地并入了周国之下,均分成了六郡。
不过他不是将军,疆土之事目前与他没有甚么关联,吴牧之关心他眼下之事。
“将军,还请您看过这圣旨,再做定论!”
吴牧这般请求,柳鸿自要回应与他……
柳如眉再度清醒,已是霭霭暮色之时,屋中没有半点光亮,暗得骇人。如果不是身下是柔软的床榻,柳如眉就要以为自己如今还在囚室之中,先前种种不过是一幅幅的梦境罢了。
柳如眉来不及想太多,肚子便已经唱响了空城计,“咕咕咕”的叫唤了起来。
这可是睡了一天了吧?
柳如眉的脑袋分外的清醒,饥饿尚不能吞噬她的理智。
柳如眉也不急着去寻吃食,空空的肚子着她的脑袋更为清醒,更助她理清条理。
柳如眉翻身下床,未点燃蜡烛。
在昏昏暗色之下适应了好一会儿,方才可以朦胧的看清屋中摆设的轮廓,摸索了衣裳穿身上穿。
柳如眉还记得听得夏雨说“将军让她好生休息”,也就是说这是柳鸿的吩咐,且听得这话之后,她就没知觉,也就是早茶中被加了药,早茶是阿棠的手笔……
凡此种种看来,柳鸿为了做成他想做之事,叫阿棠在早茶里下了迷药又或是其他什么的。
柳如眉有些不懂柳鸿为何要这么做,柳鸿有想法,她柳如眉身为柳鸿的女儿,哪里会违背柳鸿的愿景。
就是想叫她不与人前现身,如何也要先同她说一声吧,万一有人溜进这里,意欲害她,当如何?
柳如眉的心中小有不满,但是也只是在心底稍稍置置气罢了。
夜色已深,不知白日里发生了什么。柳如眉急切的想要知道,万事总要心里有底,她才好去想她的下一步该做什么。
最要紧的是,今日司马鹚应该差人来了吧?有没有朝柳鸿发难……别的柳如眉都不在意,只要一府的人安在,说句大逆不道的,司马一族从皇位上跌下来,她也是不在意的。
零碎的都想着这些琐事,衣裳已经穿完了。
柳如眉绕过屏风,才发现原来夏雨还在屋中,趴在桌上,睡得沉沉的。可是把她忙坏了吧!柳如眉放缓了步子,压低了声音,着她睡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