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读书
赵阳吃完手中的冰糖葫芦,就连忙回到了铁匠铺子,劳作之后,趁着吃饭休息的时候,赵阳端着碗,找到和金姑凉一起蹲在檐下的金师傅,
赵阳有些难为情的对金师傅开口说是要借钱,可能要借个十五六两银子。金不换甚至没有询问赵阳借钱的理由,停下筷子,斜瞥一眼草鞋少年,蹦出两个字,“滚蛋。”
赵阳赶紧乖乖跑路,惹不起就赶紧走,人家不借就算了!就不要在自讨没趣,硬是要犟着去借,人嘛,谁也不欠谁,不借那是本分,借你那是情分,得分清楚,别糊涂!
金秀皱眉道:“爹,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金不换冷哼道:“没揍他就已经算很好说话了。”
金秀打抱不平道:“人家这么辛辛苦苦给你当学徒,工钱一文钱也没收,天黑那段时候,所有人都待在屋里呼呼大睡,要么就是闲聊,只有赵阳还在从井里搬土,
一趟趟的,忙这忙那,一点也没闲着,这些时候谁做事最勤快,爹,你心里没数?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人家问你借十五六两银子,怎么就过分了?”
金不换黑着脸不说话,心想爹我就是心里太有数了,才想砍死这个挖墙脚的小王八蛋。
要是这少年有正阳山搬山猿的修为本事,爹早就学那孔明,将其打个半死才痛快。
只是一想到这里,金不换有些灰心丧气,虽说自己哪怕抛开此方天地的圣人身份,胜过搬山猿,依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想跟孔明那样一脚定胜负,显然不可能。
金不换只好安慰自己,自己虽然是名义上的兵家剑修,但自己的真正追求,非是那战阵厮杀的强弱高低,
而是成为这座天下名列前茅的铸剑师,铸造出一把有希望蕴养出自我灵性的活剑,使得天地间多出一位有生有死、能修行、可轮回、
甚至可以追求大道的真正生灵。
金不换放下碗筷,抬起头望向天空,莫名其妙骂娘起来,
“真以为孔明死了之后,你们就能够无法无天了?
我的规矩已经明明白白跟你们说了,现在既然你们不遵守,就拿出能够不守规矩的本事来,如果没有,那就去死吧。”
眼见四周无人,原本蹲着的金不换拔地而起,如一道雪白长虹炸起于大地,激射向高空云海。
云海之上,有几位宫装女子、妇人和锦衣玉带的男子,联袂御空而行,言笑晏晏,俱是风流潇洒的神仙中人,
时不时俯瞰昔日骊珠洞天的大地全貌,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谈笑之间有风生。
砰然一声巨响。
一位雍容华贵的金钗妇人那颗脑袋崩裂开来。
然后是她身边的一位貌美少女,脑袋也开了花。
依次下去,男男女女,无人例外。
金不换身形悬停在金光绚烂的云海之上,眼神凌厉,环顾四周,冷笑道:
“怎么,就只用这么点小杂鱼来试探我金不换的底线?
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我金不换虽然就是个打铁的,远远比不得孔明,可要说在此地斩杀一两个不长眼的十楼修士,有何难?
那么从现在起,这儿规矩多出一条,诸位听清楚喽,哪怕躲你在边界线之外觊觎骊珠福地,只要我金不换哪天心情不好,一样把你抓进福地上空,然后将你的脑袋打烂,信不信由你们。”
金不换才说完,往边境线外一闪而逝,下一刻只见他单手按住一位老人的头颅,抓回界线之内后,五指一按,仙风道骨的老人苦苦求饶道:“金师傅!金师傅!有话好好说!老夫是附近紫烟河的……”
不等老人说完,金不换便捏爆了那名仙师的脑袋,将尸体随手丢出自家福地版图之外,
不过那抹从尸体内逃窜而出的碧绿虹光,金不换仅是冷冷瞥了一眼,并未痛打落水狗。
那条长短不过三尺有余的绿虹,疯狂飞掠将近千里,一头扑入一条淡淡紫烟升腾缭绕的大河,河水之盛大壮观,远胜大骊疆域一般的大江之水。
五指犹有血迹的金不换高声道:“甲子之内,一律如此。”
远处云海当中,有女子修士借着云雾隐匿身形,愤懑道:“手段如此血腥残忍,哪里是巍巍然坐镇一地气运的圣人所为。”
金不换气笑了,“呦呵,学聪明了,躲那么远才嘀嘀咕咕,觉得我拿你没辙是吧?
他娘的,老子又不是孔明那读书读傻了的家伙,你跟我一个兵家剑修讲道德礼仪,你脑子有坑吧?”
金不换一臂倾斜向下,双指并拢,心中默念道:“天罡扶摇风,地煞雷池火,急急如律令!”
刹那之间,天上地下有两处气息迅猛翻涌,如两座刚刚现世的泉眼。
另一处有温厚嗓音急促提醒道:“不好,是金不换的本命风雷双剑!
兰婷,速速撤退!
金不换的本命之物,异于常人,并不蕴养在窍穴当中,存在于他四周的三千里天地之间,跟随他的那两尊兵家阴神,四处游走……”
云海之上,有一抹流光溢彩的绿色萤火,拼死往外逃命而去,
萤火之外,又有一枝枝晶莹剔透的桃花萦绕盘旋,为主人护驾。
这抹幽绿流光差不多一口气掠出八百里后,就被从天而降的一根青色丝线,从头颅当中贯穿而过。
为她仗义执言的那个男人,见机不妙,便早早以独门遁术消失。
天上为之寂静,再无人胆敢聒噪出声。
金不换冷笑一声,不再跟这群心怀不轨的鬼蜮之辈计较,身形落回铁匠铺附近的溪畔,
满身煞气和血腥气的铁匠,伸手在溪水中冲刷掉血迹。
金不换叹了口气,感伤道:“孔明,你要是有我一半的不讲道理,何至于走得如此憋屈?”
岸上,赵阳正在进行一个时辰的走桩,在返回途中,练习完毕,正在舒展放松筋骨,
赵阳突然看到金师傅从溪边走上岸,犹豫了一下,放缓脚步,不去碰钉子。
不知为何,赵阳总觉得金师傅对自己印象算不上好,看待自己的眼神,跟杨老头有点像,透着股嫌弃。
金不换也没搭理少年,自顾自大踏步走回铁匠铺子。
赵阳蓦然回头,望向溪水。
平静如常,并无异样。
但是赵阳方才冷不丁心一紧,如芒在背,就像是溪水当中有冤死的水鬼,盯住了自己,很荒诞的感觉。
只是视线当中,溪水潺潺,欢快柔和。
赵阳不死心,捡起几粒轻重正好的石子,转身沿着溪水往下游走去,仔细打量着溪水里的动静,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赵阳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光天化日之下,溪水竟然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观感,赵阳哪怕那么多次潜入青牛背下的深坑,也不曾有过如此清晰的厌烦感觉。
赵阳如今能够确定一点,世上有着匪夷所思的精怪妖物、孤魂野鬼,
以前孔先生在小镇,所以万邪不侵,如今孔先生不再了,说不定当下就是鬼魅四处作祟的境地,
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哪怕金师傅是下一任所谓的“圣人”,赵阳也不敢掉以轻心,
说到底,赵阳还是更加信任孔先生,对于不苟言笑的金师傅,敬畏之心肯定有,亲近之心则半点无。
赵阳之所以胆敢跟着感觉走,主动查寻溪水中的古怪,在于金师傅前脚才走,赵阳不觉得如果真有水中鬼物,
胆敢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出水扑杀自己。再说了,赵阳如今袖中藏着孔先生赠送的那对山水印,其中一方正是“水”字印,所以少年胆气尤其粗壮。
赵阳先后丢完两把石子后,正要弯腰拾捡,不远处有人问道:“你做什么?”
少女青衣马尾辫,原来是金秀。
赵阳一直在全神贯注对付水中,没有察觉到金姑凉的靠近,也没有藏掖,不怕她笑话,
伸手指了指溪水水面,老实回答道:“我觉得水里有脏东西,就想着能不能用石子把它砸出来。”
金秀望向溪水,凝神望去,脸色一沉。
赵阳问道:“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金秀摇摇头,“看不出来。”
赵阳笑道:“应该是我疑神疑鬼了。”
金秀低声道:“你先回去,我要在这边吃点东西再回铺子,我爹问起的话,你就说没看见。”
赵阳点头道:“没问题。”
他记起一事,从地上找出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问道:“金姑凉,我能不能问你有些字是什么意思,怎么个读法?”
金秀顿时如临大敌。
读书?
书本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世上最恐怖的敌人了。
随便翻开一页书,每个文字都像是排兵布阵的大修士,对金秀耀武扬威,金秀实在是每次看到就头疼,
原本她跟随父亲金不换进入小镇后,是应该去学塾读书的,完全不用帮忙打铁铸剑,但是打死不去,
今天肚子疼,明天脑袋热,后天有可能下雨,大后天脚崴了……金不换实在是懒得再听到那些蹩脚借口,才放过金秀一马。
只是今天金秀不愿在少年面前露怯,强自镇定,笑容牵强道:“你先写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