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莫说是殷止戈了,便是钟小舒这样的外人听到,都忍不住的为之叹息。
先前看过不少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也在戏园听过不少的戏剧编排。
可却没有任何一个故事让钟小舒觉得有现在这般不能平静。
皇上定定的看着下首的殷止戈,浑浊的眼中带了泪意:“止戈,这一切都是朕的不好,是朕的不是,若不是当年我执意要走,若不是当年我放松了对右相一家的警惕,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都是朕糊涂啊!竟然连清儿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么多年来,日日夜夜,朕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清儿,这么多年没有一觉是能睡的安稳的,每次不是梦到清儿临终前难过心痛的样子,便是梦到先前跟清儿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朕真的对不起你们母子,若不是我的糊涂,又怎会让你一出生便流落在外,漂泊了二十余年!”
“你本应该一出生便是荣华富贵,有父母疼爱的,却被迫在外食不果腹,先前派出去的亲信告诉朕,这么多年来你在龙井村生活贫困的很,一家子人便是维持基本的生计都是问题,可当朕知道即便是这样,你也凭着自己的努力坐上了将军的位置,朕的心中是欣喜的,是自豪的,朕和清儿的孩子,也如同他母亲一般优秀。”
“朕先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真的能再看到自己和清儿的孩子,止戈,你不知道先前我听说你前二十年的生活时,心中又多难受,我恨不得替你受了这一切,朕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自己和清儿的孩子,现在你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我都怀疑是不是一场梦,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能把所有失去的都给你弥补回来。”
此刻那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上,在自己日思夜想的孩子面前,不过是一个慈父罢了。
皇上言辞恳切,可殷止戈却是面色冰冷,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不劳皇上操心,这么多年来我过的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差,我有父亲,有母亲,有大哥,也有自己爱的人,反而要比这宫中的牢笼生活更加滋润,若是可以,倒当真要感谢当初把我送出宫去了。”
这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这宫中锦衣玉食的生活,羡慕这宫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可殷止戈自从跟宫里有了交集之后,见惯了那些肮脏龌龊的算计,便是兄弟之间都是戴着假面的生活,只觉得让他恶心。
所以眼下他是当真感谢自己不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否则他也不会知道他会不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皇上被殷止戈的话说的一噎,面色有些灰败,这便忍不住的又咳嗽了几声。
眼下皇上的脸色比之先前两人刚来之时明显更差,可殷止戈在下方却是冷眼看着。
等到皇上好不容易稳了下心神,这才看向殷止戈,无奈叹道:“止戈,我一直都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两个,我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也没有保护好自己刚出世的孩子,许是报应吧,这几年我虽是把右相给解决了,可这身子也越来越差了,你也看到了,我已经疾病缠身了多年,这把老骨头恐怕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好在老天有眼,能在我临终前见到自己的儿子。”
“止戈,其实我也纠结了许久,一直都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你带回来,可眼下我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已经没有了多少日子的乐趣,这次专程让人把你带回宫中,为的便是想把你认回来,光明正大的告诉世人你的身份,同时朕也想要封你为太子,把这西川交于你打理。”
“太子?”殷止戈冷声道,“皇上是不是太过随意了,这太子之位岂是人人都能当的?”
“你是朕和清儿的孩子,我相信你,何况在那样的环境下你都能当上三品将军,你的本事朕心里都有数。”
“皇上恐怕算错了一点,不是所有人对太子之位和帝位都有兴趣的,你眼下这般急着想要将太子之位传与我,不过是因为心中对皇后和我的愧疚罢了,可这份愧疚,我不惜的要。”
殷止戈的眸中满是坚毅和冷漠之色:“若说当年皇后的死,除了贵妃的手段狠辣,其中难道就没有你的责任么?若不是为了权力和地位,皇后又怎么会沦为右相一家的牺牲品?你明知贵妃心思歹毒,还纵容她在后宫中横行霸道,草菅人命,皇后的逝世,都是你埋下的伏笔!”
“不是人人都向往权力和金钱的,在我看来宫里的一切都肮脏的很,这里面的哪个人不是为了利益而活?表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背后却能屡次下毒手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
若是皇上是存了愧疚想要弥补的心思,便趁早算了吧,这些年来我在外面的生活好的很,虽是过的清贫,可也是其乐融融的景象,这宫中太多的肮脏和算计,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也不想步入你的后尘,因为自己的贪婪让身边的人都陷入危险之中,亦或者是痛失所爱。”
许是没想到殷止戈的话会说的这般激进,皇上的脸色也越发白了起来。
虽说殷止戈说的有道理,可钟小舒到底是有些不忍。
若是真的细算起来,眼前的皇上也算是个受害者了。
何况眼下皇上已经到了重疾缠身的地步,看眼下的样子便是已经有些虚弱了。
钟小舒这便忍不住的轻轻扯了下殷止戈的袖子,生怕殷止戈再说出刺激皇上的话来。
殷止戈抿了抿唇,看了龙椅上的男子一眼。
他的眉眼的确跟高位上的男子有五分的相像,这是牵扯不断的血缘关系,殷止戈终究是有些狠不下心来,这便冷声开口道:“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若是皇上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带着夫人下去了。”
殷止戈说罢便准备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