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打精神拜完了堂,宋百胜将明霞送入了洞房,将床榻上的花生、栗子往旁边扫了扫,这才小心翼翼的让明霞坐下来道:“娘子,小心些,别让果子硌了身子。”
见明霞依言坐下了,宋百胜嘴角上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帕子,放在明霞手里道:“娘子,离你吃饭还有一段时间,这里面有县里铺子的糕点,我自己哪舍得吃,只给了娇娇一块,都给你留下了,一会儿饿的时候你吃。”
明霞摸着略带身体余温的帕子,打将开来,里面的糕点因为揣得久了,大部分已经碎成了渣渣,黄黄的,飘着糕点的余香。
宋百胜见明霞只是看着没有动手,以为明霞不好意思吃,用衣裳搓了搓手,伸手拿起一块碎得只有指甲大小的糕点,试探着递到盖头里明霞的唇边道:“娘子,你尝尝,这是稻香斋的糕点儿,咱村没有人吃过。”
宋百胜看不见明霞的脸,明霞张嘴噙过糕点,宋百胜却不知道,仍旧往里送,手指头直接与糕点一道送入了明霞的口中,被含了个正着。
手指头带着薄凉微寒,碰触着明霞软软糯糯的舌头,温热的呼吸一丝一缕的吹拂着,竟似一道闪电般涌遍二人的全身,俱是脸色通红,宋百胜更是心里如温水煮的青蛙般,舒爽得想要哼上一首小曲儿。
明霞身子往后靠了靠,手指头抽离开来,宋百胜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借机伸手在明霞的小脸的摸了一把,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洞房道:“娘子,一会儿送走了宾客,咱二人再一起吃糕点。”
想起方才逶迤的一幕,明霞再度红了脸,心头因宋家的贫困而生出的委屈竟这样奇异的消失了。
反观一切步入正轨的宋家,殷家正可谓惊天动地。
殷才用大红的绸带将宋娇娇迎进洞房,刚刚坐定,翟氏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脸喜色想掩也掩不住,将手伸到宋娇娇胸前道:“四媳妇儿,‘嫁妆’拿来了吗?”
宋娇娇心里份外不舒服,迟疑了一瞬道:“娘,还是不要了吧。”
翟氏心头火大,提高了声音道:“这是说好的,不会没带过来吧,我答应了乡亲们让他们见识见识的。”
宋娇娇仍是扭捏着不愿意拿出来,殷才相劝道:“娘子,娘天天盼着,即然答应了,就给她吧,要不然娘该睡不着觉了。”
宋娇娇叹了一口气,她能怎么办?她能告诉翟氏这些都是兄长日常吹嘘的道具,每天早晨出门前用来抹嘴唇上的油渍的?她能告诉翟氏这肉皮时间太长,已经有些难闻的味道了?
一切都是不能说的秘密,宋娇娇只好无奈的从怀里掏出一只油纸包,递给了翟氏,翟氏顿时眉开眼笑,拿着她的“宝贝”就出了洞房。
宋娇娇叹了口气,迟疑的对殷才道:“夫君,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你听了之后千万别......”
院内突然响起翟氏一声尖叫、一阵人仰马翻、杯盘叮当、呼喊奔逃的混乱声音。
殷才忙跑到院中,宋娇娇哪里还顾得上新郎掀没掀盖头,自己一掀也跟着跑到了院中。
只见院中,一黑一灰两只野猫站在一张桌子上,一只猫扯着猪肉皮一角,相互较力,翟氏与两猫呈三角之势,三方不惶多让,眼看肉皮就要被撕裂,翟氏气得挥起一只盘子,打向略占上风的黑猫,盘子贯注了她浑身的力气,黑猫竟躲闪不及,正中头部,抽搐着、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灰猫得了整只肉皮,飞快的要窜上房梁,翟氏火冒三丈,眼如渗血般瞪着院中如木棍般杵着的殷家众人,破口大骂道:“一个一个跟个死人似的,还不快将宝贝抢回来!!!”
来吃喜酒的乡亲们显然被翟氏双眼通红、歇斯底里的凶悍形象吓到了,顿时呼啦啦跑到院墙外面,围在小院周围看着热闹,殷家院内,一场人猫大战逾演逾烈,好一幅鸡飞狗跳,猫刨狗蹬的激烈场面,有的男娃子淘气调皮,干脆骑在篱笆墙上呐喊助威。
明月笑得肝都疼了,对刘氏道:“娘,松儿和阳阳还小,别被抢猫的给撞了,我和明星帮着抓猫就成了。”
明月拿出袋子里的石头,在瞄准了野猫的最后一刻,却不想打了,因为她看到了后面如打了鸡血般飞快追猫的翟氏,那身手、那速度,连明月都自叹弗如,简直有豹一样速度,狼一样的准头,虎一样的气势,竟和那猫不惶多让。
宋娇娇被院中的鸡飞狗跳虎了一跳,见菜板上有一只菜刀,唬唬之风的要加入战团,被明月一把扯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道:“要想以后有好日子,这肉皮被猫吃了最好。”
宋娇娇怔了一下,顿时被点醒,菜刀“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这肉皮若是留下来,以后对她而言随时是个心病,还不如一了百了,反而成全了她,圆了宋家的骗婚慌言。
宋金和宋金媳妇宋氏却是眼色如墨,尤其是宋金,眼睛似渗了毒似的看着宋娇娇,他岂会不知宋家的底细,之所以婚前没有拆穿,是不想换亲的事黄了,殷家和宋家两大家族都恨他,如今亲事己定,宋娇娇已经嫁过来,他却更愿意将宋家的假富贵慌言大白于天下,让宋娇娇以后被翟氏尽情搓磨,以报她不嫁儿子殷明朝之仇。
两口子加上明汉卖着力气阻截,翟氏见野猫身子被阻得一滞、机不可失,身子远远的飞起来,竟似那猫儿般在空中来了个完美跃跳,一把将野猫脖子拎起来大骂道:“敢抢我家的宝贝,九条命也让你死透腔。”
翟氏满脸的褶子恶狠狠的盯着老猫,老猫也恶狠狠的盯着翟氏,仿佛方才对滞而立的黑猫与灰猫。
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灰毛反而没了瑟缩,一口一口的将肉皮往肚里硬吞。
翟氏一见大慌,手不由得松开了猫脖子,改扯猫嘴里的肉皮,肉皮被风干了,扯断是难上加难,偏偏一猫一人都下狠了力气,僵持了一会儿,那肉皮骤然从中分开,翟氏用力过猛,一屁股蹾在了地上,哀哀的叫疼,手里却仍旧攥着那块剩下的仅余成人两个手指宽长的肉皮。
那老猫也是个命好的,借着翟氏呼痛的机会,一窜就上了房梁,向山上逃去了。
翟氏心疼的看着手心里的肉皮,恨恨的剜着周围或是哄笑或是觊觎的眼神,见松儿惊悚的看着她,她还恶狠狠的做了一个掐猫的动作,吓得松儿紧紧依偎在刘氏的怀里。
明月心头一凉,松儿被卖之事再次涌上心头,冷着眼看着地上的翟氏,殷家其他人则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了神,一时忘记上前搀扶。
翟氏不管地上的寒凉,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因为追猫追得狠了,总是梳得油光可鉴、用刺鼻头油抹得如狗舔似的头发,此刻已经变得凌乱不堪,婉如刚刚遭遇了不测。
翟氏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形象,而是小心的用手捧着刚刚的战利品----肉皮,脸上疼惜得无以复加,最后一狠心,竟将肉皮往嘴里一送,恶狠狠道:“让你们都想抢,这回装到我肚子里,谁也抢不走了。”那表情,竟似那老猫一般透着贪婪。
那肉皮一面风干,一面味道实在不好闻,翟氏咬了半天没咬动,索性整块往下噎,一下子噎在了喉咙,翻起了白眼。
殷银忙拿了一瓢水,灌进了翟氏的肚子里,肉皮顺下去了,翟氏的肚子像扣了一个盆子般肿胀,不一会儿又似点了炮仗般,屁股下噼噼啪啪做响,恶臭熏天。
殷金气恼的指着宋娇娇大喊:“你这小妖精,嫁过来就......”
明月扯了一把宋娇娇,尖声大叫道:“老猫成精了,老猫成精了!!!”随后惊悚的指着刚刚还被打晕倒在地上,此刻双眼通红、淌着一流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黑猫。
众人骇得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黑猫一步三摇的走到了院门口,渐行渐远。
这猫刚刚被翟氏用盘子砍了脑袋,里面充血上了眼睛昏了过去,现在是醒过来了,双眼通红如血,有一只眼睛还淌了一流血,冷不丁看到实在是骇人。明月见殷金要喊破宋家之事,有心给翟氏使坏,便引着大家看猫。
果然,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老人们都说黑猫能修练成精,这是两只猫妖都觊觎宋家的宝贝来抢了,翟婶子刚刚身手那样灵活,定是被猫妖复了身,如今吃了肉皮,老猫精要回山上修练去了。”
村人正议论纷纷,只听“轰隆”一声响,臭气比先前更甚,一股黄水从翟氏的身下涌出,村人们纷纷奔逃,宋娇娇则舀了一大瓢刷锅水,又从锅底刮下一大把锅底灰放在里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又给翟氏灌了下去。
又是不一会儿,翟氏张口就开呕,肚子里还没来得及进食,吐出了一大滩的绿水,那块没被咬动直接下肚的肉皮也在其中,殷殿伍恨恨的要将肉皮扫了扔了,翟氏却如着了魔般抢了回来,紧紧攥在手里。
明月看着说不出的腌臜恶心,索性领着星阳两姐妹和松儿先回家了,只留下刘氏不放心的看着翟氏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