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人,需要帮助吗?”
那声音之中透着些许玩世不恭,只见来者内里穿一浅灰色卫衣,外套是一件黑色皮衣,他双手抄兜,满不在乎地问道。
——见义勇为吗?也好,正好省下了我自己动手。
况且,一个文弱的老师徒手打晕四个持械混混,如果被外人看见的话,也实在是太过于反常了。
“如果能的话,那就太好了。”文一凡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用求助般的目光看向来者。
“那边的混混,趁我还没出手的时候,赶紧走吧,抢劫可是违法的事情。”他缓步朝这边走来,嘴边不由得露出微笑。
——不错,住处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通过对于文一凡的观察,他早已在心中确认,这绝对是个贵族子弟,那崭新的kiton西装,还有一看便知是路易威登真品的斜挎包,都显示出他那不俗的身世——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人用的起的。
再结合他那虽说有点无助,但是丝毫不显得慌乱的目光,他能够肯定,这是一个受过良好贵族教育的人,否则这种临危不乱的气魄,绝对不会出现在普通二十多岁的人身上。
谁能想到,能够有胆魄与那只手遮天的“祭祀院”对抗,甚至敢于正面迎战其中最为神秘的“作家”的传奇侦探,竟然会败在一个小偷手上呢?
事情还要从昨天说起……
在得知“作家”所处的绝对位置之后,他便立即从沂川连夜坐火车前往允河,在经历了八个小时的颠簸后终于来到了这里,可是就当他挤过汹涌的人群,打算开旅店的时候……
身份证丢了……丢了……了……
不光是那一个,连同他那五个不同的合法身份的身份证全都丢了,包括带来这里的银行卡和一些现钱,由于这些东西是放在不同的地方的,所以他确信自己是被人偷了。
在思索了十分钟后,他决定放弃报警——“作家”能够监视警局的数据,很容易锁定到自己身上。因此此刻去报警的话,很容易被“作家”顺藤摸瓜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既然不能报警,也没办法住酒店,于是他便决定——蹭住所!
这便有了如今这一幕。
如今林允谦想的是,自己能够救下眼前这人,那么家境殷实的他就绝对没有理由不帮助自己。
而且,通过对文一凡的观察,他认为文一凡是一个性格温和,甚至有些软弱的人,很显然,这种人很容易被占据主导权,十分好相处。
简单来说,好欺负。
其实也不怪他观察不周——允河总人口在一千万以上,因此走在路上碰到“作家”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实在是太少了,少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因此他只是将文一凡当作一个普通人去审视,而非严锋那样的几乎可以说是“鸡蛋里挑骨头”的审视。
当然,这也与文一凡有分不开的关系,他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更恐怖的是,他是将每一个人都当做“聪明绝顶”之人来进行伪装的,这也就意味着不论对于睡,他都严格地按照最高标准的伪装行事。
微风轻拂,此刻的二人谁也不知,眼前这人,就是自己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死敌——一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竟然在此刻变为了现实。
“这小子,从哪里蹦出来的?”为首那混混轻蔑一笑,掰了掰手指,发出“咯咯”的响声,“怎么地?想管闲事?你有那本——哼……”
“砰——”
闷哼一声,那混混竟仰面倒下,瞬间失去了意识——就在刚刚,他的右下巴中了一记重拳,这直接导致他短时间内绝无爬起来的可能。
“艹!”剩下的三个混混一见此情此景,马上一溜烟围了过来,气势汹汹地将后者围了起来。
其中一名面目狰狞,右手的铁棍在空中发出一声炸响,径直向着林允谦抡了过来,后者却不躲不闪,只是右臂卷起,护住头部,脚下的步伐一瞬间加快,迅速凑近二人的距离后,左手一个肘击,又是狠狠地命中了他的下巴。
接下来的二人见此,赶忙冲上来,似乎想要趁其不备击倒对方,可是下一秒,林允谦便极速转身,一个侧踢便正中其中一人那因为挥舞铁棍而暴露出来的肝脏。
“砰——”
又是一声闷响,肝脏因为收到击打而极速充血,四肢则因为缺少血液的原因而几乎无法使上劲,他颤颤巍巍地支撑了几步,最终还是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铮——”一道亮光划过,林允谦迅速后退,只见剩下的最后一名混混竟然掏出了一把刀刃极长的小刀,面露凶狠之色。
“给老子去死!”下一秒,他恶狠狠地冲了上来,右手正握匕首,就要向他的腹部刺来!
但是,一个牢固的十字架挡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林允谦双手小臂交叉,不偏不倚地架在他持刀手的小臂上,左脚迅速向前迈去,与那混混的左脚完全贴合在一起,不等混混反应,他以左脚为中心,身体迅速向外侧旋转,同时双手与那混混的持刀手形成一个坚固的“三脚架”,牢牢地锁死那混混的小臂关节,紧接着,便是……
“咔——”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混混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表情因剧痛而变得极其狰狞——就在方才,林允谦的整个体重全都亚在了他的手臂上,这也就导致了他的胳膊如今以一种骇人的角度扭曲着。
不等他接着叫喊,一记直踢正中他的下巴,他闷哼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几乎须臾之间,四个人全部被他打昏过去。
泰拳!
文一凡看着这一切,心中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眼前这人,练习的是泰拳,是当今世界上公认的破坏力最大的格斗技。
不光如此,方才那夺刀的方式,是经过实战之后他所认为的最有效的缴械方式——即便是自己,一旦被形成三脚架,便难逃胳膊被掰断的命运。
事实上,刚刚林允谦用的,仅仅是三脚架的前半部分,真正的三脚架,应当是在对方小臂折断后,在用三脚架绕一个大圈,随后一脚踩下,彻底将对方的这只手臂废掉,这辈子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性,只能截肢。
就以他方才爆发出的力量,加上他那敏捷度,文一凡自问如若是空手搏斗的话,自己绝对是被单方面揍的那一方。
如此很辣,但是一招一式都透着绝对的理性,每一次击打都是采用的最优战略,这令他也不得不开始对林允谦产生好奇了。
“就这样把他们打晕在这里,真的好吗?”文一凡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没关系,这群小喽喽伤不到我,”林允谦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况且,不过是一堆无用的齿轮,留着也是个祸害,这种人即便是真的死了,估计也有不少人叫好。”
无用的齿轮……即便是死了……也会叫好……吗?
“凡具有生命者,都不断的在超越自己。这种自甘堕落而不愿向上的人,的确是无用的齿轮,不需要施以同情。”文一凡露出了优雅的微笑,点了点头:“抱歉,是我多愁善感了。”
“以世俗的角度去看,尼采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在他生活的年代并没有人能理解他,他奚落了一切美德、赞扬了所有的邪恶。每个人都有黑暗的时候,幸福和快乐其实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幻觉,喜欢尼采的人心情都不一样,要么十分悲观,要么对生活充满希望。”林允谦笑了笑,接着问道:“不知道这位先生,属于哪一类呢?”
——充满希望……极度悲观,你是在审视我吗?
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欣赏的微笑,文一凡看着眼前的他,好奇心几乎快要膨胀开来,于是他微笑着发出了邀约:“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林先生不如随我一同来我的家中一座,共同探讨一下?”
——很好,住所问题解决了,你可莫怪我卑鄙,是你邀请我过去的。
脸上露出了带有一点痞气的坏笑,林允谦一口答应下来:“好啊,我叫林允谦,不知道你该怎么称呼?”
“叫我文一凡就可以了。”
………………
与此同时,允河市公安厅……
“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严队,”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刘文宇显得有些疲惫,“话说严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这宗案件实在是让人头疼啊。”
“这么说来,现在的警方是怀疑,这是一场由邪教策划的祭祀案件吗?那证据呢?”严锋那略微有些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严队,你是不知道现场那个景象,完全就是一副邪教祭祀的场景,”时隔一天,刘文宇现在想起案发现场,依旧有点想要作呕的感觉,“那简直是人间炼狱一样!”
“具体说说,是什么让你们有这样的猜测。”
“先是根据现场对于尸体的布置,以及在墙壁上书写的诗歌,让我们怀疑这起凶杀有宗教性质。”刘文宇解释道,“只不过,最终让这一起案件定性的,还是法医的尸检报告。”
“尸检报告检测出什么突破性的消息了吗?”严锋问道。
“大有收获,因为我们发现了死者的真正死因,”刘文宇一想起尸检报告上写的内容,忍不住一哆嗦,“但我敢肯定,严队,你绝对不敢想象,凶手到底有多残忍。”
“说说看,我倒不信这个凶手,能比得上‘云乡杀人魔’。”
“‘云乡杀人魔’只不过是喜欢肢解尸体罢了,但是这个凶手的手段比起这种程度来,要明显凶残的多。”叹了一口气,刘文宇接着说道:“除了那名孩童之外,四名死者,全部都是窒息死的。”
“窒息死?是被凶手用绳索勒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算好的,凶手向受害者的体内灌进去了大量开水,导致其死亡的!”声音之中透着几分寒意,他缓缓地说道:“通过对于死者的尸体进行解剖,我们惊讶地发现,死者的肺部几乎被大面积的烫伤痕迹所覆盖,这些烫伤不仅破坏了肺泡的正常运行,而且由于气管处出现了大片而密集的水泡,导致死者无法呼吸,这才最终导致的窒息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也就是说,凶手是通过向他们的口中灌如大量的开水,才导致他们窒息而亡的?”
“不仅仅是口部,就连鼻腔中也布满了烫伤痕迹,可以肯定是同时往口鼻内灌满了开水,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又是一次沉默,这一次,严锋也终于感觉到了这次的对手是有多么的残忍——“云乡杀人魔”虽然残忍变态,但是他杀人时,下手却出乎意料地干净,受害者甚至可能感受不到多少痛苦就死去了,但是如今面对的这个凶手,竟是以如此恐怖的手段虐杀受害者!
“有没有考虑过团队作案的可能?”深思熟虑后,严锋问道,“还有,根据这一点,是怎么得出这一次凶杀案是邪教作祟的呢?”
“首先,有关于团队作案,基本排除这一可能,因为整个房间只有罪犯一个人的痕迹。”
“那么凶手是如何以这种需要极其控制性才能够实施的犯罪呢?”
“很简单,五名死者被发现蛛网膜和头骨都有一定程度的出血和损伤,基本可以判断是受到钝器击打所导致的,也就是说罪犯先是打晕了五人,随后挨个杀死。”
“也就是说,开水灌进喉咙是发生在他们晕倒后?”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事实上更糟糕——凶手讲他们捆绑起来,等到他们醒了之后,才下的杀手——尸体上的手腕和脚腕处,有很强烈的挣扎痕迹,有的地方甚至因为与绳索摩擦过于激烈而皮开肉绽。”
又是一阵沉默,严锋缓缓地叹了口气,吐出一个字:“操。”
“是啊,这种恐怖的手段,闻所未闻!”刘文宇随之附和道,“但是很快,我们中便有人明白了这种手法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某种中世纪时盛行的酷刑,常见于天主教之中——清洗灵魂。”
“这种酷刑多用于那些被认为是灵魂污浊的人身上,在许多天主教国家,神职人员认为,如果强迫一个灵魂邪恶的人吃下去沸腾的热水或燃烧的煤块或二者都吃,他的腐败的灵魂就能得到清洗。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认为这是一起邪教作祟的凶杀案。”刘文宇解释道,“结合现场的布置,几乎可以肯定凶手必然有着天主教徒的一些特征,因此我们正在抽调出部分警力开始调查附近的天主教徒。”
“然后我听说,凶手还在现场留下了密码?”严锋接着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在客厅正对面的书桌上,我们发现了一张写好的密码纸,上面被人用钢笔写下了一串加密过的摩斯码,应该是凶手留给警方的信息。”
“那么这段信息是什么呢?密码解出来了吗?”
“还没……”
“管着干什么吃的,怎么连摩斯码都解不开?”严锋换上一副责怪的语气询问道。
“不是我们连摩斯码都解不开……是真的不仅仅是摩斯码的问题啊。”长叹了一口气,刘文宇感叹道:“事实上,在收到密码后的第一时间,我们就解开了这其中的含义,但是在那之后我们才发现,这密码不止加密了一层,我给你发过去看看。”
“钉——”手机发出一声轻响,严锋打开短信,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字母:
SEGFITJDNODJHLXQTMANIFPJMARTJGTIARBGFOOPANFFMJJDLLSGNLXRHDAQOJFNLXMJJGLUJDNNARBJAROPFSLDMBGGRRJDQNXRELDIRMGNNAMEMFRRMXTNGMHLFIOPFK
“……”看着刘文宇发过来的那一堆如同乱码一般的字母,严锋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我认为,你应该停止有关于邪教的调查。”
“为什么?”刘文宇显得有些疑惑,不由得问道。
“请注意那首诗的第一句,‘点与线构成的世界’,这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他写下的摩斯码?”
“在那之后,‘神明降临’,‘狂妄者’等等用词虽然搞不懂他的意思,但我敢肯定这绝对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邪教作祟可没这么麻烦,他跟我的感觉,更像是在向警方下达战书。”
“什么?!”
“不错,就是如此,如果这样看来,他很有可能再一次作案,这极有可能是一个连环杀人犯犯下的案子,也就是说,受害者是谁根本没什么区别,重点在于别处。”稍作思索,严锋便接着说道:“现在,案件侦破的重点就在这一串密码上,如果这样来看的话,或许你这一次,需要去求助一个人了。”
“那是谁?”刘文宇眉头微皱,语气之中透着些许疑惑。
“文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