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琅突然开口:“你觉得沈誉如何?”
苏朝朝懵懂抬头:“沈誉?很好啊。”
贺琅语气淡淡的:“作为未来夫婿呢?”
苏朝朝疑惑的看他,不经意牵动背后的伤口,一双清逸如星的眼睛里满是纯净:“那也很好啊!你不知道,原来京城里有好多名门闺秀都喜欢他呢!不止小姑娘,不少夫人都将他当成佳婿人选呢。之前我与沈姐姐交好,倒也无人找我麻烦,不过今日沈姐姐深居简出,我偶尔出门,还常被大姑娘小媳妇拿眼睛瞪。”
贺琅大概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脸色不太好看。
但苏朝朝明显察觉到了,因为她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不过呀,他再好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远没有贺大将军您受人欢迎!您多好啊,骁勇善战,他就只会舞文弄墨;您成熟稳重,他就嫩的很了!京城里的女子,上到八十,下到八岁,没有不仰慕您的!您出门要是不拉上车帘,没准都要被西瓜砸头。那沈誉长的多安全啊,还能大摇大摆在金玉坊走呢!”
最后,小姑娘抑扬顿挫的结束这一番慷慨陈词:“所以呀,他不如您远矣!”
贺琅面无表情,归于一贯的沉肃凝静。
骁勇善战?是说他野蛮粗鲁?他分明也写的一手好字,若改日去参加文举,那文状元也是囊中之物。成熟稳重,是嫌他太老了?说什么他多受人欢迎,她还不是就喜欢嫩的?
照他看,她倒是依旧拍的一手好马屁。说到底,看起来胆大包天,可还是怕他的。
他站的高,苏朝朝趴在床上,实在看不见他神情了。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气场大变,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难道,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着合适的媳妇,愁的?
贺琅又问:“那沈家如何?”
苏朝朝迷糊了:“沈家又怎么了?”
贺琅耐着性子,忍气吞声道:“沈夫人出身寒微,如今在京城之中却也是小有薄名。沈国公至今从未有过任一妾室通房,便去同僚家饮宴,也从不留宿。甚至沈国公还曾定有家规,自此家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许多夫人相中沈誉,都是瞧中了这一点。都如此了,可京中却无人敢说,她如何厉害驭夫,皆是钦佩尊敬。每与她交谈,皆如春风拂面。这位沈夫人,可是位厉害人物。”
苏朝朝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担心她嫁的不顺心吗?
她心中有丝丝感动。大多数人,听闻她许了沈国公府世子,都一副她走了狗屎运的神情。便是宋灵雨,虽有暗暗担忧,但也是庆幸居多。
至于李顺,向来对她放心,多不干涉。如今,第一次与她分析这各中种种的,竟然是贺琅。
“沈夫人**多智,当初既然没有力阻沈国公拿出婚书,后来每逢节庆,不论大小,都是让沈姑姑亲自过府送礼。这就已经是认下我这个儿媳妇了。将来,高门大院中的事情,若有不会的,我必定好好向沈夫人学。”苏朝朝说完,突然意味深长道,“我从前一直以为你是高山之月,不似凡人,原来你对这些内宅事宜,也这么爱打听啊?”
贺琅语气淡淡,如凉风逐云,蜻蜓点水般一拂而过:“你看得通透,那就好。”
凭她的心性,倒也不必担心一朝嫁入世家便将自己活成深闺怨妇。想来,她哪有那般勤勉?
大概到时候不愁吃穿,整日游手好闲,更快活些差不多。
苏朝朝恍惚躺了好一会,快睡着了才明白:镇国大将军这意思,莫非是同意她这桩婚事的意思?
可她的婚事,凭何需要他老人家首肯了?管的太宽。
贺琅疾行回京,苏朝朝随车队慢行,因时日寒冷,伤口并未感染,又兼众人照顾周到,不过几日就能下来走动了。
孟如沁随车队一同回京,却始终没有露面。直到进京前,才来见苏朝朝最后一面。
“你虽为我受苦,只怕回京之后,我不会再见你了。”孟如沁淡淡道。
苏朝朝半点也不意外。她在那泥沼中沉浸了数年,深陷其中时尚且难以自察,一旦脱身而出,再回首从前的岁月,大有看自己以前蠢如笨猪、倔强如牛的极端想法。
所以,苏朝朝这个一手将她拉出泥坑的“恩人”,她短时间内是绝不会再想见了。
倒也叫人放心了些,至少有些斩断过去的决心了。
孟如沁又道:“你有何要求,我尽全力替你达成。”
苏朝朝也不与她客气,道:“倒确实有一件事,情淮是你父亲的关门弟子,更是他晚年最为喜爱的孩子。他一生所学,尽数为国为民,如今仙居山野,未免可惜。”
孟如沁寂寥笑道:“这倒是我和他的一桩心结。我回去以后,自会去见他一面。”
当年父亲指婚,她坚决不从,说什么宁愿过闲云野鹤的农妇生活,清泉、花田、漫漫山野。
情淮一气之下,就发下永不入仕的誓言。
说到底,他们两个,都是被孟老娇惯坏了。
苏朝朝突然想起一桩事,问道:“那个卢瓜呢?”那日贺琅突然问起沈家的事情,她一下就忘了。
孟如沁神情有点古怪,反问:“你不知道?贺大将军赶到,一箭穿心。”
苏朝朝瞪大了眼睛:“死了?”
孟如沁冷笑一声:“怎么,你还舍不得?”
苏朝朝摸了摸娇软的下巴:“倒也不是。就是有些意外。”
孟如沁看向车外,大朵大朵的白云随冬风刮过,天空一片澄净。她冷笑道:“你和那贺琅,今后若二人从此不再相见,就算了。若不然,还有你更意外的事。”
苏朝朝回想与这位大将军的相识,倒也的确从不在常理之中。也就懒得细想孟如沁这句古古怪怪的谶言了。
苏朝朝甫一进门,就见苏蘅不同往日,穿着一身极其绚丽的橙色衣裙,花团锦簇一般出门去。见着苏朝朝,更是连眼风都懒得扫过来,高昂着插满珠翠的头,香云笼罩的上了马车。
苏屹早等在外院,神态自责,与宋灵雨你一句我两句,不断的数落她,一面说着接回了房里,按在了软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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