阒然丝毫不知道,自己是历史上第一个使用长剑(刀)武器,在登城过程中,一剑斩断了敌人脖子的。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原本的历史上,这样的记录是无法考证的,但是,在这个时空,他这个甚至连姓氏都没之人,却是书写了一个记录。
……
阒然一面让人严防死守,准备看清楚是不是鲁人在耍花样,一方面却是让士兵们去打开城门。
哪知道,直到阒然手下打开了城门,灌地的鲁人都没有在出现……
田逆诧异的看着刚刚刨开了的地面的壕沟,看着甚至才运回来了一趟的原木,再看看另一边已经洞开的城门,不由得苦笑一声。
纵然他是领军大将,但是,见到这样的场景,都有些难以接受。
鲁国啊!
鲁国纵然不是天下霸主,但是,也是一方强国了。
对于春秋时期天下势力等级的划分,各国一贯公认的就是晋、楚、齐,这是天下三霸。
秦、宋、吴、鲁、越,这是天下次一等强国。
更何况鲁国与齐国争斗了几百年了,虽然齐国压制的鲁人没有还手之力,但是,鲁国也不是就一面倒了。
鲁国素来与宋国交好,又与晋国关系也不错。
是以,鲁国更是时不时与诸国会盟,还能带着诸国联军,反攻齐国,甚至数次打得齐国大败而归。
可以这么说,鲁国就是一个与齐国时战时和的老对手。
但是,骤然之间,见到鲁国竟然这么不堪,田逆的心情可想而知。
此时的他,既有了几分庆幸、骄傲,又有了几分难过、不解、悲哀。
鲍牧拍了拍田逆的肩膀:“小子,怎么愣住了?”
田逆叹息一声:“仲父,小子却是不曾想到,鲁国竟然虚弱到了这等田地。”
“走罢,一战而破人城,逆小子,这是你的功劳啊!”
鲍牧大笑起来。
虽然都知道这一战的实际指挥者乃是田逆,但是,他鲍牧终究是主军之人。
身为伐鲁将军,此战自然给他增色不少。
田逆笑着点头:“是啊,虽然食之无味。”
他伸手一挥,高声道:“诸君听令,前军进城,中军就地扎营,后军转为前军,前出三十里扎营,探子游哨,探明五十里之内一切动静。”
五十里的的范围,就已经除了灌城的管辖范围了。
田逆将探子放出了灌城地界,只要周边有了丝毫异动,他都能清楚的查探到的。
鲍牧和田逆前后相去十步,驾驶着战车进了城。
他们还没有进城,就见到有头戴爵冠者,晃动着三绺珍珠,提着襦裙,站在了道左相待。
但看那人的打扮,明显就是灌城城主。
那城主站在城门之外,见到鲍牧过来,当即匍匐在地:
“鲁国下大夫灌城令灌箬,见过上国上卿。”
他的脑袋几乎都要贴在了地上了:“上卿远来,灌箬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灌箬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已经仅次于被俘之礼了。
鲍牧轻笑一声,却是点头让灌箬站起来。
“鲁侯无道,我主命我吊民伐罪,此非君之罪,你且起来。”
听到了鲍牧的话语,灌箬愣住了。
什么意思,齐国无故兴兵,怎么又关鲁侯的事情了?“
他不敢询问,只是低着头,做出了牵着鲍牧战马的模样,跟在鲍牧战车御马的身畔,朝着城主府走去。
灌箬不敢反抗。
他作为灌地大夫,出身自然高贵。
只可惜因为距离鲁侯关系太远,是以,盗跖闹腾起来之后,他这个灌地令,几乎算是被鲁国遗忘了。
本来就被盗跖骚扰的不成样子的灌箬,在得到了齐人到来的消息之后,没来由的竟然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是鲁国大夫,却是不好就这样直接举手投降。
或许是祖辈效忠鲁国的惯性,或许是血脉里的姬姓血脉作祟。
灌箬虽然明知灌地挡不住齐国兵锋,还是派人开始守城,并且将齐人到来的消息,传递了回去。
若是没有盗跖占据了大野泽之前,灌箬甚至会直接战死来报答鲁侯。
但是,盗跖骚扰灌地,已经足足十几年时间了。
这些年里,每到了收货的季节,盗跖都会上演一次围城的把戏。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苦战到底,甚至城池几乎都被攻破。
但是,却始终等不来鲁国的援军。
盗跖更是告诉他,鲁国已经将大野泽周边给抛弃了。
为了保下灌地,灌箬接受了盗跖的要求——为盗跖的群盗提供一万石粮食。
这足足是灌地一半的税收。
而后灌箬像鲁侯说明情况,希望能够减免灌地明年的税收。
哪知道换来的却是石沉大海。
不管他上疏多少封奏章,鲁侯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至于执政季子,也是对他不理不睬的。
甚至,他派往曲阜的使者,连季康子的面都没有见到。
至于灌地的税收,却始终照旧。
灌箬看着治下黎民衣衫褴褛,看着那瘦骨嶙峋的百姓,一颗热血心,早已凉了。
刚刚听闻城头大哗,士卒一哄而散的时候,灌箬的心还是痛了那么一瞬。
当听闻气喘吁吁的连长(春秋官职之一,治下有两百户人家,战时能统兵两百),说起了齐人一剑斩断了军司马的脖子……
灌箬大惊的同时,却是绝了对鲁国的感情。
他直接带着剩余的军吏,前去城门迎接齐人。
这是一个尚礼的时代,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就在城主府门口,鲍牧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双手递给了灌箬。
而灌箬则是双膝跪地,行了君臣之礼。
“大国上卿威严赫赫,灌箬佩服的五体投地。”
鲍牧跳下战车,双手扶起灌箬,他认真的道:
“牧罪有二,其一,以数倍兵力进攻鲁国一城,是为胜之不武。其二,不宣而战,是为耻也。”
他叹息道:“你我皆是华夏,本该亲昵,只是,此事,实在是内有隐情,还望君海涵。”
春秋时代,是一个周礼残存的时代。
在苏轼反评宋襄公之前,宋襄公循旧以至于战败的事情,自古便是褒奖。
到了苏轼批评宋襄公之后,这等因循守旧的时代背景才被弱化,而出现了针对宋襄公此举导致失败的事情,才成为了反面教材。
当然,这里面却是与世家的消失,是有关系的。
直到一祖评论宋襄公是蠢猪之后,对于宋襄公的争议,才彻底的一面倒。
春秋时代,是一个“士”时代。
这个时候的人们,遵守贵族礼仪,行事一板一眼,无不以贵族风范遗存世间。
哪怕战争进行到现在,已经进化到了“兵不厌诈”的地步,但是,贵族之间,还是有着墨守成规的规矩的。
这是一道不能逾越的高墙。
就算是田白,别看他行事素来偏激,但是,面对这个时代的规矩,都不敢逾越太狠。
强悍若越王勾践。
各种不守规矩,甚至弄死了强国大功臣之后,可曾继续强大?
不过是霸业轰然崩塌罢了。
这就是“士”的力量。
士,即是贵族,也是规矩。
这是留存在士人血脉中的规则。
灌箬以士族礼相待鲍牧,鲍牧却是不能使用小人办法。
当然,士族们的“礼”,却也是分人的。
对于蛮夷,高举“尊王攘夷”旗帜的齐恒公,做的就是典范——
对于诸夏(狄夷占了卫国,齐国祛除北狄,一直杀到了中山国那边,然后遇到了欺负燕国的孤竹,齐国直接杀到了北疆,灭人国之后,乃返),齐恒公和管仲认为——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对于蛮夷,则是以——戎狄豺狼,不可厌也!(戎狄就像是豺狼,是贪婪而不会满足的。
对于这一点,后世宋朝一个书呆子记载的更加的直白。
《资治通鉴》有名言:唐太宗曰: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至于冉闵的那句话,则更加有名!(螃蟹保命,蟹蟹,蟹蟹(*??▽??*))
可以这么说,在以大汉为主体的国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攻击平帝的那些大佬们,不会告诉大家,在正宗南朝史中,从没有冉闵给人当做义子的记载,冉闵死后,朝臣大多自尽而亡,剩下的没人敢给冉闵立传。而北魏的史书中,多得是对冉闵的污蔑。
(*??▽??*),蟹蟹,保命)
……
鲁国是周公之后,齐国是姜子牙之后,这两个国家,都是正统的周室之后。
他们之间是亲昵的不能再亲昵的诸夏。
是以,当灌箬以华夏的礼节,见了鲍牧之后,鲍牧就必须要用周礼相待了。
他掏出玉佩,双手递给灌箬。
两人吟唱了一段诗经,鲍牧开口道: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呈此菑亩。方叔涖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乘其四骐,四骐翼翼。路车有奭,簟茀鱼服,钩膺鞗革。”
灌箬接过了玉佩:“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两人相视一笑,齐声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鲍公,请!”
礼毕之后,灌箬弯腰请鲍牧进入官獬之内。
鲍牧抬脚,迈过了门槛。
他这一脚踏入之后,灌城的士族、国人,就不能在反抗齐人了。
……
三天之内,大野泽西岸的鲁国八座城邑,就落入了齐国的怀抱。
而此时,鲁国君臣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鲁侯惊呆了。
而季康子却是心知肚明。
他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阳生这是恼怒了啊!
季康子当即不敢耽误,急急赶回了家中。
季孙氏乃是公族,又是执掌鲁国朝政的三大家族之一,是以季氏府邸,修建的就像是一个王宫一般。
甚至,就连鲁侯居住的宫殿,都没有三恒的府邸这么的豪华。
季康子一脸寒霜,他的眼底还有无法散去的寒颤。
他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鲁国实力也不小,齐国又刚刚内乱过。
就算是季姬不回去,但是,阳生也不会大动干戈的。
毕竟,齐国朝堂上,阳生的实力不足,他必然是要吞下了这件事,先摆平了国内的田氏、鲍氏,掌握了实权在说。
哪知道,阳生竟然这么刚烈,任凭放着田氏、鲍氏继续做大,继续掌握更多的城邑,也要先讨伐了鲁国。
这……
他吃不消了啊!
三恒已经掌握了鲁国朝政,国内的城邑,大都已经被他们三恒分了。
就算大野泽周边的城邑被盗跖骚扰,但是,终归也是要缴纳赋税的。
这些赋税,可是有大半都会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啊~!
八座城邑,因为他妹妹季姬的事情,因而被齐国夺走,这么巨大的损失,就算三恒素来相互扶持,但是,却也是不肯接受的。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就算是他的亲妹子,但是,哪里值八座城邑哩!
这可是祭祀祖先,告慰先人的根基啊!
季康子越想越气,他气势汹汹的朝着后宅走去。
阳生回齐国之后,季姬就搬了回来。
她住在一处遍植玫瑰的院子里。
玫瑰本来是一种花骨朵只有拇指大的小花,却是甚香,它是藤蔓植物,浑身遍布弯刺。
这种植物,学名叫做蔷薇。
后世的玫瑰,实际上是蔷薇和月季的杂%交培育而成。
这是一种花期漫长,芳香四溢的鲜花。
季康子远远的就闻到了浓烈的香味。
他一抬头,就见到了季姬身边的丫鬟,正守在院门之外。
“主上!”
丫鬟们一见到季康子过来,当即屈膝弯腰,大声行礼道。
“让开!”
季康子自然知道这些下人正是在提醒季姬,自己过来了。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声令下,这些丫鬟们竟然还要阻拦。
“滚!”
季康子大怒,一巴掌扇飞了领头的丫鬟,他大踏步的走入小院内,一脚踹开房门,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内间里,季姬和季鲂侯正慌乱的披着衣服。
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人,季康子怒火蹭蹭的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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