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添乱!你不能出城,你二叔和屠夫那俩小子命硬着呢,到了时间自然便会回来,哪里需要你管那么宽。”
老城主没好气的将老茶壶重重的拍在了磨盘上,质地坚硬的老茶壶发出清脆的异响,并未碎裂,只是茶水溅了一地。
天雨连忙帮他捏了捏肩膀,“老爷子别生气嘛,我也就是跟你商量商量,别气坏了身子。”
“滚蛋滚蛋,你东郭爷爷找你有事,你去他那看看。”
“得令!”,天雨行了一礼,一溜烟去了南街当头的算命铺子。
东郭先生正盯着八仙桌上的一对刻满古文的龟壳入神,天雨静静的站在旁边慢慢等候,偶偶打量下四周的器物,东郭先生对他最好,可算命铺子却是他来的最少的地方,一来是东郭先生大部分时间也在城中老槐树下喝茶、吹牛、睡觉,二来是这房子里面太空了,除了八仙桌上这龟壳,便只剩下墙角的那张空白的帆布,毫无趣味可言。
一刻钟过后,东郭先生肩膀猛的一抖,方回过神来,“来的正好,方才我闲来无事测了一小卦,长康先生已经寻回了天门,正在回来的路上,你且出城去寻他们,帮他们引路。”
天雨眼前一亮,“谢谢东郭爷爷成全。”
“这是地图,他们的大概位置我已经给你标出来了,这是八方罗盘,学会这个,你才能出城,免得出了城门便成了睁眼瞎,连路都找不到。”
“不担心不担心,万一我找不到回来的路,爷爷肯定会来带我回家。”
“唉,不行了,瞎爷爷老了。”
天雨打了个哈哈,“爷爷不会老的。”
认真琢磨了三天八方罗盘之后,他又去了一次药铺道别,浑身药渣味的东壁先生从后院回到了前院,朝他招了招手。
“先生是让我来后院吗?”
淳朴的东壁先生缓缓点头。
药铺神秘的后院从来没有人进去过,就连老城主也不知道其中的奥秘,据他回忆,在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自己误打误撞差点进去过,最后不知道为何,自己摔晕在了后院门口,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家床上,还吃了他老爹的一顿“棍棒炒肉”,从那以后,他路过药铺便有了心理阴影,本能的绕道而行。
怀着期待的心情,天雨小心的踏过后院的门槛。
从来不说话的药铺师兄太史阴停下了手头操持了十多年的“数蚂蚁”大业,盯着天雨背影消失的那道小门,嘴角微微翘起,抬起脚将训练有素的新蛊虫全部踩死,干瘪的蛊虫尸体很快被另外几只稍大的蛊虫吃了个干净,随后他拍了拍手,提前离开了药铺,转身往家中走去。
路过自家门口,他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一直来到北街的最后一栋房子,那里住着灵界的新来的客人。
孙家族长私生子,独臂刀客,孙东山。
孙家,掌管天龙城兵部半片江山已有千年。
天下每两把刀,便有一把姓孙。
……
屋内有一方大青石,上端被人一刀削平,中央放着一本兽皮古籍,上书《虫经》,太史阴与孙东山二人盘膝分坐两旁。
孙东山左手搭着一把寒霜纹路大刀,右边衣袖空落落,“杀他可以,但不是在迷城。”
“三天后,他会出城。”,出生便不说话的太史阴此时说话字正腔圆,丝毫不像“哑巴”。
“我不会出城,不过我可以帮你找人出一次手。”
“这是虫经上部,作为定金,下部用他的人头来换。”,太史阴将古籍朝前推了一尺,随后起身便走。
“可否告知为何要杀他?你们好歹是师兄。”,孙东山略微好奇。
“这算我们交易的范围么?”
“自然是不算,只是个人有些好奇而已,你们互为师兄,迷城又如此之小,都是一些等死之人,生死大仇不应该啊。”
太史阴站定等他说话,冷漠回头,“他拿了他不该拿的东西,另外,只要没有闭眼,谁又知道谁才是那个将死之人呢。”
孙东山左手按在刀面,低头不语,太史阴背起双手,淡然走远。
孙东山的护道人孟良乃是孙家谋士出生,身穿素服,衣冠整洁,,从内屋来到太史阴坐过的石头旁,火红色掌印朝着刚才太史阴坐过的地面缓缓落下,平淡无奇的地面中很快钻出一堆密密麻麻的蛊虫,离开地面后便全部爆体而亡。
轻轻将蛊虫的尸体扫到一旁后,太史阴席地而坐,“此人睚眦必报,为何方才不出刀以绝后患?”
孙东山来回轻抚刀面,“我没有十成的把握将他留下,虫师手段太多了,在冰血长城,魔族虫师毁了我一生刀法,我便要以虫道毁其虫道,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如果你活着只是为了复仇,那你早该去死了。”
孙东山猛然惊醒,汗如雨下,转而双膝跪地,双手捧起大刀,“请先生责罚。”
孟良肃然接过长刀,刀背拖地,随后猛然一挥,将刀背狠狠砍在了孙东山的背部,后者朝前一扑,死死的撑在青石上,青筋暴起,口鼻流血不止。
“为商着,失手不过丢一人一城,总有再起之时,而为兵着,失手便是丢命,你不是商人,而是将军,以后不得亲自出面再经手此类事物,如果还想着报一人之仇的话,那你便去底下向你母亲请罪吧,你的酒,不配摆在她的坟头!”
孟良失望之极,将大刀扔到一旁,在门边光亮处站定,接着道,“你眼中的蝼蚁不一定是蝼蚁,轻视任何一人,都可能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你太过张扬了,此事我不反对,成与不成由我替你担着,不管我最后死于何人之手,都不准为我报仇,只要最后你能对得起你母亲给你起的这个名字,便一切都是值得,今日之言,你自己记清楚了,我不会与你再说第二次。”
孙东山口含血沫,咬着牙艰难开口,“学生不敢忘!”
孟良先生的身影在门口渐渐虚化,消失在了原地,独臂少年倒在地上,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无声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