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也不答话,只是在下车时手上又吃了把豆腐,樱雪不敢做异常举动怕惹来别人注意,只能咬着嘴唇任他放肆……
大典时间还早,禁军也早将整座紫金山围得水泄不通,玄真观的道士更是各个核对度牒后才允许通行,安全保障工作扎实有力。
一众皇室成员也趁此机会在山间道院附近散步,冬日的紫金山空气寒冷却自带了一份特有甘洌,吸入鼻腔后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李煜正带着她缓缓而行,寻思着找个僻静处再摸下小手,搂搂抱抱什么。
耳边传来一阵呼喊“重光贤侄,重光贤侄,慢行,慢行”
“又是这个小不死的,不玩伦理哏会死啊”李煜咬着牙骂道,
“樱雪你先回去吧”
“是”
“参见王叔,多日不见五叔更是精神矍铄,竟然满头青丝,莫不是返老还童?”李煜面上抽筋,嘴里毫不客气。
“那是见贤侄日长夜大,想我李家有人,故而高兴所致啊”
“你小子不损我两句是不是难受”随即那五叔又道
“谁让你先惹我的?我说咱们是不是该换换词儿了?”李煜揉着额头。
“贤侄说的是”李景逷挠着左胳膊道
“没完了是吧,你这个胳膊还没好?”
“哪儿能好啊,昨晚又贪杯多喝了几口,今天更痒了”李景逷瞬间满脸愁容。
“有了,算你运气好,咱不去太医院也能弄到硫磺”李煜一拍脑袋
“哎?你是说?有道理,真有你的,贤侄果然是聪慧异常”
“不要过分啊,否则本公纵然是菩萨心肠,也要现金刚伏魔相出来,用雷霆手段克制邪魔外道了……”
二人说说笑笑间便往道观内院走去。
玄真观大有来头,是由上清派第十九代祖师王栖霞所辖。
烈祖李昪曾召见王道士问:“何术可致太平?”
栖霞对曰:“治身治心乃治家国之本。今陛下饥嗔饱喜尚不能节,何以福及苍生?”这大实话很不客气,但李昪作为开国皇帝却很有胸襟,一笑了之没也打算治他罪。
当时宋皇后也在场,听完后觉得这道士是个少见的务实清修之人,当场要赐以金帛,但却不受,后来便在紫金山山上给他修了个道观,又加金印紫绶,钦赐玄博大师之号。
王栖霞得封后也没有忘本,常进谏李昪,言不涉朝政,只是希望他多以天下苍生计,且语多中的,算是入世的高人。
李昪对他的直言很尊重,加上王栖霞也确实有几分神通,一来二去的玄真观便如同李氏皇族的家庙一般;
紫金山风景优美,皇室中人有事没事常来游玩,总要到玄真观中坐坐,时间一长,双方对彼此都是了如指掌。
二人到了库房门口,那管库房的青云道士见二人便是一个稽首。
李煜将来意一说,青云笑道“此物乃是观中常备,二位且请稍后,贫道去包一包过来,另外硫磺性燥热,直接使用怕是对身子不利,观中倒是有自榨的茶油,性凉温和,用以调合是最好。”
“如此多谢道长了”李景逷死命的挠着胳膊面上却非常高兴,痒其实比疼更让人觉得痛苦,这几天对他而言不啻于上刑,心中已经暗暗下好了决心,倘若两日后再不好,也只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去太医院报道了。
青云刚转身,又来一个小道士,进门直嚷“青云师叔,我昨天一早下山,整整两日将把金陵城几个磁窑厂都跑遍了,还是没有……”
“小声些,莫要惊扰贵客”青云眉头一皱呵斥道。
“无妨,无妨”李煜笑道“只是本王好奇,这玄真观中还有何物要到磁窑厂中去寻购?莫不是缺了各色贡碗供器,和我说啊,宫里直接调拨一些过来就是。”
磁窑厂就是专门烧制各色瓷器的作坊,所以李煜会奇怪。
“大王、殿下有所不知,倒不是缺贡盏,而是几位长老炼丹要用到硝石,原本库房也有收藏,这几天用的有点多,就差人下山去再买一些来补足库存,此物甚是便宜,城里药铺中就有,只是前天派人去转了圈,发现都没货。”
“可这和磁窑厂有何关系?”李煜不解。
“贫道是昌南人(景德镇),从小跟着家中制瓷,知道这硝石是配制孔雀石绿釉的必须材料,虽然用量很小,但缺了就不行,所以磁窑厂中定然有存货,便差他们去看看,多给几个钱向他们匀点,奈何……”说着行了一礼后往库房而去。
不一会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小鹿皮包,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还有个小碟子出来,自然是硫磺和茶油了。
李景逷见碟子中有点液体便问道“这是?”
“贫道见大王挠的厉害,索性先调了一些,大王可先抹上试试”
“如此有劳”李景逷大喜过望……
扔了块银子给他,将鹿皮包和茶油瓶揣在怀里,听到外面已经有一遍钟鼓,这是才催促大家各就各位了,匆匆忙忙而去。
那青云捞着银子也是眉开眼笑。
二人脚下加力,眼前是一条三岔路,往右岔直走再拐个弯就是正殿了,忽然听到“哗啦啦”的金属撞击之声,李煜跑的急没注意,李景逷面色一变,脚下不停步,却是向左边的岔路转去,同时伸手去拉李煜,但慢了一拍,没拉到,只得调转脚步随他而行。
果然前边岔路上转出一个人来,全身戎装,刚才那“哗啦啦”之声便是他身上金属甲叶相互撞击而来,十七八岁年纪,满脸英悍之气,身上透出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来。
李煜猝不及防之下,差点一头撞上,随即下意识的调转脚步扭头就要跑,身子转过半个后,才硬生生的止住,面上堆出苦涩的笑容,冲那人拱手为礼“煜拜见大兄……”
正是前日才见过的大哥李弘冀。
不同的是,那日他去澄心堂穿的是牛皮轻甲,今天却是一身上战场用的鳞甲。
虽然未满二十,但手上所沾的人血之多只怕烈祖李昪都未必及得上,一战而万人屠,在吴越国其名能止小儿夜啼,堪比前朝麻叔谋。
难怪李煜害怕,他这种深宫中的花朵,碰到李弘冀这种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悍将,仿佛羚羊碰到狮子,少女路遇流氓,本能的就要避开。
相反,李景逷虽然之前想要绕开,此时面上却无平静如昔,笑吟吟的看着李弘冀,也不说话。
李弘冀眉头一皱,顿了顿道“弘冀拜见王叔”,
“什么叔不叔的,你比我还大几岁,说多少次了叫我声景逷便可”
李弘冀没回答这话,嘴角往上一抽,算是笑了笑,以揭过这个话题。
这种小长辈,大晚辈的事情确实让人尴尬不已,对着一个比自己小五六岁之人喊叔叔,不管是谁感觉都不会太好……
随即对李煜道“六弟向来可好,最近可曾做些什么?”
“托……托大兄的福,一切都好,也就是在澄心堂里看看书,谈谈玄,念念经罢了,大兄,江北之事可曾安定?”
“嗯,吴越跳梁小丑,去岁冬日想来讨便宜,现在我军兵锋直抵吴县城下!”
“大哥果然英明神武。”
“你们也是来参加五弟的出家大典?”
“正是”
“如此,我现行一步了”说完也不告辞,转身边走。
听者“哗啦啦”的甲叶声远去,李景逷一只胳膊搭到李煜肩上,“搀我一把,腿都吓软了……”
“你不是很喜欢逢人就叫贤侄么,刚才怎么没声了?”李煜很看不起他
“废话,柿子要找软的捏!”
“你意思我是软柿子?”李煜指着自己已经被气歪了的鼻子问道
“然也”李景逷回答的一本正经。
“倒真是诚实不欺人小郎君啊……”
“彼此,彼此,贤侄,来来再搀我一把……”
“刚才就该痒死你……”
两人虽然相互斗嘴,耳朵都没闲着,等听不到甲叶声了,才相互尴尬的笑了笑一起迈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