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多,二郎山的规模也就越来越大,山门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不是一天两天便可以完成的。
此时李栋便意识到,随着节气的变化,是时候将山寨附近的荒地开垦出来了,争取今年要种一轮冬小麦,那么修建水渠就尤为重要。
从二郎山山到窟野河一带的荒田上,其实有很多水渠的,如果能合理的利用,必定会成为良田,不过就算李栋的人力和财力都用到疏通渠道上去,也只能疏浚一些接近河道的段位,能用多少算多少。
虽然李栋没有亲自种过地,但是却从农书上了解到,明朝人便已经对于滨河滩地的灌溉有了很不错的设计。
每田百亩,四隅及中间各束一井,每井可灌溉二十亩,四周筑以长沟,深阔各丈余。
天还没亮,张不凡老爷子便来敲门,老爷子背着柳条框,三麻子手里拿着锄头,跟老农一样站在李栋门口。
陈曦妤心疼的给李栋穿上衣服,眼里一直流着眼泪,“造的什么孽,起早贪黑的,那些穷鬼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那么辛苦。”
李栋揉了揉陈曦妤的秀发,在额头吻了一口,“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不知道民间疾苦,我也不怪你,不过你要记住,你是千户夫人,在外面一言一行都要做好,不让让别人笑话。记住我的话,做人上人,要把人当人看,懂吗。”
“去吧。我知道了。不讨好那些苦哈哈,将来怎么让他们帮你那天下。”陈曦妤嘟着樱桃小口,气嘟嘟的说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乎朝朝暮暮,李栋提好马靴,扎上板带,系好幘巾。
“在家里好好休息,天亮了把饭热一下,做玉米粥的时候,多放些番薯,我喜欢甜甜的感觉。哦,还有别烫手。”李栋摸着滑嫩的手指,心里有一些不忍,但是既然他选择了这一条路,就要这样走下去。
“对了,别忘记找罗婶要俩鸡蛋,咱俩还都小,正是补身体的时候。”李栋关上门,走到门外。
先去马棚,给踏雪添点草料,这养马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半夜里还要起夜给他添草,别人给他添得草料,他一口都不吃。
老爷子面带愠色的看着困得点头哈腰的三麻子,就差拿藤条鞭打了,见老爷子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善。
李栋连忙说道,“昨夜读书到了三更天,刚刚睡了一个时辰,您就来了,年轻人觉多,您也别怪罪。”
“怎么能这么辛苦,一定要注意多休息,山寨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了。”听李栋一解释,老爷子立马慈眉善目,满脸关怀的看着李栋。
搞得三麻一脸沉闷,“老爹你偏心气了,我也被你逼着看了一晚上的书,怎么您老人家不心疼我。”
“臭小子,就你话多,你要是有少寨主一半的本事,我逼你读书干嘛。”老爷子呵斥道。
见三麻子挨训,李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一股莫名的快感。
“少寨主,你说你有把握开出有水的井是真是假,我问过那些工匠了,他们自己都没有把握,您除了舞刀弄棒,可没干过这活。”三麻子跟在李栋身边,小心的看着他老父亲。
李栋点点头说道,“我也没试过,不过书本上的东西,能传承那么多年,应该有些作用把。你看咱们选的这个地方,属于二郎山的山麓,古语说凿井之地,山麓为上,蒙泉所出,阴阳适宜,所以我认为打出水来,应该问题不大。”
老爷子亲自给李栋打着火把,还给李栋递过来一个罗盘,让李栋扔到一边去了。
打眼望去,这确实是个好地方,虽然在夜晚,但是水汽慢慢上腾,又临近河流,多半有水。
李栋便按照古书的说法,在地上画了个圈,对三麻子说道,把铁镐拿来,咱俩在这里挖个地窖
“那我干什么。”老爷子对于李栋不让自己参与这种体力活,非常不满。
“您拿着火把转悠转悠,看看那里的这水汽,跟这里一样网上冒的话,那多半就有水源,您往地上画个圈就好了。”
“也好,读书人不能总干那些粗活,与莽夫何异。”老爷子似乎找到了借口,牵来一头毛驴,逛逛悠悠,去画圈了。
李栋跟三麻子两个人把火把往地上一插,举着铁镐就跟飞一样,到了天明挖了一丈多深的大坑。
然后李栋往坑里盘腿一坐,就开始休息,三麻子从怀里拿出一本《尚书》,就这火把,对李栋说道。
“老大,我老爹最近逼我读《尚书》,都快逼疯了,就着天还没亮,你给我讲讲。”三麻子递到李栋身边。
再一看李栋盘着腿竟然睡着了,鼻涕泡忽大忽小的,三麻子无奈只能自己盘着腿,在一边看书,一会的功夫,倚在李栋旁边也睡着了。
天刚刚蒙蒙亮,黑风寨的战马嘶鸣声就响起来了,张大狗骑在黄骠马上,带着山里的兵丁们,开始操练,一边操练,还一边诅咒陈曦妤,要不是他这个小妖精,老大怎么会不来晨练。
而李卫起的也非常早,带着金乌堡的男丁去疏通河道,林子则带着黑风寨的男丁去采石头,继续修山门。
妇人们也挑着筐,小孩子们手里拿着小铲,怀里背着水囊,摇摇晃晃的跟在大人后头,小丫头怀里抱着孩子,算是全员出动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劳动和营养补充,金乌堡来的乡亲们气色好了很多,虽然这些人中,老弱和妇孺占了很大比重,但是他的干劲很足。
李卫是最早发现躺在坑里睡觉的难兄难弟的,蹭的一下子窜到李栋身边。
李栋倒是清醒的快,感觉一股风过来,下意识的从怀里抽出解手尖刀就往前一桶,幸好李栋躲闪的快,仅仅划破了衣服。
李栋发现竟然是李卫,大惊失色,把刀一扔,跑到李卫身边。
“兄弟没事吧。我刚才在睡梦中,感觉有一头猛虎向我扑来,大惊失色之间才举刀自卫,你要是受伤的话,我可就惭愧死了。”
李卫倒不是静静计较的人,反而对站在坑边的大伙说道,“千户大人,梦中好杀人,汝等切勿靠前。”
李栋在李卫的胸膛上锤了一把,然后拉着李卫说道,“兄弟你看,这是什么。”
李卫低着头,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用手摸了一把,惊讶的说道,“这水汽腾腾的往下翻,难道地下有暗河。”
“暗河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肯定有水,让兄弟们把准备的好的铁管拿过来。”
“好咧。”被分为一队的男人们,一会的功夫便扛过来十几根铁管,铁管三丈多长,四寸多粗,一端有削尖的木拴。
把三麻子盖在地窖口上的干草什么的,都撤走,李栋吩咐一声,“倒水。”
几个孩童立刻端着水瓢,咕嘟咕嘟的往小坑里撒了不少水。
“打井。”李栋把衣服一扔,光着膀子就上,见到李栋这个千户大人都那么热情,百姓们自然也不含糊,跟着李栋一起拼了命的往下插这口井。
水瓢早就让妇人们从孩子里手里抢了过来,趁着那人们喘气的功夫,不停的往铁管的缝隙周围洒水。
男人们给铁管周围拴好横木,念着号子,往下打井,一口井忙乎了三四个小时,才把铁管彻底的穿到地里面。然后用土把地窖给堵上了。
“千户哥哥,把那个管子插地里,有什么用。”有胆大的皮小子跑到李栋旁边,用黑乎乎的沾满泥巴的小手给李栋递过来一壶水。
“一会你就知道了。”李栋摆摆手,张不凡老爷子带着队伍,把竹泵带来了,竹泵中间掏空了,外面伸出个嘴来,里面有阀门,外面用铜线箍着,旁边还挂着桔槔。
李栋小心翼翼的把竹泵跟铁管对接好,抹上油,做好密封工作。
然后将小家伙给自己的水壶,小心翼翼的倒进去水,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种简易版的压井,能不能用。
“俺来。”从一队中闪出一个壮汉,一亮胳膊比李栋的腿都粗。
“一边去,这玩意那么金贵,让你一个老爷们两下子玩坏了。”李卫一脚把壮汉提走。
就见李栋倒满水之后,对着桔槔不停的往下按。
一会的功夫便有一股清泉从地下涌了出来,小孩子们光着脚丫跑过来,才在地里是一串串的脚印。
大家排着队结李栋压上来的井水,笑呵呵的傻笑。
“男人们都去打井,凡是画好圈的地方,必须有一口井,铁管已经准备好了,竹泵做的也快,大家都别闲着,争取今年都种几十亩小麦。”
“好咧。”男人们提着铁铲,扛着铁管,浩浩荡荡的去寻找圆圈打井。
女人们自然老老实实的按照李栋的要求,在水井旁边疏通沟渠,兴修水利。
等到日头快到中午了,陈曦妤提着小竹筐,一晃一晃的才下了山。
看着满头都是汗的陈曦妤,李栋心疼的要命,把衣服往大土块上一扔,扶着陈曦妤坐下来。走了那么远的山路,陈曦妤累的要命,捂着胸口,不停的喘粗气。
“让罗婶他们带来不就好了吗?”李栋喝着热粥,递给了三麻子一碗,三麻子也不客气,一边喝着,一边跟陈曦妤说,“嫂子,以后你家的饭做我一份。”
张不凡老爷子也不客气,“我和麻子两人,也没个女人,以后也做我一份。”
李栋大眼一瞪,各种不满意,倒是陈曦妤捂着胸口笑了笑,“想来就来,我一个女人在家除了养蚕便是做饭读书,无聊的很,你们来我们家,起码让家里热闹一些。你们不知道你们寨主在家里有多么闷。”
“众人哈哈大笑。”
李栋喝完粥,吃了两个鸡蛋,看着陈曦妤肿的老高的小脚,心疼的要命,这个女人好不听话,竟然背着自己又把脚缠上了。
李栋过去一把把陈曦妤抱在怀里,引得陈曦妤一声娇喝。
“老爷,您干什么,乡亲们都看着呢。”
老爷子也被李栋的举动给吓坏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李栋搂着陈曦妤,小心翼翼的给她用刀子挑断了裹脚布。
“我说过,我不是那些把脑子毒害的文人,我不喜欢小脚,我喜欢一个健康的你,还有从今天开始,要是让我知道,谁家给孩子裹小脚,拉倒山里喂狼。”
“好啊。”山里的小姑娘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当然他们看向李栋的眼神,也更加爱慕了。
“以后不许裹小脚知道吗?再让我看见,就打你屁股。”李栋感觉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很霸气。
结果一直逆来顺受的陈曦妤,竟然红着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说道,“你倒是真的忍心打奴家吗?奴家怕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