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便都笑起来。大嫂子程氏道:“别霍哥哥霍哥哥的了,如今,可是要改口叫七姐夫了。再说你七姐姐又没有出门,哪里知道外间席上的事儿。”
明玉却不改口,想了一会儿便道:“莫非霍哥哥去拜会简夫子了?”说着转身就往外跑,身边的丫头婆子们忙忙跟上。
正遇上明瑾回来,两姐妹差点儿撞到一起。明玉一脸嫌弃模样地闪开,还用帕子掩了鼻,口中叫道:“四姐姐身上好臭噢。”然后小跑着走了。
大嫂子脸带歉意,忙笑着招呼了声:“四妹妹。”
明瑾顿住脚,略显不耐地向屋内扫一眼,并不答大嫂子的话。然后见大嫂也只是纯打招呼,便又撇开头,让花蕊服侍着去梳洗了。
大嫂子与二嫂子互相对了个眼神,意味儿明显。二嫂子忍不住嘀咕道:“四姨娘那么老实一人,怎么四妹妹......”越来越难搞了。
大嫂子就道:“郡王府规矩严谨,四妹妹回趟娘家也不容易......”其实是庆幸她寻常回不了娘家,免得让人烦出便秘来吧。
实际上,这是明瑾第二次回娘家。可也实在是,没有人会想念她吧。
明玫总觉着明瑾刚才扫过来的眼风很针对她,似乎还挑衅地冲她扬了扬下巴?
她打定主意不去招惹她,在明瑾回来前,便也出门往西院去了。
简夫子看到明玫很高兴,那总瞪着的眼睛眯了老半天,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最后却一撇嘴道:“笑得那么难看作堪?嫁了人了心里就美成这样?”
明玫噗哧笑出来,这老头儿还是这个调调,让人好想抓住他胡子揪两把呀。
简夫子桌上摆着一个低脚杯造型的大肚玉青色瓷缸,里面竟有好多色彩斑斓的蝴蝶鱼游来游去。
简夫子见明玫盯着瞧,便不耐烦道:“别数了,你数得清吗?一共十条。”然后语气又转为得意,“别人原本说送我三条的,我想既然送还不多送点儿,于是说非十条不收。最后人家便送了十条来。”
明玫笑起来,大赞夫子英明:“就该这样啊,送礼还不送到人家满意么?哎,夫子呀,弟子成亲了呢,你还没给贺礼噢。算了,就这缸不值钱的鱼吧。”
简夫子笑骂道:“怎么教了这么个眼皮子浅的弟子呀。”然后往屏风后一斜眼,对明玫道,“你掂回去一个人赏,不让某人乱瞧。幼稚!”当然,后面那个词是说那个某人。
霍辰烨大笑着从屏风后面转出来,道:“夫子真真偏心也,适才我要偏不给。”
明玫也切他:“屏风还没你高,你怎么会觉得它挡得住你?幼稚!”
霍辰烨对夫子只敢用笑的,对明玫却敢动手,直接就揉了她的脑袋,辩道:“刚才还不是骗过了明玉那小丫头。”
……
。。
整体来说,前半段的回门时光都很欢乐和正常向。明玫一直觉得,今天贺老爹定会大作文章当众发飚多踹霍辰烨几脚啥的,真的,她可是受了不少委屈呢。
果然,饭后不久,贺正宏正式发作。
据说那时已经吃吃喝喝进入尾声了,男人们大约都喝了点儿,这个茫了那个熏了的,然后还有些高了的,于是讲话都嗨了点儿。于是随便扯了个话头说开去,扯着扯着就扯到爆点上了。
承福郡王爷拍着霍辰烨肩膀,嗔怪这新一担挑的对他不够亲厚啊,之前不跟他坐谈,现在不与他干杯?不行,得罚三杯。
那边贺正宏闻声而起,说这厮哪只是不与你亲厚啊,他还不与我亲厚了呢。当年老子对他可是呀,如今他牛气冲天呢。然后从霍辰烨那些年干过的挫事儿讲起,桩桩件件信手捻来出口成章,直骂到新婚当夜往外跑,分明瞧他贺家不起。
明玫私以为,只有最后一句是重点。
之后贺正宏又骂霍家长辈没样子,竟然认亲就立妾?有讲究要脸耻的人家,还新婚一月不立妾呢,何况这御赐的婚事,不是更该至少两月啥的以示对圣意的重视么?
后来还骂霍家子女不贤,哪有小的当堂骂长嫂的,家长竟然纵着不甩她嘴巴?什么家长啊这是。然后对明玫道:谁再骂你,只管打脸。
然后还说什么娘家兄长上门理论,霍家当家人竟然毫不知羞知错?霍家想要和离尽管麻溜的,我贺家是承着圣意嫁女儿,却不是让女儿去受苦受难的……
老岳父亲自出面训女婿,把一众人眼镜都吓掉了,其他女婿齐齐站着,敛声屏气,陪罚听训。
里面明瑾看着明玫脸色难看。竟然连爹爹都亲自出面替你作主?为什么我只能是个填坑炮灰。全世界都没人管我死活啊。这么好的男人,竟被你们这般当众作贱羞辱?
她心里满是不平愤恨,更为霍辰烨觉得不值。恨不得冲出去替霍辰烨与贺家人对阵厮杀才好。
外面承福郡王也微微有些犯愣,他真的只是和霍辰烨近乎近乎呀,没想惹事啊真的。然后也顺便回想了下当初他是成亲多久开始立妾的?最后找到答案了:从婚前开始的。
然后承福郡王便无声笑了:谁说权势不好使?为毛这么久贺正宏没敢对他嚎过一声呢?
霍辰烨刚开始也忍着,认错态度还不错。说起从前,就说从前干过蠢事,那毕竟是从前,以后都改。又殷殷表示立妾的事儿,纯对是口头一说罢了,半个妾室也没立的,并且表示听岳父大人的,至于两月内不立妾室。至于小妹言词无状,他说他当时就护着明玫了的,然后陪笑说哪里就到了要开打的地步?
但是说着说着,态度就越来越不好了,到最后便也恼上了,说明璋指摘他家长辈实是不该的,长辈的事儿也不劳贺老爷费口费心。尤其是说贺家动不动一个两个总提什么和离和离的,难道我霍家非你贺家不可?
霍辰烨越辩越来劲儿,贺老爷越听越火大,最后贺正宏嚷嚷着管不了你这小后生了,咱金殿面君去啊,让圣上给断断霍家这算不算藐视圣意,轻慢不尊……
两人吵得这么具体,让明玫多少有些心虚,听起来好象是她回娘家告恶状了似的。但是,真不管她事啊,她一句也没说啊。她也只是个瞧热闹的而已。她心里其实也叫嚣着这两人甭老对嘴了,快打起来打起来啊。
然后,两人还真就动上手了。据说贺正宏又踹了霍辰烨几脚,前面一脚踹实在了,把霍辰烨踹个趔趄,后面就踹不着了。然后,两人撇下众人,各展神通纵跃着往练武场找家伙单挑去了。
其他女婿都是文人,包括明璋同学,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除了傻眼之外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等大伙儿赶到练武场,里面已经乒乒乓乓打得欢快了。最后还是明玫叫来护卫,好几个不怕死的硬冲上去,才把要死磕的两人给拦下了。
众人便看到霍辰烨鬓发有些散乱,那漂亮的大红锦袍上被挑破了好大个口子。然后霍辰烨就怒气冲冲地要出府回家,再不肯在贺家多待一刻了。——就这样,他也没忘记掂溜上自家老婆。
明玫觉得她面上该哭,可是她实在心里想笑,最后在被围观中也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脸色出来了,只好以袖掩面,以无颜见人的姿态被霍辰烨拉着出了贺府,塞进马车里去了。
犹听到贺正宏在后面咆哮:再惹我女儿不痛快,还揍你丫的!
。。
一路有人对高头大马上霍辰烨那奇怪形象指指点点。霍辰烨自然一路横眉立目,冷气大开。
明玫在马车里补了个午觉,结果等一觉睡醒,男人跑马溜溜地不见了。据说,被岳父骂得性起,干脆又去泡妞去了。大约,依然窄鱼巷地干活去了?
可注定他今天泡不着特定的妞。因为明玫这边马车一顿,有人忽然从街边冲过来拦住马头了。
久闻大名的窄鱼巷洛月在此!
看热闹的人乌泱乌泱的。原来人家等候多时了,连带的看热闹的人也等候多时了。
驾马车的耿大为很年轻,但贺车的功夫一流,据说是祖传的手艺,当下一勒马缰,两匹马轻轻扬蹄,马车停得稳定,也没有半分撞到人。跟车婆子跳下车辕上前打听清楚,便黑了脸,回来跟明玫回禀时还带着忐忑语气。
洛月带着个小丫环,一主一仆拦跪马前。可有意思的是,从街边冲出来拦马头的,却是位男子,马车停后,此人迅速混入人群不见了。
明玫听完,轿帘不掀,只道:“不相干的庶民拦路,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那婆子得令,便上前去喝斥,说无故拦路,再不让开就要拖开暴打。
于是明玫便听到一阵放大了的哭声,估记原来只是嘤嘤嘤来着。
那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奶奶,求奶奶见洛月一面吧。洛月只是有几句话要说。”
这是废话,既然来了,见不见她都会说的。
然后外面的哭声便又大了起来,凄凄惨惨好一阵子之后,又听到那声音哀哀求道:“洛月自知身份低贱入不得***眼,也只求入府得一席安身之地足矣,再不敢多生半分奢望。求夫人就当养了只阿猫阿狗,可怜可怜洛月这孤苦无依身世飘零之人吧……”
明玫不理。
外面女子便又哭道:“听闻奶奶知书达礼,贤惠大度,焉会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洛月,所以才冒昧一求。奶奶若不成全,洛月便在此长跪不起!”
明玫听不见。
见马车中久无动静,那洛月心下很是诧异,然后又试探着道:“世子与洛月少年相识,对洛月有情有义,这么多年不离不弃。洛月深感世子深情,粉身碎骨难报一二。今生唯求能陪在世子身边,能侍侯世子和奶奶,洛月所愿足矣。奶奶便是不看洛月薄面,也当体贴世子爷一番心意,求奶奶千万怜惜一二……”
起风了,风好大。
把人耐心都刮跑了。
明玫朝对面一示意,司茶点头,便隔帘对外一声喝:“奶奶让问,外面人都在做什么,这么久都清理不了道?”
外面静观事态的婆子仆从便都反应过来,明白主子这是不打算搭理了,便好几个一齐上去,把那洛月往边上拖。
那洛月也知道多闹无益,厮闹起来只会让自己形容狼狈,当下也不甚挣扎,三两下就被拉扯着往边上去了。一边不住回头观望着,却从头到尾没看到马车帘子哪怕掀开半条缝。
看热闹的瞎等半天功夫,啥热闹也没看成,连正主脸都没瞧见一眼,便围着洛月主仆一阵起哄。
洛月被围在中间儿,面色凄楚,咬唇不语,心里却微微松口气:这一次试探也不是全无收获嘛。至少,这位少奶奶只怕是位高傲之人。高傲之人若是对爷们儿高傲起来……霍世子,可是会看别人冷脸的?
便有人叫道:“走了走了,霍世子的女人,也是可以无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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