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才好了。最好的哥们儿为了帮助自己完成计划,在一场车祸中永远地失去了生命,而自己最心爱的人虽然跟自己分了手,却又拒绝去美国接受治疗。一时之间,他竟然失去了两个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刹那间从最幸福的人沦为了最悲哀,这样的事情,倘若发生在我身上,恐怕早就已经崩溃了吧?
“可是我却好后悔啊,后悔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后悔为什么明知晓涵根本就离不开我,却仍旧狠心赶她离开!”他忽然用双手捧住了脸,痛哭出声,“我多么希望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良心的混蛋!”
“学长你别这样想!”我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泛着一丝沉重,“你又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如果早知结局如此,纵使付出再大的代价,恐怕你也是要去挽回的吧?就像之前在钱小东失忆时的欺骗,我不也是为了将来钱小东能够生活的更好么?
“后来我便去了云南。”抽噎了半天,他才将自己从刚才那场巨大的悲痛中缓过来,可是他嗓音中仍然含着伤心的颤抖,“那里,是晓涵生前最向往的地方。她告诉我说,彩云之南,彩色之夏,那是她从小就记在心里的句子。”
“所以,你这几个月的失踪,其实是去了云南?”
“是,我去了云南,关了机,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可理喻,会让我的亲人朋友发疯,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只想给自己创造一段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我逛遍了自己所能涉足的每个角落,去了她向往的寨子,山林,我甚至还买了她最喜欢的彩色镯子,装了她说要用来洗脸的山泉水。知道吗,刘芒,”讲到这里,他的喉中不禁又开始哽咽,“当我穿梭在人潮汹涌的集市上时,我忽然间就蹲在地上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不可自拔。因为我发现身边的人好多好多,多到想要挪动脚步都很困难,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是她。”
“这种感觉,我可以理解……”我动了动嘴唇。这种感觉,何尝我又未曾经历过呢。身边的人那么多,却偏偏少了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牵挂的人。怕只怕,越是繁华,心也就越寂寞了吧。
“我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生活了几个月,然后便只身回来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到了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然后就遇到了你,其实,我也是想在临走之前,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
“可是,”我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可是,为什么你一定要办理退学呢,你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是为了晓涵?”
他的目光忽然便变得温柔而深远,目光投向窗外,像是在注视着恋人美丽的面孔,“对,是为了晓涵。确切地说,也是为了我自己。因为在这几个月的深思熟虑里,我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想再勉强自己留在这里读书。”
“可是……可是你的家人……”我顿了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说过他的父母都只是普通的工人,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他考上大学光耀门楣。
他的眼神忽然便黯淡了下来,“也许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的父母了……”
“那……”我咬了咬嘴唇。既然死者已矣,为什么不能为了活着的人继续努力生活下去?只是,我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
“其实,这次的退学,”他将目光投向我,“是我爸妈的意思。”
“怎么会?”我顿时吃了一惊。如果换做普通的家庭,就算是再怎么胡闹也不可能拿孩子的前途来开玩笑吧!更何况,那不是他们盼了一辈子的事情吗?
“其实,这几年来我跟晓涵之间的种种,我爸妈全都看得见,他们说,以前千方百计阻拦我跟晓涵,已经对不起我,这次,他们只希望我能忠于自己的心。”
“可是——”我依旧有些嗫嚅。
“放心。”他的嘴边忽然绽放出了一抹明亮的微笑,“读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更何况,在云南,我已经找到一份营生的活计了。而且我爸妈也同意举家迁到那里,在那里展开一段新的生活。”
“这样啊。”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来,“如果事情能够这样,也算是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了。”
却见他忽然间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其实我知道,我之所以想呆在那里,只是为了能够在心灵上与她接的更近些。”
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他仿佛又重新陷入在那一段忧伤的回忆中了。
我看着他怔愣的样子,没有说话,也许,就这样让他回忆下去,对他而言,也算是比较幸福的一件事情了吧。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打破了沉默,将目光投到我手边的钱包上,“昨天晚上你男朋友……”
我顿时一愣,随即便低下了头,“懒得理了,随他去吧。”既然他愿意误会,就让他一直误会去好了。
“难道你就想让误会这样一直延续下去么?”却见他兀自叹了一口气,“我能看得出来,其实你很喜欢他,不是吗?”
“我……”我顿时神情一黯。想起昨天晚上钱小东问我是不是喜欢他的话语,不由地又弥漫出一股沮丧来,连黄耀伟都能看的出来我喜欢他,难道他自己心里却反而感觉不到吗?
却不想黄耀伟忽然便笑了,“其实,何必呢,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从床上起来站直了身子,他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睡了一觉,天亮了,我也该走了!”
“你要走?”我顿时一怔,“去云南?”
“是。”他笑着看看我,“今天早上十点的火车票。”
“也好,”我点点头,“学长,不管怎么说,我都祝你幸福。”
“谢谢,”他转过身子,“你的男朋友现在一定在看着你,所以,还是不要送我了。”
“我……”我望着他的背影,举起手挥了挥,然后又放了下来。此去一别,日后应该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吧。虽然有些惋惜他不能完成学业,但是至少他获得了心灵上的安宁。
“学长!”在他即将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叫做了他,“如果在云南遇到了好女孩儿,记得一定要珍惜,毕竟人不能永远活在记忆力。”
“恩。”他点点头,然后在关上门的瞬间忽然便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也是。”
然后门便“咣当”一下子关上了,模模糊糊中,我只听到他说了一句,“珍惜你现在的缘分吧,希望我跟晓涵的故事,不会在你们身上重演。”
***
黄耀伟走了以后,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曙光发呆。黄耀伟劝我说,让我珍惜现在的缘分,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珍惜呢,只是钱小东,他……
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换了一件衣服,既然已经没有了头绪,干脆也就不再去想了,现在的我只希望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想通,可是……想到这里我再次变得沮丧下来,可是现在的他,能想通吗?
打开房门时,对面房间的门还紧闭着。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叩了两下,“钱小东,那个,是我。”
然后房门便“碰”地一下打开了,老袁满脸焦虑地望着我,“芒,你们俩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我哥回来是那样一副样子呢,跟吃了枪药似的吓人。”
朝着我的房间望了望,她冲我使了个询问的眼神,“那个黄耀伟,已经走了?”
我点点头,随即将脸垂了下来,“怎么办啊,我怎么跟他解释他都不听,硬要我承认我喜欢的人是黄耀伟。”
“擦,不会吧?”老袁顿时一副头奔地的样子,“当初第一个拆穿你跟黄耀伟的不就是他吗,你就没跟他好好解释解释?”
“不都说了么,人家根本就不听解释。”
“这个愣头青,失了个忆连人品都便差了。”老袁不满地朝我撇撇嘴,“芒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你别生气,等那王八蛋回来了,看我不给你收拾那丫儿的!”
我的身子忽然便一顿,“他,他不在?”
“是啊,一大早上就没影了啊。”她夸张地看着我,“一开始我还以为他经过一夜的沉默又重整旗鼓找你报仇去了呢,那门摔得叫一个啪啪响,怎么,你竟然不知道?”
我的脸色顿时一沉,“我还以为是你在跟郭靖生气,原来竟然是……”
原来竟然是他走掉了。
原来经过了一夜,他还是没能想通,他还是在怀疑我。
“芒,芒你没事吧?”老袁见我一脸伤心的样子,顿时一副关心的模样。
“他现在在哪里?”我忽然便握住了她的手臂,用了很大的力气。
老袁立即一副惊呆的身子,“芒。”
“我问你,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到底去哪里了啊!”
“好像,好像拐向了学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