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眼睛有些飘忽的寒门太学生,心里本对寒门子弟抱有希望的冉强却不太喜欢,这种人不是可靠的人,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得寸进尺,不知进退,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虽然这样的人往往能爬得高位,但,他从内心深处并不喜欢,甚至于有些厌恶。但这只能在心里想想,因为他需要有人告密。
“曲阳林化拜见大王,祝大王千秋万代,帝业永存。”,寒门太学生林化双手叠搭额头深深的伏了下来。
“休得胡言乱语!”,已经坐回去的岳山也不太喜欢这个林化,见他连[帝业]这种话都奉承了出来,不得不出声呵斥了一声。
林化没有起身,跪在地上把身子转向了岳山,脸上已经挂上了谄笑,拜了一礼然后道:“多谢岳大人教诲,小子初见大王,心中诚恐,不知道该怎么奏对,还请岳大人多加教导。”
见过厚颜的,没见过这么厚颜的,只是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什么叫收发。本来内心在冷冷暗恨告密者的胡睦,看着一脸谄笑的林化暗自评价道。作官久了,他自然明白这类人能获得君主的欢心。但,这次恐怕这家伙没有机会了,胡睦偷眼看了看魏王,要是大王喜欢奉承,那自己的恩宠还不早超过那岳山小子了。
“胡老大人,你年老体衰,不耐久站,坐下吧。”,出乎堂内人们的意料,冉强没有理会跪着的林化,却缓和了冷冷的表情,转而表达了对胡睦的关心。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胡睦,怔了一下,然后才努力躬了躬有些乏的身子谢恩。回到了坐席屈膝坐下,本来悬着的心轻松起来,他明白了魏王这是在向大臣们表明,他对世家大族依旧看重。堂上一些聪明的大臣也很快悟出了魏王这话的意思,本来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说礼部员外郎张则伙同东安胡常盗卖书册,有何证据?”,冉强这才把眼睛转向了林化,只是语气也变的有些冷了。
“回大王,小子的乡人林学是工部制造司主事,专司书册管理。据他说,他多次看到过员外郎张则偷偷的从印刷坊偷运书册。小子好奇之下,在林学的带领下,也曾偷偷的看到过张则偷偷的盗运书册。”,林化叩了一下头,说出了他告密的事情来由。
一直奉行万言不如一默的郎闿急忙站起来,促步走到了冉强的面前,躬身低声道:“大王,太学众多学生在此,此事不如另选地方审理。”,这种丑事实在不能在众多太学生众目睽睽之下审理,否则传扬出去,官家脸面何存。
冉强看了看胡须花白的郎闿,明白他的意思。他摇了一下头:“不用换地方了,太学为国家习学圣贤之处,换地方审理,是欺他们呢,还是欺自己呢?”,他见郎闿听完自己的话后脸上有些羞愧,笑道:“老大人所言也是替孤考虑,老大人的忠心我是明白的。老大人先坐下吧。”
冉强向张亮招了招手,低声对应命过来的张亮吩咐了几句。张亮应诺,随即带着四个亲卫向堂外而去。
“你起来说话吧。”,冉强又转向了还跪在地上的林化,语气已经不再冰冷了,他觉察出了刚才自己的没有掩饰的厌恶,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的表现,他暗暗的告诫自己。
林化连着叩了几个头:“多谢大王厚恩,多谢大王厚恩。”,他头抬起来时,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大王对小子这样的一介寒门如此关心,实乃英明之主。小子感激之极。”
这样的人,若是作了宦官,只怕又会成为汉之十常侍之流吧?一些大臣面面相觑:现在这个林化虽然厚颜,但言谈还算不得巧言,若是在官场历练一番,国家会不会重现十常侍之害?
林化并不知道他已经引起了堂内包括五个大学士在内的大臣们的反感,眼泪依旧没有停,爬了起来,十分恭敬的侍立在了一边。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张则伙同的是东安胡常?”,冉强接着问道。
林化擦了擦眼泪,又跪了下来:“回大王,小子自发现张则偷运书册后,唯恐大王被蒙骗,特地暗自跟踪过他,在城外河边看到了运送书册的船只,小子为了为大王查明真相,特地用尽家财,贿赂了押船的家人,这才知道他们的家主是东安胡常。”
看着一脸忠心耿耿的林化,堂内的大臣们脸上出现了不同的表情,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有平静、有微笑、有惊讶。冉强稳了稳情绪,摆了摆手:“起来回话!孤不喜欢跪拜,以后你就站着回话。”
林化急忙爬了起来,深深的躬了躬身应道:“遵大王令旨。”
冉强没有再说话,他心里在考虑着如何处理这个林化,用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还是查明盗书案后打赏他一笔钱财了事?用他做事有用他做事的好处,但难免会对自己印刷书籍的目的相排斥,用一小人则群小日近。若打赏一笔钱财了事,又不足以吸引更多的耳目。他一时陷入了思索。
魏王的沉思,让堂内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出声打搅。只有一些太学生忍不住好奇或喜爱,偷偷的翻动书册发出了轻轻的纸张摩擦声。直到半顿饭的时间后,张亮轻轻走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冉强沉思,冉强才回过神来。
张亮弯腰低声在冉强耳边禀报了一句,冉强点了一下头:“让他们进来!”
很快两个官员战战兢兢的走进了堂内,一个胖一个瘦,一步一抖的走上了台,腿一软跪了下来,俯了下来,声音有些惊恐:“臣工部员外郎张则、制造司主事林学拜见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