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将那封信交给了杨虎城。张学良其实心中并没有偷看宋美龄私信的想法,他说得看一看,其实是说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什么夹带之类的。
看到杨虎城撕开信封、取出信看了起来,张学良也觉得看一看也对,因为这毕竟算不得平常的私信。
杨虎城一边看,一边给张学良念着信里的内容。
宋美龄在信中对蒋介石以夫君起首,内容中以兄妹相称。她信中说从自己的立场,蒋平日的言谈中了解到他是主张抗日的。善意地批评了蒋介石平日里心里虽装着部下,但却不懂表达,常在部下面前发脾气。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知道敞开心扉与部下交流。其余多是思念关切之情,并无一句提到西安兵变及张、杨二人。
信末尾,宋美龄巧妙地加了一句“南京异动,宁为抗日而死,不可死于自己人之手。”这是宋美龄在提醒蒋介石南京有人有谋权“纂位”的异心,不可不防。
杨虎城念完信,笑着说:“好个聪明的蒋夫人,这封信我看是可以交给蒋介石的。”
他虽然也看出宋美龄的用意,但这封信中的内容是有利于他们的,所以同意交给蒋介石。
宋子文为什么看了信夸妹妹“冰雪”,就是看内容猜出了,妹妹料到写给妹夫的信会被外人看到的。所以夸她。
这封信其实并不是宋美龄的亲笔信。她的中文字写得实在不敢恭维,宋子文知道这信会被外人看,所以专门叫了人来重新誊写了一遍。所以现在纸上是一篇字迹娟秀的书信。
张学良本就乐意将信交予蒋介石的,见杨虎城答应了,也很高兴。
他又打开了那封宋美龄写给他的那封信。这封信是宋美龄的亲笔信,通篇一手漂亮的英文字体。
张学良要念给杨虎城听,刚念了个开头,杨虎城就笑着摆手道:“不用了,是写给你的私人信件,不用念的。”
本来在杨虎城心目中,宋美龄写给张学良的私信在这风动浪涌的时刻,就算不得是私信的。可张学良这样大方信任,杨虎城当然也就要表现出对张学良信任了。
宋美龄写与张学良的信中,只谈蒋与张学良的关系、自己和于凤至姐妹情深,批评蒋平日脾气不好、不善于与部下交流。信中未有一言一句责备张学良的话,只托张学良照顾好蒋介石。
看完信后张学良沉思良久。别人只看到表面上的宋美龄,而张学良和蒋介石、宋美龄来往密切,是将宋美龄引为平生唯一钦佩的女子的。
他猛地想到杨虎城还在身旁坐着呢,回头一看,杨虎城正端着杯子喝茶。
张学良问道:“虎城兄,那咱们商量一下,要不要端纳先生见委员长呢?”
杨虎城说:“见是可以见的,但我的意思是不能只让他和蒋两人独处——”
他又笑着说:“刚好他们之间需要一个翻译,你陪着是最好了。汉卿,你看呢?”
张学良说道:“虎城兄所言正合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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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间,其余队员才全部赶到了南京特务总处。
队员们分住三间相连的宿舍。
当晚戴笠将全体队员召至总处礼堂开了一个会。说明了让他们待命随时要执行的任务。让队员们在这几天内可以借用礼堂,在一起讨论研究行动的方案,写一份方案交给他。
散会后,队员们回到了宿舍。
队员们是不被允许远离的,最多只能在鸡鹅巷街口转一转,买些香烟之类的东西。
黄麒麟感觉象是又回到了杭州警官学校的生活。
下午黄麒麟在街口买了两份报纸,因为被郭显声拉着东聊西扯没顾得看。这会儿郭显声挤到旁边宿舍和一帮人下象棋去了,他便从上铺床头取下来报纸准备看。
下铺,沈醉揭了床褥半边,蹲在地上,趴在光床板上正在写着什么。
黄麒麟取报纸时看了一眼,他笑道:“怎么,写家信?才两日不见就想女朋友了?”
沈醉笑笑:“是写信。等会儿写完了告诉你。”
黄麒麟坐到了对面下铺看起了报纸来。
报纸上充满了西安兵变后的各类消息。现在西安方面的消息未明,多是各界人士对兵变的看法——基本清一色的全是对张、杨兵变的谴责。
国立中央研究院、国立中央大学、国立中央博物馆、国立中央图书馆、国立编译馆、金陵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共同通电全国声讨张学良。称“当国家统一之际,绥乱将平之时,竟乃包藏祸心,劫持统帅,动摇国本”、“逢此激变,怒气填膺,谨尽下情,驰电声讨”。
南京各大学校长、教授等347人联名通电张学良、杨虎城。称二人之举为“亡国之举”,提出“迅将委员长护送出险”。
北平各大学校长蒋梦麟、梅贻琦、李蒸等人致电张学良。“介公负国家之重,若遭危害,国家事业,至少要倒退二十年”。
上海、天津等地各大学莫不如此;新闻界也是这样。
胡适、傅斯年等一大批文化名人也是发声谴责。
这里面《中央日报》是政府的御用报纸,更是批评得厉害,甚至到了谩骂的地步了。说张作霖本是土匪出身,这血脉相传,张作霖是个大土匪,张学良受遗传、受“熏陶”,是个小土匪......
黄麒麟看了不禁摇头直想笑,心说堂堂的《中央日报》怎么能登些这样的评论?倒象是吵架急了眼的泼妇在骂街一般。
这时沈醉已经写完了两封信——其实是两封遗书。
在晚上开会听完戴笠讲完这次要待命的任务,他的心就不由地一沉。原先听到这种任务的兴奋与激动没有了,心里第一反应就是不舍与牵挂。
他并不是怕死,他仍是渴望有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来完成。可这次的任务太危险了。沈醉思前想后,那种牵挂就更浓了——白云还有她肚子里自己未曾谋面、不知是儿是女的孩子;还有渐渐年迈的娘亲。所以他决定写两份遗书,一封写给白云。这个傻丫头一天就不关心钱财,告诉她自己有多少存款,存款单和印鉴在哪里放着。如果自己不幸牺牲了,让她可持这封遗书将孩子交给自己家里人,过好自己的生活。
写到这里沈醉停下了笔,心中感慨了半天,这样的情形他不敢想象。
给家里的遗书就是让哥哥们照顾好老娘,不要让她为自己伤心。
沈醉本就想把遗书托付给黄麒麟的,刚好黄麒麟就在身边。
他拿起了两页写好的遗书站起来。活动了活动有些发麻的腿,将遗书分别叠好,转过了身来。
“麒麟!”沈醉说:“把这个你装上!”
黄麒麟放下了报纸。看了看沈醉递过来的叠好的两页纸,问道:“什么?书信?”
“是,到时你分别帮我交给白云和我哥哥!”
黄麒麟奇怪地道:“我现在又不回上海,你不会寄给他们?”
确实,等黄麒麟回上海的时候,沈醉也就该回上海了。
虽然出行上有规定,可以让总处的同事寄发。大不了检查一下,内容里不泄漏任务秘密就行了。
沈醉这才说了实话。他说:“麒麟,这是我写得两封遗书。这次的任务很危险,我是担心自己万一不能回来,所以将遗书托付给你。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帮我分别转交给他们。”
黄麒麟还是没有接。说道:“是啊,这次的任务特别危险!擒王亚樵的时候也很危险,那次去知道肯定要有人牺牲,只是不知道谁会牺牲;这次要去西安,是不知道谁能活着回来!”
“对啊!”沈醉点了点头。
“可是你交给我有什么用?”黄麒麟笑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同样的危险,我装在身上怕是会耽误了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