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潼这边车队已开走了有一个小时了,这时从东面飞来一架小型飞机,在行辕东面的田野上空低空盘绕。
这引起了留守在这里的东北军士兵的注意和好奇。心想这是哪儿的飞机,把你还能的难不成在这儿降落不成?
看那飞机盘旋了一阵,竟真的下降高度,要在麦田里降落,这些士兵们掩了过去。
这飞机是从洛阳飞过来的。
昨晚张学良给在西安的部队下达了作战命令,同时也给驻西北、陕北前线的部队发布了“兵谏”电通指示,另外他在河北保定驻有一军人马,为五十三军,由上将万福麟任军长;在洛阳驻有一个炮兵旅,旅长为黄永安。
张学良电令万福麟率军紧急南下,抢占郑州,控制陇海铁路线;命黄永安立刻逮捕在洛阳的中央军政大员,控制飞机场、占领洛阳。
洛阳往西至潼关地带并无中央军驻守,往东与郑州相距不远,可与万福麟军互为声援。张学良这样安排,为得是将入陕的东大门潼关再加两把“大锁”。
这一夜有许多人彻夜未眠。接到电令的万福麟和黄永安两人也是如此。因为之前两人并没有收到张学良关于这方面只星半点的消息,所以收电后都是震惊异常、思想上才判断对与否。
万福麟接到电令后并没有马上行动,思前想后,于夜里近三点召来了自己的几个高级将领开会商量此事;黄永安则在自己府邸内拿着电文苦思冥想,要不要行动?其实洛阳警备司令部司令祝绍周与黄永安等洛阳的军政头脑,定好了今天下午在洛阳北大街的万景楼共聚宴,这倒不用黄永安分兵捉捕,是个一举拿获的大好机会。
万福麒与部下最后议定,将此事严格保密,待过一两日看情况变化再说。
而黄永安则在自家厅里徘徊了几个钟头,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他这人有些惧内,拿不定主意没有召部下开会,最后竟想到让老婆帮他参谋。黄永安火急火燎回到了卧房,叫醒了她老婆,将张学良“兵谏”的事情给他老婆说了。
要说他老婆这人还是头脑快,刚还在迷迷糊糊支起头骂黄永安“死人头,这半夜的叫人起来弄什么!”,听完黄永安的话,则一下坐了起来,说道“你们这张少帅也太胆大包天了吧!是不想活了吧?!他捉蒋委员长,这不是以鸡蛋碰石头吗?这事儿你还有什么好想的,还不赶紧将这事儿汇报给祝司令,表明自己站在哪一边,免得稍迟一些,带累了我跟孩子遭殃!”
这黄永安一听还觉得老婆说得对,这要是再迟些,等祝绍周知道了消息,到时就不是我抓他了,而是他抓我了。更谈不上“报密”有功了。
黄永安拿定了主意,没有多耽误。马上穿戴了整齐,带了卫兵乘车去祝绍周的公馆。
在睡梦中神游正远的祝绍周被卫兵声音不高但持续的“报告”声吵醒,一听是黄永安此时来求见,在心里直骂娘。心想又不是一个派系的,这时辰有什么事跑来将我吵醒?
不情愿地起来,穿好了衣服来到厅里,让赶来的侍从给自己摆条热毛巾。热毛巾还没有摆来,却见黄永安在卫兵的带领下急急地到了厅里来——倒不如说是黄永安带着卫兵——黄永安急急飞走,卫兵小跑着跟在后面。
祝绍周心情不爽,打着官腔问“黄旅长黉夜来访,有什么要事啊?”
黄永安顾不得多说,掏出了电文递给了祝绍周。
祝绍周接过来只一看,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也如同这时辰光屁股站在院子里一样,一下灵灵醒醒——这家伙,张学良做出如此惊天大事?!还要黄永安将我抓起来!
他这下也不打官腔了,对黄永安说,黄旅长你做得对!太深明大义了!以后平叛里面要记你一大功!
这时侍从用盘子端了热毛巾进来,祝绍周挥手叫“滚”。
这事儿他也做不了主,便先打发黄永安回去,说道,黄旅长,你先放宽心,回去休息,我给咱们想应对之策,后面肯定还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黄永安此时叛变了张学良,没有靠山,也失了与祝绍周平起平坐的资格。客套了两句,唯唯而退。
打发了黄永安,祝绍周这时才忙活开了,让人吆喝了卫兵们、司机都起来,又叫侍从再烫条热毛巾拿来。
祝绍周将府上手下都折腾起来了,这才坐着车子带着卫兵赶往洛阳警备司令部。
到了警备司令部,祝绍周马上拨打南京政府军政部的专线电话——现在蒋委员长生死未测,何部长是军委会中仅次于蒋委员长的人物,这事儿请示他,独占首报的头功。似也应该请示他。
南京方面军政部留守的值班参谋接了电话,祝绍周说有紧急军务要马上同何部长通话。那参谋一听心中不悦,心想你祝绍周算多大的官啊,这专线电话是因为蒋委员长那段时间将洛阳设为剿共总指挥部,为了保护委员长联系你们那边方便才设的,现在委员长将指挥部移到了西安,你洛阳那边能有多大的事儿?这凌晨五点半时分给何部长打电话,弄不好连我都挨骂。
可祝绍周再三强调是“十万火急的军务”,这参谋就想了,我也别去何部长府上打扰他了,我让你们两个直接通话,还显得节约了时间,要挨骂你一个人挨骂。
他便拿起桌上另一部电话,拨通了何应钦府上的电话。待拨通后向何应钦说明了原委,然后拿起专线电话让祝绍周直接同何应钦通话。
他将专线电话的话筒放到了另个电话的听筒上,他原本想得是待祝绍周说完话再反过来将话筒对放,让祝绍周听何应钦的说话。猛地一想我笨啊,我又听不见两人说什么,怎么知道谁话说完了,倒换成另一人说话呢?忙赶紧将两只话筒都拿起来,一个放左耳、一个放右耳,给两人做起了传话人。
这参谋听祝绍周说一句,给何应钦复述一句,又将何应钦的话转述给祝绍周。他只听得是惊心动魄、矫舌不下,说话声音都变腔了。
何应钦听到祝绍周凌晨从洛阳报告张、杨二人在西安发动了兵变,此时应该正在进行时,蒋委员长生死不明。他在震惊之余,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真的吗?如果此事是真,那这可是我成为领袖的大好机会。
他命令祝绍周将此消息先不要再通知南京政府任何人,先马上联系西安方面,证实兵变的真伪性。他会马上赶到军政部等候祝绍周的消息。
在值班参谋挂了祝绍周的电话后,何应钦命令那参谋“此事尚且不明,不得随便告知第二人!”
在何应钦那边挂了电话后,这参谋才抹了一把发热其实并未出汗的额头,挂上了电话。
祝绍周这边,马上给蒋在华清也的行辕打电话,一连打了七八个却无人接听;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想了下,又给杨虎城公馆打电话。这下电话有人接,可他刚报明了自己的身份,那边就挂了电话。
他肯定了张、杨兵变是真。
估摸着何部长这会儿可能这会儿还未赶到军政部,他开始思谋自己的事情。
祝绍周并不知道何应钦心里的想法,他想着自己是政府军队这边知道张、杨兵变的第一人,此时张、杨二人正在进行兵变,自己如何能借这机会行留大名、铺无量前途之事呢?
他想,洛阳、西安相距近九百里,虽明知兵变正在进行中,可这要飞过去才能赶上“救驾”啊!
一语提醒了自己,祝绍周一拍脑袋,有了!就是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