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惋惜道:“王亚樵既不肯服从中央,兄当时就应该抓了他,在校长面前可是奇功一件。”
李宗仁听了有些不悦,说道:“王亚樵投奔效力于我,便是我手下一将领。我手下将官愿随我归顺中央的我欢迎,不愿归顺的我也不会挽留,岂有一抓博赏之理!”
戴笠见李宗仁有些不高兴了,哈哈笑道:“人说德邻兄厚道义气,果然名不虚传!弟忠义二字,为国之忠排在前面,义排其后,以已心度兄心,勿怪!勿怪!”
李宗仁一笑:“雨农老弟为国为委员长只是公不存私,我哪里有怪罪之意。”
戴笠拱拱手:“德邻兄理解就好——”
他又道:“德邻兄,我分析这王亚樵拖家带口一众人,这行动终是不便,这么短的时间内定还未离开广西境内,兄认为我的分析有无道理?”
李宗仁故做思索了一下,说道:“王亚樵这人神通广大,又有一干亲信相助,从我与中央基本达成协议,到最后受职,这中间也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以他的能力,跑到哪里去都是有可能的。”
戴笠点了点头说:“德邻兄言之有理,但弟还是想尽些力先在广西境内查找一下,望德邻兄能支持一二。”
李宗仁问:“如何支持?”
蒋介石给他的手谕上也说明了戴笠的来意,要李宗仁给予全力支持与配合。李宗仁已想好,嘴上可以答应,实际该干什么干什么。
戴笠说:“弟带手下人在广西境内搜捕,兄给予关照通行顺畅就行了。”
竟不用我派一支队伍帮助他?李宗仁心里惊奇。问道:“你带多少人来?”
戴笠道:“我带二十余人。”
李宗仁一听哑然失笑。心想你就是带一旅的人马,广西这样大,又多山岭丛林,也犹如大海捞针一般,竟然只带二十余人,岂不是开玩笑?
心想戴笠也就是找个一月两月的。找不到王亚樵了,就猜他逃到别处去了,戴笠也就走了。
李宗仁笑道:“这有何难,雨农老弟为公,又有蒋委员长的手谕,我与老弟开一张通行证,可畅行广西任何关卡。”
戴笠道:“多谢多谢。”
戴笠这是漫天要价待你就地还钱的一招,目的只是要李宗仁不要庇护王亚樵,阻挠自己。蒋的手谕、要李宗仁的配合这些都是漫天要价并不重要。
李宗仁不失义气、戴笠也达到了目的,双方心内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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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府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戴笠辞别,李宗仁询问戴笠下一步要去哪里,他派车相送。
戴笠自不能给他说目的地,只说行程还未定,先到南宁附近转一转,下一站大约是要去北海一带。因为王亚樵要逃窜,返身逃向海外的可能性很大。谢绝了李宗仁的好意。
李宗仁暗自肚里好笑,将戴笠远远相送到街口方回。
戴笠见李宗仁只带府上的管家出来相送,直将自己送到街口,这街上人来人往,竟然未叫卫队跟随。想起郑介民向自己汇报刺杀陈济棠的情况,说陈济棠虽在自己的地盘,出府动辄就是一个排的侍卫。相比之下,在心里佩服李宗仁在广西的德高望重。
特务处在南宁也没有站点,也没有车子,很是不方便。
戴笠一行五人在南宁的街头闲庭信步,四名手下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戴笠心细如发,先在街上问了人,打听了电报局的地址,又打听梧州哪里有好点儿的旅馆。有去过梧州的路人就给他说了,说梧州竹安街有家三江老店很是不错的。
来到了明德街。南宁邕宁电报局就在这条街上。戴笠担心过后李宗仁会知道自己的行踪,几人在街上一家茶馆坐了。戴笠吩咐郭显声一个人悄悄去电报局给福清那边发一封电报,内容为:租艇携收音机速来梧州竹安街三江客栈会面。署名是老板。
收音机是他们的暗语,指得是电台。
郭显声去发电报。戴笠坐在茶馆内考虑下一步是舟是车。
待郭显声发完电报回来后,几人出门坐黄包车去码头,路上打听了去梧州汽车的情况。
南宁码头也不少,车夫将他们拉到了最大的邕江码头。到码头一看,只见江面上船只往来不断,这南宁的水上交通确实发达。
这邕江本是西江的支流,到梧州的客船很多。南宁到梧州直线距离有六百余里,可江水按它的路线流,弯弯曲曲,绕下来就多了几百里。
戴笠问了下,这内江上并没有供游玩的游艇。
坐客轮舒适。戴笠算了算,时间上似乎有些慢。
他们离了码头又来到汽车站。到售票处一问,汽车站有一辆发往梧州的客车,逢单日两天一发,十几个小时可到。
今天正是单日。
售票员隔窗一指:呶,那不是车子,只差三四个人,你们要是都去这就马上可以发车了。
几人扭头一看,只见小院内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客车,一辆是卡车。
郭显声见那客车上并无乘客,不禁问道:是哪一辆?
售票员道:是那绿皮的卡车嘛!
卡车?
郭显声几人不禁看了看戴笠。
出门在外,就不要讲究什么了。时间要紧。戴笠说着已经掏出皮夹子开始买票。
他们几人也没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是一辆由福特卡车改装的客运车,车厢内固定了两排长椅,中间是放行李的地方。
五个人顺搭在车后厢边的木梯上了车。
说是剩三四个座位,其实剩的地方也就勉强能坐三个人。为了能让戴笠坐舒服一点儿,总处的两个特务没坐长椅,见长椅下备有小凳,拉出来两个坐了。
这时有男子登上车来一一验了票。下车取了梯子,上了后围挡。
车子启动了。
南宁市里虽说也叫马路,但比不得大上海,都是夯实压平的土路,走着还可以。出了南宁便都是坑洼不平的土路,颠颠簸簸,人坐在车厢里不时东摇西晃。
看戴笠并无半点不悦。或是和手下说笑几句,或手抓头顶上铁栏杆闭目养神一会儿。
戴笠这一点确实可以,为工作享得了福也吃得了苦,是飞机能坐得马车也坐得。
车子开了几个小时,坐在小凳上的两个特务有些受不了了。小凳子太矮,坐着窝得难受;两人身边又无人靠、后面无椅背靠,车子一颠簸起来就他俩晃得厉害,不时被晃得用手扶地板。
两人商量了一下,见中间有撂得大件的行李,两人并排坐了上去。哎,这下可好多了,屁股也舒服,手抓着头顶的栏杆靠着同伴,也稳当多了。摇着还有些惬意了。
戴笠看见了,也笑道:这就叫有苦才知甜。平常让你们这样坐着只怕要喊苦,但经过刚才更难受的小凳子,现在这样坐着反而成了享受了。
两个特务也笑着连连称是。
坐在这车厢里想看风景只能探头到一排人前面。从车厢后面看,却只见一条土路在车后扬起灰尘。所以坐了几个小时后,车上人也都不说话了,多是在闭目休息。但没人能睡着。你想这车子摇着,一只手还抓着头上栏杆,要真睡着了只怕就被摇得栽倒在地了。
戴笠这一说话,有人睁眼就看了。那两个行李的主人一看可不答应了,便让两个坐上面的特务下来,说得乡音也难懂,但大概意思能明白。
两个特务没动。一个说了:我将你这行李拍过了,软软和和没什么能坐碎的东西,坐一坐怕甚么!
那两人不行,站起来要扯这两个特务。那两个特务一把打开了他们的手,要不是有戴笠在这里,他们早发作了。
郭显声也是,要不是有戴笠坐着,早就上前帮他俩了。
戴笠忙喝一声:都别动手!
这才说道:都是出门在外的,与人方便,与已方便。
又给那两个人说:我们出点儿钱,算是租你的行李坐一坐。
说着就去掏皮夹子。郭显声忙道:戴先生我来。
抢先掏出了皮夹子,从里面抽了两张小钞,分递与那两人。那两个人收了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复又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