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麒麟说:“你这次去是汇报工作,不是去反映吴乃宪的不公。戴先生以为你是来说这事情的,结果你不提,我想戴先生还会在心里夸赞你的大度。你说是不是呢?”
哎呀,沈醉的心被说动了八分。但是他还是没有表态。
黄麒麟一笑:“戴先生要求将那几名共党分子尽快安全地解送到南京总处,你正好可以借解送之机去见戴先生,只说解送犯人到南京,顺便探望戴先生。这样岂不是三全其美。这次从情报到抓捕都是咱们的功劳,到最后解送你参与也是合情合理的。”
沈醉一听,心中最后的顾虑全消。原来他觉得无事专门去南京向戴处座表功,显得有点太爱显摆了。现在有时想想自己原先专门跑到南京向戴处座表功的样子有些太孩子气了。但他知道这些都是很有用的,如果不是当初在戴处座大胆“显摆”,哪会得他器重提拔、带到福建言传身教。
现在这些顾虑全消,心中那种迫不急待想在戴笠面前表功的心念便按捺不住了。
他兴奋地道:“麒麟,你说得太对了,是应当去一趟!”
沈醉又笑着道:“麒麟,你这一反常态的鼓励我去南京,我明白,你也是想让我在处座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因为吴乃宪汇报时贬低我,肯定也会抹低你的功劳。是不是这个意思?”
黄麒麟笑着说:“你太聪明了,都被你看穿了!不过要是只为我,我就不说这些话了。咱们俩是一条线上的战友,主要是为了你,顺带也捎着为我美言几句。”
沈醉开心得意地笑了。
黄麒麟装做刚想起来的样子道:“噢,对了,显声因为给咱们帮忙,现在惹得赵组长不高兴,停了他的工作,你见了戴先生,也将这事情也提提。还有那晚同去的另三个人,虽然没有被停职,但是也受到了扣奖金三月的处罚!”
沈醉道:“哎呀,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事情当然要提提,他是因为帮咱们才受得罚嘛!”
黄麒麟说:“你要去南京了,那两天伯母就交给我照顾,你放心好了。”
沈醉笑着说:“我娘身子健旺,每天自己买菜做饭,也不需要你照顾,就晚上去同她吃顿晚饭、陪她说说话就行了。”
黄麒麟笑着说:“这我是非常乐意的,你说伯母粥熬得好、小菜也泡得好,我是要尝尝的;伯母说话又风趣,我是最喜欢和她说话的了!”
黄麒麟在沈醉去南京这件事上其实是玩了个小心计,当然也是从对沈醉有利无害的出发点出发的。放原来他就直言主要是为了郭显声,但自从抓捕那晚沈醉随意地就开枪打死了一个人,并且满不在乎,就令黄麒麟觉得他这个人变了——但黄麒麟还是认可沈醉这个战友的,他认为只要一个人还能在母亲前行孝,就还不是太坏,能改过做朋友的。
这个月上层还发生了重要的变化。蒋介石将cc系和戴笠的两个特务体系予以合并,成立了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由陈立夫任局长。下辖三个处,第一处为国民党中央党部党务调查处,由徐恩曾任处长;第二处为军委会特务处,由戴笠任处长;第三处负责邮电检查等,由丁默邨任处长。
这样做完全是因为蒋照顾陈氏兄弟情绪的原因。当时民间已流传有蒋宋陈孔“四大家族”的说法。其它家族各有各的势力不存在什么问题,唯陈氏兄弟却要与戴笠明争暗斗,心中很不服气。陈立夫曾长期担任蒋的机要秘书长,为蒋所信任。陈氏兄弟的叔叔陈其美,青年蒋介石在日本与其结识,视陈为人生迷途中解惑的“恩师”。后又成为蒋政治上的引路人,将蒋引荐给孙中山。俟后蒋于陈结拜,陈为其结拜大哥。16年陈其美被枪杀于上海日本人的公寓,后抛尸街头。无人敢为其收尸。蒋闻讯赶到上海,在街头抱尸痛哭,后不惜借大笔钱为陈买了最上等的棺木将其发丧。也因为这件事,孙中山认为蒋介石为人有忠有义,从而器重于他。
陈氏兄弟对于戴笠在蒋面前日益受重、权力暗增的状况很不满,这些蒋看在眼里,也有耳闻。所以才出了这一招。明面上陈立夫成为了戴雨农的上级,给了陈氏兄弟面子,让他们无话可说。实际上各处权力分开,一处本就是cc系的原班人马,陈立夫所能指挥还是一处,或对三处吆喝一番。二处军委会特务处还是戴笠一手掌握,遇事直接向蒋汇报,陈氏兄弟亦无可奈何。
蒋是玩弄手下竞争、互相制衡的高手,岂能让陈氏兄弟一家坐大,所以这也只是障眼法而已。
沈醉向吴乃宪提出了要亲自参与押解那几名共党分子到南京的要求,吴乃宪一口答应了。说“这不算什么事嘛,我会给赵理君打电话的,安排你一起去就好啦。”
吴乃宪给赵理君打了电话,赵理君当然没什么理由拒绝的。
沈醉来到行动组,找到赵理君商量押解去南京的方法。他提出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将犯人的胳膊弄脱臼,这样不用戴手铐,两人押解一个。这样最不引人注目、很安全。
赵理君冷冷地说,这样分散的方法,如果中共“特科”在车站劫人怎么办?人员集中在一起,遇到意外了力量也大些。
其实他知道沈醉的方法很有道理,不让犯人身上受伤,让他们能跟着行走,将胳膊弄脱臼是最好的。而且这也是行动组惯用的招数,但沈醉这样一说,他便偏不这样安排。
沈醉笑着说,赵组长你考虑的很细致,这样好不好?将犯人都化了妆,这样“特科”就认不出来了,分散了更隐蔽。毕竟打退劫兵再好都比不上不遇上劫兵的好。你觉得呢?
赵理君又不是笨蛋,但是自己想安排的方法都被沈醉说了出来,你要都不采用好象有点儿拿工作开玩笑义气用事了。他有些恼羞成怒了,伸手道:“来来,陈组长,你现在就给吴区长打电话,就说由你安排带队去执行押解任务,我没一点儿意见!就是全换成你们组的组员也可以!”
沈醉看赵理君冲他发火,心中也生气——都是平级,我又是好意,你不就年长些,凭什么到我面前发火?!不就是我行动了几次,抢了你行动组的风头吗!你们要是能搞到情报,我绝不会生一点儿气!
但他还是强捺下火气,脸上带了笑说:“赵组长,论工作咱们是同事关系,平行做事,我也没有打过你的小报告;私下里论年纪,我称你一声大哥,小弟私下里也是很尊重你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赵组长,你说明了小弟也好知错就改。”
沈醉这样说,赵理君还不好继续发脾气了。赵理君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顺势扔在沈醉面前桌上,自己也点燃了一根。
他脸色依然阴冷,吐出了一股烟,两指夹着烟卷伸手点着桌子道:“你要去跟着押解我没有意见,但到了我这里,你就不要说这么多废话,我咋安排咋来!”
他抽了一口烟,又道:“我如果去了你们情报二组,指手划脚安排组员,你会做何感想?!各人吃自己碗里那些饭,不要动不动将筷子伸到别人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