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云娘小声嘟囔道“一个女孩儿家都跟着人家了,人家自然不急,难得这个秦先生人又不错,你还拿架的。”
所以两人都以为这会儿秦春雨和织云将他们叫来是正式谈这件事情的。
织云爹伸巴掌一拨拉晓东的脑袋:“大人在这儿说话,你挤在这里听什么?去上学去!”
晓东一拨拉脑袋,不满地道:“还不到时间,拴牛还没叫我呢。大人的话难道还见不得人听?”
织云笑着说:“爹,就叫晓东坐在这儿吧,不碍事儿的。”
她看着父母:“爹、娘,我回来也有半个月了,我要给你们说一声,我和他打算明天回上海。”
“啊?!”织云爹一听慌了神:“明天就走?!”
他不能再不问了:“那——那你们的亲事?”
晓东也叫起来:“姐,你咋明天就走?”
织云笑着摸了一下弟弟的头,对爹道:“爹,我才十八,这年龄在外面大城市里还算小呢,人家都是二十几岁才成亲呢。”
织云爹看了一眼秦春雨:“可你看秦先生,都——”
秦春雨笑着说:“叔,只要两个人的感情稳固,迟几年结婚是不要紧的。”
织云爹实在不能理解秦春雨的观念。心想,你都二十六七了,你应该是最着急的。难不成他现在赚得钱多,对织云三生二意的?
织云说:“再说他一走,上海的店就关门着,在咱们这里呆时间长了会影响生意的。”
织云爹一想,是呀,人家秦先生一天赚几十大洋的好生意,这耽误一天都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啊!
他说:“那好,就让秦先生明天先回上海,织云你就留在家里,待什么时候秦先生要娶你过门,再从家里把你接走。”
织云叫道:“爹,不行啊!”
她低了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要跟他走。”
秦春雨也有些焦急,诚恳地道:“叔,织云跟着我你就放心吧。再说我店里一天也离不开她啊!”
织云爹噙了旱烟袋,低了头,不表态。
秦春雨和织云两人互看了一眼。
织云娘开口道:“织云,你原先一走就是两年,不知道家里人为你操了多少的心。现在才回来几天,可又要走......”
她说着,低下头抹起了眼泪来。
晓东也叫起来:“姐,你不要走嘛!哪怕还是我天天割草。”
织云的眼睛也湿润了。
秦春雨顿了一下,开口道:“叔,你和姨放心,只要织云愿意跟着我,有什么事情,我宁愿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他受一点儿伤害的!”
他说完看了织云一眼。秦春雨这一刹间脱口而出的话完全是他的心里话,说得十分诚恳和真挚。
织云也道:“爹、娘,我回到上海后,以后可以写信到麒麟哥家转给你们,这样会随时保持和你们的联系的,你们就放心吧。”
织云爹也被秦春雨的一番话感动了。他叹了一口气,将早已熄灭的烟锅在凳腿上磕了磕。说:“她娘,女大不中留,秦先生人也好,我是放心吧,就让她明天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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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随戴笠去了福建后,黄麒麟便代他行使组长的职权。黄麒麟做事兢兢业业,虽然并不拿组长的津贴,还是将组里的事情放在首位,有什么事情先协调好。而将自己搞情报的工作放在第二位。所以组里的一些事情在配合与协调上,随时可以得到解决,倒比沈醉在时井井有条。
沈醉手下线人的情报信也由黄麒麟来处理。沈醉那时忙于几项重大任务,这些信收到后往往要压几天才有时间看,然后将里面的情报一整理汇总,交到区部就完了。
黄麒麟收到信后,对这些情报加以甄别。一些有用的就整理及时上交区部,区部会对这些情报,让行动组进行跟踪,以期从中能得到“真家伙”;一些一看便知道是应付差事、以混取每月线人费的情报便扔到一边;另有一些难辩真伪的情报,他便联系线人,亲自去进行调查、核实。如果真的有价价值,就会转交区部。
对于这些难辨真伪的情报,区部原先也都是交给行动组去核实的。行动组的人只知道要调查的人,不知道线人,往往两三个人去,既不得其法,还容易打草惊蛇,又浪费人力。黄麒麟看出了其中的弊端,才决定自己亲去查实。当然自己这么做,不能要求每个情报组的每个组员都这么做,这等于是把行动组的事情手揽到了情报组来。既得罪情报组也得罪行动组。所以黄麒麟并没有给区部提建议。他想,待区部自己了解自己的做法,如果他们觉得可行,由区部决定改变不改变好了。
这中间,黄麒麟接到一封复旦大学学生线人的来信,那个学生线人反映他们同班、同寝室的一个同学,说他经常说一些反对、攻击政府的话,并有亲.共思想。自己已将他的一些盅惑言论抄录下来,随信附来。如果陈特派员能给我提供一个间谍用的录音设备的话,我一定会将他的言语录下做为证据。既使暂借用一台留声机于我,我也会巧妙地录下来的。
黄麒麟看了看随信附送的一张语录,果然都是一些反动的言语。
他拿着那封信思忖了半天不能做出决定。最后他想,那个学生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个年纪不独对政府,对任何事常会以偏概全说一些过激的话。如果因为这样,便将他抓起来,致使学校开除了他,毁了他一生的命运,实在于心不忍。
他将那封信撕成碎片,扔进了办公桌旁的废纸篓。
魏明东因了南京总处一个关系要好的特务来上海,无意中知道了沈醉随戴笠去福建做策反这件事情。策反的工作最为危险,只知有去,不知得回。心里这才后悔当初自己为了三百大洋放弃了副组长的职位。可是这时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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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麒麟因兼了组长的职责,也常去区部。这天他去区部汇报完了情况准备离开,在一楼廊道上碰见了柔敏行。和她打了招呼、说了两句,黄麒麟就离开了。
柔敏行则赶忙跑进了电报室,告诉了丁燕语“我刚看见了黄麒麟”。
丁燕语此时负责的电报机指示灯也没有亮,她忙嘱咐柔敏行帮她盯一下,就跑出了电报室。到了大门口一看黄麒麟正要出门,便叫住他。
黄麒麟回身一看是丁燕语叫他,又笑着走了回来。
谁知丁燕语面带愠色,只撂下了一句“晚上八点在法租界外滩雕像前见面”就又跑回去了。
弄得黄麒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怎么啦?看着还不高兴。也不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