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犯人苦了脸说:“都是死,要是能痛快死,当然不想被慢慢弄死。当然要是能活那是最好的了。”
沈醉说:“这不就结了吗,你不配合就是个死。我撞你又不是想将你撞死,只不过是想看看能将你伤成什么样子。你刚才说得话我没听见,你好好配合,我过后打个招呼,想办法将你只判个八年十年的,到时候出来还又是一条好汉!”
那犯人将信将疑:“真的?你能做到?没有骗我?”
沈醉不屑地说:“我骗你有什么用!你看我能将你从死牢里带出来,就应该相信我有那样的能力。”
那犯人想了一下。反正是一死,管这人骗不骗我,也只有这一条活路了。
他不犹豫了,对沈醉说:“好,我答应你,那我不躲了!”
“哎,好。”沈醉摸出了烟来,给那犯人嘴里塞了一支,又替他划着火柴:“哎,你就当散步,悠闲地走着就好了。”
他对“小刘哥”招了一下手,意思是重来。
“小刘哥”牵了那犯人往前走。沈醉坐在车里发狠地说:“这次他再敢躲,我就将他绑在柱子上练枪法,做不了试验我当练枪法了。”
说着他一踩油门,车子就飞了出去。这次那犯人没有躲,但脸色是蜡黄的、腿是发抖的,边走抬头边望着天,嘴里还有烟雾冒出。
车子将那犯人撞出了几米远,“小刘哥”吓得忙扔了绳子闪到了一边。
沈醉停了车,兴奋地对黄麒麟说:“走,看看!”
两人下车到了那犯人跟前,沈醉蹲了下来。只见那犯人正痛得在地上艰难地扭动,嘴里呻吟着,没过一会儿,只剩下嘴里轻微的呻吟了。
沈醉对那犯人道:“我给你说只是将你撞伤、不会撞死的,对不对?你忍一下,马上送你上医院啊!”
桌上摆了几个小菜,三个酒杯。
华克之、余立奎两人正陪着王亚樵坐在那里说话。
华克之问道:“九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
余立奎也问道:“是啊,九哥,有什么打算没有?”
两个人虽然问得是同一个话,却是有不同的意思。华克之想得是从赵主教路到赫德里,这两次一次比一次凶险。现在在上海束手束脚,外围的兄弟又大多被抓,因了这原因,又不敢有什么大的行动,倒不如考虑去留的问题。
余立奎则想得是,虽然只剩几十个核心兄弟,可这些兄弟个个都是以一顶十的本领,上次赵主教路遭遇险情,但过后便绑架了唐有壬,既缓解了压力,又得了一大笔钱。这些钱,那些被抓的弟兄成家了的分给家属;未成家的寄给他们老家父母。使他们家人放心、使在牢里的弟兄们安心。现在又出了赫德里的大围捕,这怎么着也得再干一票出出气。
余立奎一问,王亚樵便知他的想法。但知道华克之足智多谋,怕是另有深意。
于是他问道:“克之,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华克之说:“九哥,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应该离开上海了!”
王亚樵还没有问为什么,余立奎先叫起来:“为什么?”
华克之说:“九哥,这次我看‘草头蒋’是铁了心要置你于死地,虽然九哥艺胆过人,但上海总是危险重重之地,束手束脚做不得什么大事。况且九哥你的安危不止关乎到你一人,而是关乎到众兄弟的性命。你安全,众兄弟便性命无虞,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众兄弟也就性命难保。请九哥考虑。”
华克之话说得直白,意思是说九哥你虽然是三头六臂,但也不敢说面对这铜墙铁壁的步步紧逼,就能次次躲过。
如果华克之说得是为王亚樵的个人安危,以王亚樵的个性,是偏要赌这口气的——最少也要再闹出一两件大事方走。但华克之说得是众兄弟的安危,正说到王亚樵的“软肋”。
王亚樵略思忖片刻,轻轻端起酒杯:“克之,你说得有道理,我听。”
三人碰了一下杯,余立奎是扬起脖一口喝干;王亚樵和华克之二人则慢慢一气喝完。
放下杯,余立奎说:“九哥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华克之微笑道:“我也是要跟随的,不过咱们首先要想好九哥要去哪里,更重要的是怎样能出去。”
华克之说完,又给三人杯中斟上了酒。
王亚樵从桌上拿起香烟来,递与余立奎一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王亚樵说:“要出去就去香港。”
余立奎说:“嗯,香港好,都是中国人,他‘草头蒋’又管不着。”
华克之也在心里认为香港是首选。正如余立奎所说,租界是国中之国,而香港则就是住着中国人的“外国”了。国民政府没有管辖权。再者香港与上海、广州、福建只有海峡之隔,即无担心被缉捕之虞,又可随时了解上海的情形,与西南派、广东方面也好联系。
华克之问道:“九哥到香港,打算怎么去?”
王亚樵微笑道:“坐轮渡去。”
余立奎道:“到香港去坐轮渡自然是最方便的方法了,可是现在不比从前,这码头上有特务,上了轮船还有缉私处的打着缉私的名义来检查,其实里面还是暗藏着特务。”
王亚樵淡淡地说:“我王亚樵几次去香港,都是坐渡轮去,我这次去还是要坐渡轮去。”
不能叫戴笠看到自己从陆路夜潜而逃,然后辗转再去香港。这是王亚樵的想法。
有些奸猾之辈会对这种“人倒势不倒”的做法暗中嗤之以鼻,认为为了所谓的“面子”用性命来冒险,是不值得的。
华克之和余立奎两人没有说什么。
王亚樵对华克之说:“克之,你找一下常恒芳,让他找陈中孚,请陈中孚帮忙想办法坐日本人的轮渡到香港去。”
常恒芳与陈中孚关系要好。而陈中孚暗中属于西南派。他妻子是日本人,明里与日本方面关系要好,在上海黑白两道都吃得挺开。
这种人,一般人有事会寻请他帮忙,但到了性命攸关的大事却不敢放心交与他的。王亚樵却相反,平常并没有寻陈中孚帮过一次,而到了这重要关口,却将性命攸关的事情交给了他来做。
王亚樵知道,这陈中孚虽然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但遇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是知道该怎么做的。王亚樵相信自己看人是很准的。
论起来余立奎与常恒芳更熟一些,但华克之做事心细,所以王亚樵将这件事交给了华克之。
能乘日本人的轮渡当然是最安全的。自“一二八”上海战争过后,除了租界外,上海便是日本人耀武扬威的天下。在日本人控制的码头,特务们只敢远远地监视,不敢到近前入口处盘查,更不要说上轮渡检查了。
余立奎叫起来:“九哥,常恒芳现在可靠不可靠?”
余立奎的问话是有道理的。与王亚樵亲近熟悉的老乡都被戴笠叫去审查过了,而常恒芳是几次替戴笠送信与王亚樵联络之人,与王亚樵的关系那不用说更是亲近了。但别人查得查、关得关,只有常恒芳却没有事儿。所以余立奎的怀疑也是有道理的。
王亚樵淡淡一笑:“放心吧,恒芳做事圆猾,但其实很有立场,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我了解他!”
华克之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