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得不、也一定要介绍一下王亚樵其人。
对于王亚樵,有人称其为“梁山好汉”,有人称其为“混世大魔王”,也有人称其为“民国荆柯”,但都不如深谙其人的戴笠对他的称呼最为准确一点。
戴笠称王亚樵为“孙猴子”。
这世上有许多的“神仙”“妖怪”,而“孙猴子”是独特的、性格鲜明的。
正如同写《西游记》如果不写孙悟空一样,如果写现世的民国避开王亚樵不提,那也是会失色不少的。
四十四年前,王亚樵出生于安徽合肥一个叫王小郢子的地方。2月14日,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几十年间没有人记得清那一天是个什么样的天气,但几十年后许多人却对这一天“回忆”的清清楚楚。有人说,那天刚过晌午,先是一阵狂风刮起,带着一大片黑云从东南方面而来,过包公墓朝磨店镇压到。风吹云变,一会儿化做黑龙、一会儿化做黑虎。片刻间王小郢子一带天昏地暗、沙石卷起,村里人家青牛竖耳忘记反刍;村中最厉害的大黄狗蜷尾在自己窝里缩成一团,只露眼睛不敢吭声。直待村里一户主家叫王荫堂的家里传来一声婴儿的洪亮啼哭,这才云消风无端来无影去。
说着这事儿的村中老人讲得口沫横飞,听得人是瞠目结舌。有跟他同辈的人说,你讲得不对,那黑云不光是化做龙和虎,还化过麒麟和青牛。
那这样说来,是细节上的遗漏,总之是有这件事儿了。
但后来又有一种说法从邻镇石塘镇一老者嘴里传出。那老者说,那一天磨店是什么情形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记得咱们这里的情形。本来还在冬月里,日头到酉时就该落山了,可那一天却象钉子钉到那里一样,挂在树梢上,把准备晚上放花灯的人们急得。可日头是老天爷安排的,人急有什么用?最后直到戊时才落了下去,整整比平日晚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是乌云变幻、一个是落日不坠,虽都是奇象,可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最后一个有学问的教书先生站出来说话,才将这场纷争盖棺定论了——两处虽近,但毕竟不是一处,所见都是真历。石塘镇在磨店之东南,那风卷收集东南之云,故两地天象两极。世上万物自有上天安排,讲究中庸之道,一正一奇、一阴一阳,吾凡人只见局部,上天却调和得水火相济盐梅相成。故磨店之龙虎风云、石塘之金乌不坠其实并不相悖,而是相补相乘的!
有一个奉系军阀中一个军官到上海来拜见王亚樵,为了恭维王亚樵,故意说起了他听到的这些传说。
王亚樵听完后哈哈一笑,噢,这些传说竟传到了关外去了?这说明我王九是有了些虚名。其实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是家乡父老对我的一种抬爱,可以当笑话听听,信是信不得的!
过后他手下的亲信小弟郑抱真忍不住埋怨他说,九哥,过去成大事者,没有这些异象都要让人编造出一些异象。现在这些话又不是你编出来的,为什么要否定呢?既使九哥你不想成王成帝,至少对咱们招收人马拢络人心有好处啊!
王亚樵说,抱真,你起名抱真,就是寓意怀抱一颗真挚之心,怎么也讲王命天兆这一套?我王九就是个穷小子出身,只信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奉我一拳、我奉人三刀!那些传言都是你做出了些事情别人才给你加上去的,并不是加了那些你就能做成事!只要咱们一心为穷弟兄们做主,铲不平帮他们,投靠咱们的穷兄弟自然会越来越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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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樵老家安徽合肥磨店镇王小郢子村,是个小村庄,只有几十户人家,其中王姓居多。其祖父王榜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奉得是:命都随天定,一生安份克已。就是家里养得那条大黄狗,也是天一亮第一件事就是拴了它,为得是不让它跑出去惹事;一到天黑早早闭门,不串门闲聊,免得言语不慎招惹是非。
到了王亚樵父亲王荫堂手里,比他祖父强些,上了几年私塾,又跟姑父学了几年中医。一边租了地主的田种;有穷苦人家上门来请,也为四周八乡的苦乡亲行医看病。到后来儿女多了、负担重了,便在亲友的资助下开了一间棺材铺,想着为家里增加一些收入。
这下有些闲人看不惯了,路过门首故意高声两句,私下里再挑拨几言,说“活人的钱死人的钱都想挣,这还是说他老王好呢;只怕他收了活人的治病钱昧了良心下了黑药,将一个人两头的钱都挣了,这才叫人害怕呢!”
王荫堂手艺上比他父亲强些,但性格上却强不到哪儿去。继承了他爹老实巴交的性子,还多了懦弱胆小一项。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王荫堂心理承受不了,索性关了棺材铺子,也不行医治病了,只与世无争地面朝黄土背朝日头,到土坷垃里刨寻一家的口粮。
土地里刨食是靠老天爷吃饭,你就是忙挣的汗流得能冲澡,赶不上老天爷一年大旱。租地主的地,地薄、地租高,一年大旱下来,打得粮食全部交给地主家还不够租子钱。
人再窝囊,逼到全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步也要想法子。王荫堂想那几年开棺材铺手里还活泛些,证明生意这事情能做。一咬牙,将祖居的房子卖给了早就看中这块地皮的孙地主家,扣了欠得租子还能剩一些钱。王荫堂带全家来到了磨店镇上,租一间带院落的房屋,开了一家小染房。也是没舍得花钱雇人,带着老婆两人辛苦劳作。整日价两手未见过本色、手上常年带着冻裂、浸蜇的口子。刚刚懂事的大儿子负责照看咿呀学步的二女儿,一家人挣些辛苦劳作钱。
就这也有人跟着过不去。磨店镇上的地头蛇李竹斋看王荫堂是个外来户,屡次上门染布却只说欠着一并付。这染布钱欠了可进颜料钱不能欠啊。到王荫堂实在周转不开的时候,便去李竹斋家里客气地登门要款。可不但分文未要到,反遭到李竹斋手下人的推搡辱骂,说明明付过了货款他未记清,这样做是故意要坏了李乡绅的名声。李竹斋同镇上乡公所的警察都是酒肉朋友,打了个招呼,警察上门来威逼恐吓王荫堂。王荫堂无奈,只得按要求,借钱摆了几桌酒席,请了镇上的一些头面人物和李竹斋的手下人、乡公所的警察,并当众向李竹斋赔礼道歉。
晚上王荫堂回家紧闭了大门、又关了屋门,用被子蒙了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