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里倒好了热水。织云拿起了条帚,招呼道:“秦大哥,水调好了,劳累了一天了,快洗把脸解解乏吧!”
“好嘞!”秦春雨脱了理发穿的那件西服,挂到了衣帽架上,绾了袖子。
店门已关。
秦春雨用香皂洗了手脸,觉得一下放松了许多。
织云也将当天最后一遍地扫完了,在盆子里洗了手。
“你现在给我把毛病惯成了!”秦春雨笑着说:“现在每天忙完不用热水洗把脸,那就真跟少做了一件大事一样,难受!”
秦春雨原先每天忙完后,总是要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抽一根香烟,来缓解一下的疲乏,然后想想晚饭要吃什么,再打起精神到外面吃点儿东西。自织云来了后,让他少抽点儿烟,每晚闭店后调好一盆热水,让他用这个方法解乏。
织云去天井泼了水回来。秦春雨笑着招呼道:“走,吃饭去!”
他让织云先走,自己顺手拉灭了店里的灯。
进了一楼挨着厨房的那间房,里面桌上已摆了三个碟子,上面用碗扣着保温。
织云先取了一只碗,在蒸锅里拾了馒头放进碗里;又揭了那两只扣菜的碗,分别盛了两碗粥。
“秦大哥,吃饭!”织云笑着招呼道。
“好!”秦春雨笑着拿起了筷子,伸手取过一个馒头。
猛然他想起下午特科情报科的老南来过,将织云叫到了楼上,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春雨的心情便有些沉重起来,没有了说笑的心情。
本来每天晚饭时分是他最舒心、放松的时刻。也不用担心有客人来打扰,吃着热乎乎可口的饭菜,与织云说说笑笑,真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如果是特科要安排开会,会给两人都通知时间的,让他们安排好掩护的工作。但是如果只找织云一个人,那就是单独给织云派了任务。按照纪律秦春雨是不能询问的。
每次遇到单独找刘织云,秦春雨的心就充满了担心。担心刘织云会被抽调出去几天,几天不能见她的面;或许还会安排到了别的地方,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秦春雨默默地吃着饭。
“咦,秦大哥,我今天做得饭很难吃吗?”刘织云笑着问。
“没有啊!”秦春雨抬起了头。
“那你每天吃饭都要不住口地说好吃,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织云笑道。
“好吃!太好吃了把嘴塞满了占住了!”秦春雨勉强笑笑。
刘织云知道他为什么情绪不高。
她说道:“秦大哥,我这段时间白天可能不在店里,你就到外面买点一吃!晚饭我会尽量赶回来做的!”
秦春雨一听放心了,知道只是去执行一项任务,而不是调走。
“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秦春雨叮嘱道。
“知道!”刘织云笑着说:“也不是每天都出去的!”
特科原先有一个叫张子良的交通员。顾顺章叛变后在交待的一系列情报中,也包括与他联系的交通员张子良的情报。cc系的特务们按照地址,在张子良租住地将他抓走了。这个张子良还没到特务用刑的环节,只被顾顺章利用“老交情”一番利诱,又“现身说法”,这张子良就跟着顾顺章叛变了。叛变后张子良交待了他所联络的几个点和特科的同志,又供出了他能知道的另外几个交通员的情况。
在帮助cc系的特务们完成了抓捕任务后,这个张子良跟着顾顺章躲“祸”去了南京。这隔了两年多,不知什么原因又回到了上海。被特科的一个交通员无意中看见了。特科知道后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双手沾满自己同志鲜血的叛徒。情报科先要找到他的人,了解了他的行踪,方才能安排“红队”的队员行动。
因为这些交通员都是在外面租房单住,所以特科的同志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对他们每天的私生活并不是很了解。原先是知道这个张子良有赌博的小恶习,待这次通过熟悉他的几个交通员详细了解,才知道他还喜欢跳舞,而且还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情报科安排了人员专门在这些地方寻查,有些地方需要刘织云和情报科的王东升或假扮情侣或假扮舞伴,来做寻查工作。
刘织云也并不是每天都要出去的。
当然这些刘织云并不能讲给秦春雨听。
“秦大哥,”刘织云开玩笑道:“我知道的,你是舍不得放我这个又当店员、又做饭的免费长工走的!对不对?”
秦春雨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么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孩子,又勤快,那个叫黄麒麟的男子,你上世是修得了多大的福份,让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整天想着你、牵挂你,对你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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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在找到郭显声以后,黄麒麟竟一时难以找到个合适的说话地方。就几句话在外面旅馆包个房间似有些不值。
他把郭显声叫出来,出了弄堂,在白利图路一株大树下停下了脚步。
“显声,现在有一项重大任务,我可以拉你参加,咱们是自己人,我实话实说,你这大嘴有时有些口无遮拦的,我问你,你能守住秘密吗?”看跟前没有行人,黄麒麟问。
郭显声已经猜到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自己亭子间不讲、弄堂里也不讲,非要叫到没人的地方。
郭显声忙说:“能!嘴大看是什么事儿。聊天吹牛那当然由着性子,有重要任务,我这嘴也厚,那闭上了也紧着呐!”
“这事儿事关重大,不但行动中不能出现纰漏泄秘,就是行动成功后也要守口如瓶,包括自己人。不然性命难保!你要想好啊?”黄麒麟说。
“行动成功了也要守秘?”郭显声诧异道:“对自己人也是?那还算功不?”
“功自然要算大功,以别的名义记功!赏金当然也是重赏!”
“那你参加了没有?”
“参加了!”
“那就行了嘛!”郭显声一搂黄麒麟:“他就是再危险,咱弟兄两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怕什么!”
黄麒麟心里一阵感动。
“那好!我就不说什么了。”他说:“明天一大早沈醉就会给你们赵组长打招呼,你就暂把行动组这边的工作放下,跟我们一起完成这项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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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醉和黄麒麟坐到了一起。
“你那边怎么样?”沈醉问。他点着了一根烟。
“找了郭显声,给他讲明了利害,没问题!”黄麒麟说。又问:“你这边呢?”
“先找了赵继业,他不愿意!”沈醉说。
“你把具体任务也讲给他了?”
“不知道具体任务他不表态!”沈醉喷了一口烟。